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凶猛 我张开眼睛只看见黑暗/ 我用力呼吸却没有空气/ 我想伸开手动都不能动/ 现 在才发现我死了/ 如此孤单世界忘记了我/ 这一切都怪我放弃自己/ 腐烂的肉潮湿 的空气和身体 烟雨弥漫的泉城。 大官人说找我有要事商量,约定在趵突泉海参馆见面。济南人民的生活水平看 来是突飞猛进,招牌各异的海参馆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生意无一例外地火爆。 我沿着环城公园溜达着。趵突泉公园静静矗立在风雨欲来的湿润空气中。我发 现朦胧的城市竟有种温柔的美丽。路人行色匆匆,向着家的方向。骑自行车的少年 戴了蓝色的口罩,连衣裙的女孩撑着碎花的紫色雨伞,还有背着旅行袋的外乡人, 毫无关联的人此刻都奔走在同一条路上。 记起昨晚看的《动物世界》,不由得浮想联翩起来:这个城市简直就是一个大 的动物园,形形色色的人们都在扮演着不同的动物,或温驯可爱,或凶猛异常,或 诡异多端,彼此之间同样上演着恩怨情仇的故事。 大官人到了,我把想法说给他听,他点点头:都他妈是动物! 到了海参馆前台一问,竟没有包间了!大官人抱怨我没有提前订坐,我恼火地 骂,操,谁知道今天动物们这么多!算啦,我们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在大厅零点也 行。于是乎捡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比较节俭地要了两个118 元的标准。 我们等待的功夫,发现又走进两个壮年雄性动物,一胖一瘦,都戴着眼镜,貌 似白领。两人狼顾一圈也无奈地挨着我们坐下了。 屁股还没坐热乎,大官人就哼哼哈哈地溜到外面接电话去了。因为同类相斥, 还有出于对动物习性的兴趣,加上闲极无聊,我有意识地关注着两人。 胖子:操,连着两个手术,累死了,赶紧的,赶紧的! 瘦子(大叫):服务员! 胖子:这儿的海参挺棒的,叫六盘儿吧,我叫医药代表过来买单。 瘦子:嘛呀?我最多吃2 盘。 胖子:我给小姑奶妈打包带两盘回去,妈个B 的,过生日没给她买钻戒生气了。 瘦子:还是那个山艺的小丫头?你还挺痴情啊。最近没肾虚啊?别让嫂子逮着。 不行我叫个人过来结吧? 胖子:操,还有不行的道理?! 胖子(很嚣张地打手机):那谁,李经理吧?我跟朋友在趵突泉海参馆吃饭, 钱没带够,你一会过来帮我结一下吧! 瘦子(点菜):海参要最贵的。都算上估计要1800元了,没问题吧? 胖子:1800元算事吗?前几天唱歌带科室的几个小弟去的,酒水不算,光洗澡 就7000多元。他们有钱,不能惯着他们! 瘦子:累成这样,今天又进账多少? 胖子:毛毛雨啦,2000大洋而已。嘘,小声点。 瘦子:切,怕啥。那些家属不都是主动送的嘛,不要还给你急,怕亏待了病人 似的! 胖子:对,不能心慈手软。前几天有个当警察的老婆生孩子,不大买我的帐, 弄到最后脐带绕颈3 周,小孩都出现不良反应了,急得不行。我说,手术台都没闲 着,没办法。最后,还不是乖乖地塞红包。 大官人坐下听了几句,直撇嘴。 胖子:黄老邪最近干嘛呢? 瘦子:还是那德性,每次打他电话都忙。几个小护士都围着他转,仰慕他的 “学问”,等他离婚追他呢,上完了也不兑现。这回调高干病房更闲了,那的护士 骚着呢。 胖子:离个屁!他那水平也就当个兽医,没他老丈人,能混进省级医院?不过 他老婆王小红实在有点拿不出手。 瘦子:嘻嘻,这话只能咱哥俩说,伤人家自尊的。 胖子:结婚就那么回事,你嫂子那老脸也没好哪去,能生儿子就成。嘿,年轻 时候玩玩,岁数大了就玩不动了。 两人浪笑数声。 胖子(大叫):服务员,沏一壶极品龙井!我先去撒尿啊,你先吃。 瘦子(贱笑):大哥,你尿频啊! 我和大官人相视一笑,骂声:我操,动物凶猛啊! 耳边暂时没了聒吵,我们俩推杯换盏地喝起来。 这时,门口进来三个雌性动物,一老俩嫩,权且称为黑牡丹、白牡丹、红牡丹 吧,猛一瞅均有几分姿色,嘻嘻哈哈地坐到了我们另一侧,顿时显得蓬荜生辉,引 得我们几个爷们都引颈观望,其中的老女人越发地搔首弄姿。 有女人在场,那两个鸟人顿时收敛了许多,开始慢声细语地装斯文。三个女人 一台戏真不假,她们倒开始叽叽喳喳起来。于是乎我们又转换了频道,侧耳听她们 白活啥。 黑牡丹:你要结婚了?恭喜你! 红牡丹:有什么好恭喜的? 白牡丹:这是好事呀! 红牡丹:你当我愿意结婚呀? 白牡丹:不愿意你结什么婚? 红牡丹:别人逼的。 黑牡丹:谁这么缺德! 红牡丹:我妈。 我和大官人差点笑喷。女人白了我们一眼。 红牡丹:刘姐,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生孩子吗? 黑牡丹:生孩子?我连婚都不结了! 白牡丹:你什么时候开始和你那位有感觉的? 黑牡丹:忘了。 红牡丹:后来呢? 黑牡丹:后来慢慢淡了,快要分手了。 白牡丹:再后来呢? 黑牡丹:后来就结婚了。 白牡丹:快要分手了还结婚? 黑牡丹:对呀,就是怕分手才赶忙结婚了。 这时,听见胖子接电话,好像是结账的冤大头到了。胖子说,你在外面等着吧, 我们谈点工作上的事,一会叫你。 红牡丹:你们说,男人在潜意识中是不是都希望有外遇? 黑牡丹:还什么潜意识?那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嘛! 白牡丹:刘姐,你喜欢孩子吗? 黑牡丹:一般吧。 红牡丹:那你为什么要生孩子? 黑牡丹:不为什么,有了就生了呗。 白牡丹:你能说出有孩子的三个好处吗? 黑牡丹:我倒能说出三个坏处。 几个女人被自己逗乐了,笑作一团。 红牡丹:我不打算生孩子。 白牡丹:想做丁克族? 红牡丹:不,这样离婚比较容易。 黑牡丹:听说你处了个男朋友。 白牡丹:是的。 黑牡丹:长得帅吗? 白牡丹:他在事业单位。 红牡丹:个子高吗? 白牡丹:他舅舅是民政局局长。 红牡丹:人还不错吧。 白牡丹:他姨是财政局办公室主任。 黑牡丹:对你怎么样? 白牡丹:我看中的就是他的家庭背景。 白牡丹:其实,我不想结婚,我怕以后我丈夫有外遇。 黑牡丹:得了吧,到时候说不定你先有外遇呢。 白牡丹:其实,我妈说医生不错。 黑牡丹:是呀,越老越吃香。 这时,胖子和瘦子打包而去,听了这句话,诡异地一笑。 我和大官人偷乐。 女人们开始对生猛海鲜感兴趣起来,话语渐渐稀少,轮到我和大官人发话了。 你小子给我商量什么事?我问他。 大官人叹口气:哎,培训这一块越来越难搞,我想转到卖树林子上去,我分析 这个行当挺热。 就是那个什么造林公司?我怎么看怎么象传销,年收益都忽悠到50% 啦,栽他 妈的摇钱树吗?我说。 嘿嘿,不这么说,能有人掏钱吗?大官人笑答。 我问:那个葛优代言的什么“亿霖公司”好像被查了? 没事,我准备参与的是“万里大造林公司”,董事长就是那个在《刘老根》里 扮演陈书记的人,现在央视整天播他的广告呢。 我还是觉得挺玄乎,你小心为妙!我劝道。 大官人压低声音说:马无夜草不肥!我浑水摸鱼,捞一把就撤! 我骂道:操,你和那两个禽兽医生是“一丘之貉”! 大官人吐了个烟圈,幽幽地说:现在就是个混账年代!我因为我的成熟,才低 下了高贵的头! 别他妈拽了,买单吧!我骂道。 走到灯光暗淡、行人稀少的泉城广场上,在萧萧细雨中,我和大官人象两只来 自北方的狼,瞪着猩红的眼睛四处打望:他妈的,怎么光有丢垃圾的,没有丢钱的 呢! 一个无名诗人曾写过这样的诗句:白花花的广场就像一颗庄严的药片。这个句 子,送给所有热爱疏离、热爱出走、热爱失败感的人,也送给广场恐惧症的病人们。 然而,济南的冷漠夜晚,浑浊的泉城广场,看起来就像是颗过期了腐败了无效的阿 司匹林。 -------- 努努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