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楼会友 这个城市充满陷阱/ 每个人都难以逃离/ 诱惑太多难以抗拒/ 有人疯了有人得 意/ 人生已有太多风雨/ 瞬间感动已是永恒 慢斯条理的步伐不适合这样的季节,八月济南的正午是该逃避的时分。洪楼广 场的大理石地面上烘烤着仅有的两个摊贩。张学友济南演唱会门票销售点的男子, 蔫蔫地望着灰蒙蒙的马路,看起来甚至没有海报上胡子拉碴的歌神来得有生气。 早上,我接到了一个很陌生的电话。寒暄过后才知道是葛百万,一个曾在黄台 一代大有名气的老板,靠着给电力公司供应器材发家。当年在银行时,为了完成存 款任务,曾找他帮过忙。 那厮典型的暴发户形象,其实,当年我根本不愿伺候,无奈业绩压人,为了可 怜的职位和奖金,自尊又算个屁!行长大会小会象如来佛念“紧箍咒”,“不换思 路就换人!” 恐怖啊! 一想起来就头痛。哎,正应了那句顺口溜:“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 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不要脸的怕拉存款的,拉存款的 怕跑保险的!”他二大爷的,合着比不要脸更甚的活我都干过! 葛百万说,听原来银行的人说,你在市里混得很好。 我急忙说,一般,一般。 “一般,一般,济南第三吧!你谦虚啥,老哥不是给你借钱。”老葛玩笑道。 你认识电视台的人吗?老葛问我。 有啊,不错的哥们就在里边。我指的哥们就是庞老狗。 于是,葛百万很客气地称我为“好兄弟”,约我在洪楼广场附近的“上岛咖啡” 见面,有事要求我帮忙。 我隐隐地感觉是个能挣外快的机会,满口答应了。 我提前到了洪楼广场,无所事事地溜达。广场上正在上演SPARKCAR的商业秀, 青春女孩在舞台上扭动着腰肢,唱着玛利亚DJ中国小女生版,扩音喇叭刺耳的颤动 着,洪楼教堂在那里矗立着,默默看着这一切。 教堂后面就是母校山大,我竟故意地不去观望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 我躲进广场背后的教堂,那里是花园路上最清凉的地方。高大的歌特建筑在周 围芜杂丑陋的现代建筑映衬下,像一个贵族一样卓然,即使曾有几十年被侮辱与被 损害的经历。钟楼的时针永远指在12点,每一次的到来都是上一次的重复,时间也 不曾变换。每个教士和教友的生活细节都蕴含着艺术的基因,被100 年的坚固青砖 墙温柔地包围着,安然地端坐在祈祷椅上,在济南的夏秋之交悠悠然。 教堂前有位披着婚纱的幸福女人,和她的爱人同志携手站在教堂门口,趟在地 上的摄影师正在拼命地找角度,试图为他们留下生命中看起来最鲜艳的时刻。极富 历史感的冷峻的青墙也变得温顺起来。我远远地站定,偷窥别人的幸福,生怕会打 扰他们的世界。他们也许并不介意我的分享,笑容依然恬淡。 我忽然忍不住暗暗笑起来,因为我想起两个关于婚纱照的笑话。都是“民间幽 默大师”张大鹏传播的。 一说是婚纱照严重同化。有对新人结婚典礼后月余,才恍然发现挂在卧室的大 幅朦胧照竟是别人的! 二说是婚纱照严重失真。老张参加完我们高中同学小M 的婚礼后,连声哀叹, 婚纱照他妈啦个B 地太坑人啦,竟把小M 拍得象个仙女!看着大鹏象吃了苍蝇似的 痛苦表情,逗得我和王警官哈哈大笑。 完全可以理解老张的糟糕心情,因为当年我们一接触那个UGLY(丑陋的)的英 语单词,我便以“绰号委员会秘书长”的名义,在第一时间册封给了小M ! 刚才还感觉良好的一对新人显得很尴尬,气嘟嘟地看着我。我急忙像个傻帽似 的知趣离开,就看见葛百万的车滑将过来。因为他个子小如潘长江,简直就像无人 驾驶。 我忍不住又笑起来。 在“上岛咖啡”刚一落座,葛百万就火急火燎地说,兄弟,你可得帮帮你老哥! 我心中暗想,你老葛也有今天,不是我低三下四求你弄存款的时候了! 我装作很坦诚的样子,大包大揽地说,我在市里还是有点关系的,说吧,老哥 你需要帮什么忙,兄弟我一定两肋插刀! 其实,我心里贼清楚那些所谓的关系,还不都是找个中间人用老头票砸出来的。 那些吃腥的猫哪天不是四处找食吃,就差在《齐鲁晚报》上明码标价地吆喝了。 一席话竟说得老葛险些热泪盈眶! 就见老葛熟练地拿出一套材料向我展示,其叙述之条理,思路之清晰,言辞之 激烈,神情之痛苦,不由得使我相信,老葛为这个事肯定是“跑断了腿,磨破了嘴”、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差绝食静坐、剖腹焚身了! 从老葛“祥林嫂”似的喋喋不休的陈述中,我明白了一二。 原来是葛百万和一家信用社打上了官司。 还是拉存款惹的祸。据老葛一面之辞,说他轻信一个叫李静的信用社揽储员, 凭一张白条把二十五万给了她。后来,多次催促李静才给他了一个正规的存折。当 老葛去银行提款时,却被告知里面没钱了。向银行找李静时,银行不承认了,说给 他们没关系。于是对簿公堂,几经反复,一审二审都判老葛胜诉。现在的问题是虽 然胜券在握,信用社靠关系继续抵赖,法院执行不力。 “兄弟,你看看能不能让你哥们去给曝曝光,让咱的案子快点结了,我是拖不 起了。”老葛愁容满面地说,声音极其疲惫。失去了当年叱诧风云的威风劲。 “我看那中央台《焦点访谈》,什么事一曝光就好办多了!”老葛一脸渴望地 说,“咱弄不了那个,在省台也行啊!” 看来,老葛也象大多数老百姓一样,真把《焦点访谈》类的栏目当成“救世主”, 天真地认为他们是“舆论监督,群众喉舌”了。 “老葛,你没听说过吗?在《焦点访谈》栏目所在地——梅地亚中心门口,整 天排着两个长队,一队是满肚子冤屈等着哭诉的,另一队是满口袋支票等着封嘴的。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我说。 “兄弟,我现在不是指望你吗?”老葛适时地给我戴了顶高帽,“你尽量帮着 疏通一下,花点钱我倒不心疼。” “你和李静之间没什么妖娥子(方言:花花事)吧?”我含蓄地问,“譬如, 吃没吃她豆腐?” 老葛苦笑一声,“老弟,真沾了什么便宜,我也就认栽了。他们竟反诉我诈骗, 咱不蒸馒头得争口气呀!” 既然法院判决书都支持,我判断这事具有一定的操作性。因为,据我所知,庞 老狗他们那个《法制在线》栏目,基本上靠有偿新闻而存活,“有钱能使鬼推磨” 在他们那里是绝对行得通的。 前几天老狗还希望我给他拉拉皮条,大家一块发财呢。 于是便对老葛说,“你这事确实窝火,我会尽百分之二百的努力去给你操作, 应该问题不大。” “兄弟,你先帮着活动活动,老哥全靠你了”老葛急忙递上一个信封,“事成 了,你这一块老哥忘不了。” “老葛,你见外了。我就想诚心帮你一把。”我真诚地说道。看着葛百万被官 司蹂躏得失去光泽的眼神,我打消了捞外快的想法。 老葛象找到了一个坚强的后盾,比较底气十足地匆匆告别而去! 我抓起电话,向庞老狗做了简单通报,从他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把握。于是我说, “晚上在九九红夜总会见面详谈吧!” 只听得庞老狗在那边好像乐得蹦了起来。 目光所及处,教堂那直插苍穹的尖尖的顶端,仿佛我为老葛伸张正义而刺出的 达摩克之剑! 当我哼着“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走出 “上岛咖啡”时,自觉得形象也伟岸、高大了许多。 漂亮的迎宾小姐被我逗笑了。 -------- 努努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