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面条的故事 在这月光如水的秋夜,和她相对而坐,与月色一起聆听仿佛远古的故事: 记忆中那美味无比人间珍馐般的面条,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们 正在饥饿线上挣扎。我对母亲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妈妈,妞妞饿!我至今依然悉 数母亲灼痛的眼神,还有酸涩无奈的一句:“好孩子,睡着了就不饿了!” 因为姨丈在县食品公司工作,偶尔他会捎给母亲一斤让全村男女老少稀罕得不 得了的食物——面条。 据说,如此贵重的物品,只有北京才有。母亲总是小心翼翼地把这宝贝的锁在 一个唯一上锁的木箱里。这个木箱,连同北京一样,在我稚幼的心灵有同等神圣的 地位。就算是春节,我们也难得见到面条一面。但在我们生日那一天,却能独自奢 侈一碗面条。 记忆中的那个生日,我端坐在小凳上,快乐的火光映照着母亲忙碌的身影,不 一会儿,满屋溢淌着让人垂涎三尺的面条香味。 一向不爱串门的二婶早不来晚不来,这时候进来了。 “大嫂,你家还有面条吗?”我这时才注意到二婶异样的神色。母亲望望正在 锅里翻动着的面条又望望我。 “老二对象今天来,家里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招呼人家姑娘。都快三十岁 的人啦,对个象真的不容易…”二婶小声说着并用衣袖擦拭眼角。 面条已经煮好了,母亲在上面洒了几粒葱花,真香呀,世上没有任何食物比过 它——这是我盼了一年的面条啊! “二婶,你把这碗面条拿过去,乖女儿等……” 没等母亲说完,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哇”的一声,我惊天动地地哭起来, 向那碗面条扑过去,边哭边喊:“我要吃面条!” “啪”母亲重重的一巴掌落在我的脸上,我惊呆了,可能是因为母亲第一次动 手打我,可能是因为痛。 屋子好静好静啊! 母亲怔住了,似乎不相信地望着自已的掌心,大颗大颗的泪珠沿着她那干枯的 脸庞流下来。她把我紧紧搂在怀里喃喃地说:“乖孩子,阿妈打痛你没有?等年底 把猪卖了,阿妈买面条给你吃。” 那一年年底,五岁的我真的吃上了一碗我魂牵梦绕的面条。后来我才知道,那 是母亲为公社整整打碎了一吨石头才换来的啊! 许多年后的今天,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是我吃到最好吃的一碗面条。 月光下,能看到她满脸的清泪。这一刻,一向不在别人面前落泪的我,也泪水 长流。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