有事找事 最近张有为很烦,使他这么烦的原因是他失恋了,而与此同时更令他烦的是他 搞不清失恋的定义。因为如果只有恋爱了以后才会失恋,则他必须搞清他有没有恋 爱,但他也搞不清恋爱的定义。如果要搞清恋爱的定义,则必须亲身经历。如果和 前任女朋友三年的经历算是经历的话,那么这次的几个小时算不算经历。如果这次 是恋爱,那么以前那次就不是,如果以前那次不是,又怎么知道这次的就是。如果 这次的不是,那么恋爱的定义就以以前那次为准,但是和以前的女朋友分手时他不 但不烦还很高兴,这就是说他以前只有恋爱而没有失恋,而现在他没有恋爱却已经 失恋了。 就在张有为殚精竭虑、冥思苦想的时候,背后电视机里传来一个声音:“小子, 什么年代了,玩真的?”听到这句话张有为如醍醐贯顶,立刻开始伏案疾书。当他 终于写完后,小腹一阵扭痛的感觉,他抓起手边的稿纸冲进了卫生间。一袋烟的功 夫过后,张有为的腹痛已经和他刚刚写完的稿纸一起冲进了下水道。现在他可以心 情愉快的看电视了。 为满足某些喜欢研究人与人之间的一些微妙感情的好事之徒有事找事、无事生 非的要求,特将被冲进下水道的手稿的内容全文刊登如下: 和我自己的设想相反,我以为我会很快忘记你,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却越来 越强烈的想着你。尤其是在最近工作稍稍告一段落后,整个大脑里全是你和我说过 的话,一遍又一遍像一张循环播放的CD,甚至走在大街上偶尔看到前面一位长发齐 肩的女孩,我的心会突然一悸——那是阿萍,她怎么会在这里?这样的情形一天会 有好几次,我意识到不知不觉中我的心灵已被你占据,我预感到我的余生将在对你 的思念中度过。 为了整理一下自己混乱的心绪,我假想着对你用文字进行一次倾 诉:(请你不要误会,这决对不是一封情书——即使现在是假想着向你倾诉,我再 也不敢有丝毫想触动你感情的想法,因为从一开始你就不允许我触及你内心这一神 圣的地方,我以前没有资格,现在更没有资格。) (下面我将按照时间的线索将我的思绪展开,我不知道自己会想到哪,但我会 将所有想到的地方毫无保留的用没有任何修饰的文字记录下来,也许会很琐碎、很 罗唆,会让你更加讨厌我,但没办法——追求内心的绝对真实是我无可救药的天性。) 记得那天晚上,我从你的花店门口经过,忽然想起那天看到的一个用红玫瑰花 瓣治嗓子疼的偏方,便走进了你店里,当问你有没有红玫瑰时,你说有,可我只看 见满屋的黄玫瑰却看不到一支红玫瑰,我觉得很奇怪,于是我又问了一次,可你却 指着黄玫瑰说是红玫瑰,虽然我肯定分得清黄颜色和红颜色,但见你有点生气的样 子,我想你一定有你的道理,又想黄玫瑰花瓣和红玫瑰花瓣药效应该是一样的,于 是就不再坚持。后来你说我看上去挺面熟,我想,我每晚从这经过,你偶尔看见我 一两次也不奇怪。我觉得你这人很亲切,让人没有陌生的感觉,我便对你说,我也 觉得你很面熟。你半开玩笑的说“这就是缘份吧”,我也半开完笑地说“既然这么 有缘,要不要留电话号码?”你很高兴的样子说“好啊”。于是我们便互留电话, 并谈了起来——不,应该说是你一人在独自倾诉,你眼睛看着一边几乎沉浸在自己 的意识流当中,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记忆中,可最让我刻骨铭心 的是你时而流露出的一种忧伤的表情或情绪。(在我看来这种忧伤体现了你的美丽、 纯真和内心的无助)之后在快要离开的时候,你说你相信一见钟情,你的父母就是 一见钟情。也许你直到现在也体会不到这句话对一个男孩子的杀伤力,当你说出这 句话之后我的心便属于了你。关上门后我们走到了你停自行车的地方,我说“你是 一颗小水晶,我是一颗大水晶,在阳光的照射下会发出五种颜色……”这个忽然想 到的比喻,我至今还觉得很贴切,当然我说我是大水晶,你是小水晶并没有抬高自 己的意思,我所说的大小只是指体积的大小,我的体积比你大,我当然就是大的了。 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升起了一股强烈的责任感,我告诉自己,我有责任, 有义务用今后的生命来保护你水晶般的心不会受到伤害。也就在这一刻,你唤醒了 我深藏在内心的最纯真的感情。我想,我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磨砺所保有的这份纯真, 今天终于觅到了知音。我的生命中终于出现了亮点。之后,我送你到前边,你说 “这么浪漫一个的”我说“以后还会有更多”你告诉我你期待我以后的表现。你又 对我说,你朋友的男朋友是你帮她介绍的,而你自已还没有男朋友。接着,到了十 字路口,和你告别的时候你转过身对我说“打电话”,我毫不犹豫的说“明天打电 话给你”。(如果这时我被从后面来的汽车撞死,那将是我人生最完美的结局,然 而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上天对我太过吝啬,这美好的幻觉实在太短暂)当天晚上, 我把自己蒙在被子下面泪流满面(真不知该不该把这句话写出来,而此时泪水又开 始模糊了我的双眼。)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我想:这也许只是我的一个幻觉 或者是一个圈套,即使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那又怎么样呢?我所体会到的东西,别人 不一定能体会得到。我所珍视的东西,别人不一定会珍惜。我又想到,这么多年来 我象个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只为了自己的一个信念“扼断命运的喉咙,还人生以公 平。”(也许是天生的顽冥不化,也许是天生的敏感导致后天太多的因生活的不公 平、不合理造成的挫折的体验,我这一生注定要为某些抽象的信念或感情或承载这 些信念和感情的人而活着、奋斗。)我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我又有什 么资格、什么能力去爱一个人,关心一个人,为一个人带来幸福呢?想到这些我觉 得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你,而想把这段邂逅化做永恒的记忆珍藏起来。就在我下定 从此消失的决心后,突然我脑海中浮现出你在倾诉时的那种忧伤的情怀。我想到, 一个小姑娘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了那么多,流露了那么多情感,那是多么大的信 任和率真。我不是刚刚告诉自己要用今后的生命来保护你不受伤害的吗?不是刚刚 告诉你要给你带来更多的浪漫的吗?不是刚刚承诺明天给你打电话的吗?何况追求 完美合谐的感情体验,纯真的情感交流不也是我为之奋斗的人生信念之一吗?现在 有这么一个机会,为什么不去把握、不去珍惜呢?难道做为一个现代人,我还要奉 行古人的信条吗?——为了信念而无情的将爱情抹杀。于是我否定了思考了大半夜 所下的决心,决定和你继续接触,互相多一些了解,把这段邂逅培育成我俩之间永 恒的默契。做为给你的第一个惊喜,我决定第二天一大早给你打电话,还想好了一 段浪漫的开场白。熬到第二天早晨,我拙嘴笨腮的电话打过去却让你误会我不相信 电话号码是真的。并且你说晚上做了一个恶梦,心情不太好。打完电话我感到不知 所措,从你的声音里我找不到前一天的那种感觉,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想来想去 电话也不敢再打了,就冒冒失失的跑到你那,想弄个究竟。几次到你那,你冷冷的 表情让我没有勇气和你说话,不过我已强烈的感到前一天傍晚幻觉的破灭。然而我 这可恶的矛盾的性格却不让我认命,我想约你出来,起码让你也多了解一点我,知 道我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当时我自己都没意识到,你对我的看法对我来说有多 么重要。)之后是我又一次失去理智的跑到你那,却没能说出想说的话。于是决定 还是通过电话约你。 在饭店里,我想我经过了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次等待。你终于出现了,可你却 质问我请你吃饭的原因、企图,一时间我真是万口莫辩,感觉自己象是一个受了委 屈的孩子。我大脑一片空白,可表面还得硬撑,强做镇静。就这样我语无伦次的回 答着你的提问,所有的饭菜吃到嘴里都是苦苦的,当时我的感觉真是遭透了。更要 命的是,吃完了饭送你回家,到了彩虹天桥下的十字路口,你告诉我“你有一个相 恋了五年的男朋友,如今虽然分手了,你却依然深爱着他。现在你要回家了,让我 自己跑路”,我感到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倒不是因为你有男朋友(哪怕你是未 婚妈妈,我也不会介意)。而是因为我感到你一开始就在存心骗我(而且是欺骗了 我内心深处最美好的感情)。因为我怎么也忘不了你在前一天对我说你还没有男朋 友时那种天真可爱的样子。然而我却无法去恨你,甚至没有勇气质问你,我当时只 想着不能就这样夹着尾巴滚蛋,我要尽量挽回我的尊严。于是我又跟着你从彩虹天 桥跑到吉宁路,我就象一个快要淹死的人,拼命抓住任何可以抓的东西。到分手之 前我有两次真情的流露至今还让我难以释怀。一次是我对你说“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你前一天傍晚对我是真的”——其实当时我明知自己是自欺欺人,可我又能怎么样 呢?我只能籍此麻痹自已流血的心。一次是吃完饭后,你说“朋友有得做,感情的 事绝对免谈”,我当时想,没有感情的朋友是什么样的朋友,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我不是向你乞求怜悯,想从你那得到什么,所以我马上说“没得作”,谁知你生气 的扭头就走,等我付完钱再找你时已经看不见你了,我看着空空的街道,感觉一个 大浪将我吞没了。这时你在街边叫我,我仿佛从死神手中逃脱似的跑到你身边,对 你说“生气了?我跟你开完笑的。”你笑了,透过你的笑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纯真 的小女孩的影子,这是我那天看到你最美的一刻。然后送你到了你家前面路口,你 走了,我感到我的生命又进入了漫漫长夜,海水慢慢淹过了我的头顶。 本来我想应该就此结束了,让时间慢慢冲淡当晚这不堪的记忆,而留下对前一 天傍晚的永恒的追忆。很多天之后,你中午突然给我打电话,我知道你是可怜我,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听到你的声音我几乎难已自持,你问我是不是很意外,我却 故做镇定的说“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等不来我就去找” 到此为止也就好了, 可我老觉得缺少一个完美的句号,于是决定送你一件礼物以寄托我对你所有的感情, 让它带上我所有的祝福守候在你身边。经过几天的选择,我买了一只皮卡丘造型的 小包,我觉得它象你一样可爱。当我打电话告诉你我要送给你一件礼物的时候,你 显得很不耐烦,我想,反正最后一次了,我只要把这件事做完就是一个完满的结局 了。送你礼物的时候你有几位朋友在那,看得出你们很开心,从你那出来后我想, 你有你的朋友、你的生活,只要你开心就行,我又何必介入呢。我感到这件事终于 有了一个完满的结局,从此我们又成了生活在这座同一城市里的陌生人。可出忽我 意料的是,第二天中午你打来电话,质问我送你礼物的原因、企图,并且明显是为 了刺伤我而说昨天有一个人是你的boy friend,煞那间我被你的话和态度激怒了 (不是因为你说有一个人是你男朋友,因为自从那天我知道你一开始就在骗我之后, 这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我性格中暴躁的一面被触发,我觉得你实在太残忍 了——不光蓄意欺骗了一个无辜的人的情感,而且正在蓄意伤害一个被欺骗后还一 心只想着使你快乐、并在心底里默默为你祝福的人,我和你大吵了起来。 我和你吵过之后,内心出奇的平静,简直象死人的心一样,没有一丝感觉,遗 憾、伤感、高兴、不快、惭愧、羞耻、激动、兴奋……所有这些感觉一点都没有。 这样过了一天、两天、三天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不知是我 心理素质过硬呢,还是其它原因。渐渐的我产生了疑惑——我觉得自己很陌生,我 看不清我的自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我还是我吗?还是那个少年时宁愿被人伤害也不 伤害别人的我吗?我拿出大学时写的日记,它记载了我的心路历程,此时我才意识 到现在的我有着太多的假面具,套了一层又一层,这些假面具有自已做的,有从别 人那拿来的,甚至从我厌恶的人那拿来面目可憎的假面具套在自己身上,我倒底还 有没有自我,我茫然。 又过了一段时间,你的影子开始在我脑海里浮动,经常出现我们第一次邂逅时 的情景,我时而觉得很幸福,时而很伤感,时而想哭。我觉得,我的心裂了一道缝, 随着这道缝不断的开裂,套在外面的那些虚假的自我在一层层剥落,直到最后我发 现那最里面一个鲜红跳动的自我是一个懂得因为爱别人而惩罚自己、折磨自己的自 我。我感到踏实——原来,我还是原来的我。 写完以上的文字,我又条件反射似的听到你在我心里大声质问我“原因?企图?” 由于这次是用文字诉说,我想我可以回答你“原因”“企图”。 “原因”:其实再简单不过,但是为了不激怒你,我还是不说出那三个字的好。 “企图”:因为我讨厌大多数时候,人们(包括我自己)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愿 让别人知道,也不愿让自己去弄清事情的本来面目和相互之间真实的想法。虽然我 知道我永远也不可能弄清你的想法,但我“企图”让你了解我的想法。这样,至少 有一个人可以在这件事上洞悉生活的本来面目,可以跳出任由命运摆布而自己永不 知情的生活游戏的陷阱,而我宁愿这个人是你而不是我。 我永远无从知道你看完这些文字后的想法和心情,但就我的推理能力所能达到 的范围,我设想有以下四种可能:一、你根本无法理解我的行为,认为我变态、白 痴,是个疯子,让你感到恶心,几乎要将前两顿吃下的饭都吐出来。没关系,这说 明我想让你了解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你的认知范畴。那么,请你不必理会我,我也绝 不会再打扰你,而我今天的话就当在你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我给我们八年的时间, 八年的时间足以让你结两次婚,换一打男朋友,养大一个孩子,也足以让你、我实 现各自的梦想或让梦想破灭。我和你相约,如果我今天在你心里埋下的种子介时能 够生根发芽,请你八年后的今天在金陵饭店赴约;如果你不出现,那也没有关系, 我会开始新的生活。 二、你可以理解我的行为,但你认为我的话完全是我自己的幻觉,是在编故事, 是对现实生活的扭曲。那么,我只能对你说“对不起”,我注定要借着你虚幻的影 子做为精神支柱度过余生,如果有缘,来生再见。如果你能给我发封匿名Email , 只需在主题栏写三个字“原谅你”,我会对你的仁慈不胜感激,这样至少在想你的 时候我不会那么愧疚。我的Email 地址是:zhangyw00@263.net ,请你放心,不论 哪种情况,我都不会再打扰你了。 三、(虽然这种可能性微忽其微,几乎不存在这种可能,但做为一种假设我还 是将它写出来。)那天傍晚的邂逅是真实的,你产生了某种共鸣……那么……(算 了,我还是不用再假设了,这种可能性根本不存在。) 四、以上三种情况之外的其他情况。(不过,无论你怎么想、怎么做,也请你 不用浪费时间打110 告我骚扰,因为我绝对不会再打扰你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