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痒 现实和虚幻之中/ 重叠的我变成了双面人/ 真的平凡无奇/ 假的惊心动魄 芙蓉街。 偌大的济南城,时尚摩登如女人变幻莫测的唇彩。泉水环绕处,能有这么一条 古街,隐匿在喧嚣的尘世里,可以在繁华落尽之时,深入其中,去体味、去感受这 平实的人间烟火,对我来说,也算是莫大的福气。 我和艾雪,象一对恋人,却又刻意保持着点距离,慢慢步入芙蓉街,心情亦随 着前行的人潮轻轻涌动。一个个古色古香的牌坊和以姓氏命名的店铺,只是静静地 立在那里,便足以向路人透出它们悠长的历史。 周末,在胡旺财的淫威下,一干人马又在公司里磨磨叨叨地加了一天班。本来 想回东郊的家里看看,一接到艾雪的电话,我便改变了想法。 从乐乐出生起,我和文清的战争便升级了。孩子成了文清的全部,对我的态度, 简直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一块尿布都会引发一场争吵,战火会一 直烧到结婚前,好像文清随便伸手一抓,我的罪状就鸡毛蒜皮的一大堆。接着,又 会愤怒声讨我现在“花天酒地”的生活,中间不乏“喝死你算完”之类的毒咒。 基本上,她每次的结论都是“要你有什么用!” 看着和以前判若两人的文清,我一般都努力克制自己不作声。保险界的金科玉 律就是“上帝给了我们两只耳朵和一只嘴巴,就是为了让我们少说多听!” 这句话充分强调了倾听的重要性。这一点,我懂! 况且,文清衡量我的两条硬杠杠:权势与金钱,我是哪一项都未曾达标呀! 可是,我的沉默只会换来文清更愤怒的声讨:“看你个熊样,三棍子也打不出 个屁来,让我看着心烦!” 我讪笑着,准备抱起胖嘟嘟的乐乐亲一口,表表爱心。文清也会一下子把我推 到一旁,厌恶地说道:“滚得远远的,浑身烟臭味!” 晚上,我独自躺在书房里的窄窄的小床上,望着空洞的天花板,眼角滴出几滴 泪水。枕边,给宝贝乐乐晾干叠好的小衣服里,散发出丝丝绵软的奶香。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是如果不结婚,爱情就死无葬身之地!”难 道,我们忙活一场,就是为了筹备一场葬礼吗? 我记得我们二人世界的时候,文清懒懒地躺在我怀里看《还珠格格》,故意装 作很遗憾地逗我玩:“在古代,如果你是皇上,你也能‘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呢, 可惜可惜啊,没赶上好时候!” 我用决绝地口气说:“那不行,有你一个就够了!” 文清继续引诱我:“别呀,真那样,黎民百姓、文武大臣也不能答应啊。” 我学着“皇阿玛”的架势装模作样地说:“哼,谁劝我跟谁急啊,爱情恒久远, 老婆就一个!” 文清突然翻身坐起,满脸认真地环住我的脖子说:“不许你花花肠子,否则, 我就让你当太监!”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抓我。 我们笑着,滚作一团。 可是,现在…… 我选择了逃避,整天活在一种被人遗弃的失落中,无奈地在市场上与对手玩命 血拼,靠点滴成功来麻醉一下自己。胡总旺财当然一时龙颜大悦,经常开些“加薪”、 “进爵”之类的空头支票逗我穷开心,疯狂压榨着我的剩余价值。 虽然,我在阳光下,貌似成功人士地行走在济南光怪陆离的街头,却没有人觉 察我经年结霜的心情。 直到有一天,我认识了艾雪。 曾经的芙蓉街充满着画意:“老屋苍苔半亩居,石梁浮动上游鱼。一池新绿芙 蓉水,矮几花阴坐著书。”如今,芙蓉泉隐身在一个小院内的墙根儿里,周围的逼 仄和局促的环境,也不再能给人以诗情。这巨大的落差一如我七年的婚姻,变得是 那样的面目全非! 芙蓉街的小吃店里总是人满为患。南京鸭血粉丝汤,天津麻花,河南鸡蛋灌饼, 大江南北的特色小吃带着迥然不同的气息。色彩各异的幌子飘荡着,不禁让人想起 古代的酒肆,肩上搭条毛巾的店小二动作麻利地擦完小桌,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话 语便会从口中迸出:“客官,您要点什么?” 值得一提的是,胡同里有一家著名的“滕州羊汤馆”,店面破败,生意却贼火 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儿曾堂而皇之地挂着一块“滕州市人民政府驻济南办事 处”的牌子!估计也是店主“拉大旗作虎皮”的小聪明而已,堪称“史上最牛x 羊 汤馆”了! 我和艾雪走进一家小店,要了一份鸭血粉丝汤,有滋有味地吃着。 雾气腾腾中,我愣愣地盯住艾雪清秀的脸庞看了又看,艾雪不好意思地笑着问 我,怎么,不认识了? 我想起了在网上的一个热帖—— “每个女人都有两个版本:精装本和平装本,前者是在职场、社交场合给别人 看的,浓妆艳抹,光彩照人;后者是在家里给爱人看的,换上家常服、睡衣,诉苦。 婚姻中的丈夫往往只能看到妻子的平装本和别的女人的精装本,因而……” 我不置可否地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我跑到店门口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想打个招呼今天不回去了。竟是老妈接的, 告诉我说,文清来市里找我了,还问我到了吗?我顿时一愣,搪塞几句急忙挂了。 糟了,我心底不由得一沉。 看来,再聪明的“猎人”也逃不过“狐狸”的眼睛!文清肯定感觉出不对劲了。 她这是秘密取证来了。 “文清一会就到了,我得去接她,晚会再和你联系吧。”我有点慌乱地吩咐着。 艾雪眼中掠过一丝哀怨,还是很乖地走开了。 我好象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的生活,哪怕我和文清之间坷坷坎坎,哪怕我和艾 雪之间哀怨缠绵。我就像在夹缝中生存的双面人,背负着沉重的行囊,在现实和虚 幻中游走,真的平凡无奇,假的惊心动魄;我就像汪洋中的一条破船,心存侥幸地 穿行在暗礁与漩涡之间,勉强维持着一种平衡,心惊肉跳地走过一程,再走过一程 …… 车窗外,济南已是华灯初上。 夜晚的泉城路竟是如此的温和与华美,夜灯璀璨如珠,就像一朵朵靓丽的水晶 花,尽情绽放。 人流如织,没有人发现我的慌乱与茫然。 我知道,那些匆忙的人们,那些抛弃故乡、抛弃习惯、抛弃温暖来到这儿的人 们,大概和我一样,按照他们各自的方式坚定地努力着、生活着、选择着,无所谓 对与错。他们也肯定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甚至也象我一样,还有忧伤的无奈。 果然,文清在给乐乐买了些奶粉等东西后,直截了当地对我说,“我要到你住 的地方看看!”口气不容置疑。 我有点尴尬地点点头,文清冷若冰霜地沉默着,车里的气氛一时变得沉闷起来。 一进屋子,我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我发现屋里被收拾得不露半点破绽。不 用说,艾雪肯定打了个时间差来过了。 文清满腹狐疑地环视一周,“条件蛮艰苦的嘛。” “是啊,你以为我活得很腐败?也不关心关心我。”我说。 “我倒是想关心,你一个月回去几趟?那家和旅馆有什么区别?”文清不无哀 怨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公司里破事一大堆,忙起来没头没尾。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我感慨着, “这不,一会又得去请银行的人吃饭。” “嗯,你今天又回不去了?!”文清略显意外地看着我,“那我不管你了,我 得赶快回去,要不乐乐该闹了。” 文清一提到乐乐,便没心思再调查取证了,急忙拎着大包小包往外走。当出租 车时开动时,她摇下玻璃对我说:“你好自为之吧。别忘了回去看看乐乐就行,小 家伙整天找爸爸!” 看着消逝的汽车尾灯,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发了发愣,我急忙拨通了艾雪的电话,熟悉的铃声从背后传来。 艾雪从路灯的阴影里缓缓走过来,两眼含泪,双唇紧咬,委屈得如淋雨的梨花。 我无声地将艾雪拥在怀中,任她哭出声来 -------- 努努书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