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之后的红玫瑰 作者:张孟云 因为丑,可能就是因为丑吧,24岁的小蕾还从来没有收到过红玫瑰。 那一天是情人节,东北的情人节是很冷很冷的,公寓里的女孩子都被约出去 了,只剩下小蕾。 小蕾先是看书,却老跳字,看了几页,脑子里一片空白,实际上是什么都没 看。放下书,她又打开电视,女孩儿们都走了,就她一个人,她可以随意选择自 己喜欢的频道。 电视也看不进去,好象所有的频道都在煽情。 小蕾的情也被煽起来了,她换上自己最中意的衣服,化了个精细的妆,看看, 还是那么丑。 她又用洗面奶洗掉所有的脂粉。“这人丑吧,不化妆人家还不注意,这一化 妆,不是逼着叫别人的注意你的丑吗?”这话是谁说的? 小蕾的心里隐隐作痛。她恨父母,为什么?把我生得这么丑! 小蕾走出家门,没有目的。 她精力充沛,就像充足了气的皮球,老想蹦,可是有一种自卑,以及而带来 的凄凉、悲伤和深深的失落,压着她,让她将头微低着,一步一步,朝文化广场 走。 那是情人的天地,有那么多的情人和红玫瑰。 小蕾手插在衣服口袋里,涩涩地望着别人。 她看见一个男人,手里拿着好大一束红玫瑰,是一束,而不是一支,也不是 三支,也不是九支不会是九十九朵,或者九百九十九朵吧? 九百九十九朵!小蕾还从来没见过。 大概是九十九朵吧。小蕾眼直直地望着,她知道那人那花都跟自己无关,但 她还是呆了傻了,两眼痴痴地望着。 他在干什么?等他的情人?他的情人一定貌若天仙,要不,他不会用那么大 一束红玫瑰来……献殷勤。献殷勤,对,是献殷勤,不就是献殷勤吗?红玫瑰难 道就真的能代表爱情? 但是很奇怪,那男人并没有幸福和欢乐的样子,带着期盼和幸福的男人,小 蕾一眼就能看出来。小蕾人丑,但是上帝很公平,除了给她丑陋的容貌外,还给 了她令人吃惊的智慧。小蕾看出那个人像她一样,有着深深的失落。 小蕾一直看着那个人。 那个人终于也看见了她。 小蕾看见那个人径直向她走来,是的,他是向她走来。小蕾一阵激动,头晕 了,眼花了,上帝给她的智慧,也全没了。 小蕾看见那个人带着一种奇怪的笑,他的虚幻的脸上有着一种实实在在的魁 力,他手中的花,更是将这魅力推到极致。 男人什么都没说,把花送给她。 小蕾像机器人一样,完全没了思想,她接过花,“给我的吗?是给我的吗?” 她梦幻似地说。 “你等人?”对方的声音也很缥缈。 “不,我是一个人。” “那……愿意跟我走吗?” 小蕾是完全懵了,她象被施了魔法,随他上了出租车,上了他家。 那是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小蕾走进去,他没有开灯,他夺过小蕾手中的花, 扔到地上。 他抱起小蕾,没有亲吻她,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她把小蕾扔在了床上。 小蕾有过一阵短时的恐惧,也有过一阵清醒,也曾挣扎过那么一两下,但更 多的时候,她是傻傻的,痴痴的。 …… “你没有做过?你是第一次?你……你为什么不说?不告诉我!你!”他拉 亮灯,看到床单上那殷殷的“红玫瑰”,看到小蕾赤裸裸很白很白的肉体,很奇 怪,他竟然是气极败坏。 当然,他也看到了小蕾的脸。 二十四点,小蕾从他的房间走出来。那么晚,小蕾是不想走的,但是他不肯 让她留下来,他说房子是他和别人合租的,小蕾留在这里不方便。 可怜的小蕾,走的时候,她还带上了那些红玫瑰。 她以为她带走了他的爱情。回到公寓,她回味着,憧憬着,她开始记日记。 她照镜子,看自己小小的单眼皮的眼睛,突兀的暴牙,扁扁的鼻梁骨,和骇 人的青春痘…… 回想着那个男人,他告诉她他叫王伟,王伟,多帅多英俊!小蕾幸福地回味 着,照着镜子,当她笑时,她看到自己的牙龈……有办法吗?有办法改变这些? 她从床底下拉出自己的旅行包,取出存折。立即行动,取出所有的钱,去做 一次彻底的整容。 “喂,王伟吗?我是蕾……”做完第一次,她有了几分自信,迫不及待地, 她打了他的手机。 “哦,你好。”他的轻轻的礼数周到的声音:“我很忙,一会儿要到北京。” “你要出差呀?要我长时间?” “不知道,大概要三个月。” “哦,那么久……” “有事吗?啊,对不起,我们经理来了,我要走了,我挂了。” 他那么忙!不过男人忙才好呢,说明他事业有成。小蕾幸福地想:分开三个 月也好,有三个月,我肯定会变成一个地道的美女。小蕾想象着,他们郎才女貌, 天造地设,多好的一对呀! 小蕾受不了那些牵肠挂肚,魂牵梦萦,她二十四年的感情,一经暴发,有什 么东西能够抵挡得住?她一次又一次拨了他的手机。“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 经关机或超出服务范围。”再拨,“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因故停机……” 那束红玫瑰已经枯萎,三个月过去了,又三个月,小蕾再也找不到他的任何 消息。她去过他的家,但是那里已经住进去别的人。她用遍了所有方式,她找不 到他。她已经成了美女,地道的美女,她也不是小蕾,过去的那个小蕾。 三年过去了,小蕾换了一座城市,她拥有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公司,拥 有美丽、财富、地位,拥有过无数的男友和红玫瑰,但她再没有爱情。 又是一年的情人节,小蕾一个人,在网上,遇到了一个“真情男人”,“真 情男人”给她讲了一个真情故事:他的漂亮的女朋友移情别恋,情人节那天,他 的九十九朵玫瑰送不出去,他准备扔掉,却看到一个同他一样孤单和失落的女子, 他就走过去,把玫瑰送给她,可能是由于空虚,或者是出于报复的心理吧,他把 那女孩带回去……他没想到,那女孩竟然是处女!他怕了,于是,他换了手机, 后来,他又换了房子。 “你为什么要躲她?难道你一点点都不爱她吗?她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毫无 留地给了你,难道你一点点都不被感动?” “我以为我不爱,可是很奇怪,我后来又处了几个女朋友,我发现,我已经 忘不了她,她在我心目中,竟没有人可以替代。”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她长得很难看,我怕我的朋友们会笑话我。” “难道美丽对一个女人真那么重要吗?你有没有想过,你伤害了她?” “我想过,我常常为此而难过,我后来又处了几个女朋友,我发现,我已经 对美丽不那么在乎,而且,我再也不买红玫瑰,我什么花都不买,朋友们都说我 变了。” “那你还想不想那个丑女?” “想,但我已经忘了她的电话号码,我找不到她。” “对,你找不到她,你永远都找不到她!” “为什么?” “在美容业发达的今天,没有什么不可以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