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顷刻之间苍然作古 林汐在飞机颠簸着冲下云层的时候缓缓睁开了眼睛,安城,安城的一切,都在 视线里模糊不清,高耸的楼,湛蓝的湖,拥挤的街道。 机场,小雨停歇后的清凉与清新。 林汐记得自己多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雨后放睛的天里踏上了离去的航班,那个 时候,甚至狠心地都不曾回头再看一眼,那是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啊,几千个日 子,好的坏的,开心的委屈的,全都在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里。 沫儿在出口处张望着,戴着大框的墨镜,围着宽大的围巾,扑上来便给了林汐 一个久违的拥抱。 巾“简妮,什么时候带你的如意郎君给我看看,你父亲还说,婚礼要在游艇上 举行,然后你们就周游世界去,”林汐深深地呼吸着空气中依旧带着水气的湿润空 气,记忆里,安城的秋季,很少会下雨。 “他去准备给您的见面礼去了,安城最大的几间商厦,都是他们家的,可他却 笨得不知道挑什么好,”沫儿搂着林汐的肩膀娇笑着。 “傻孩子,他就是最好的见面礼啊,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男孩子会让我们简 妮动心,一点消息都不透露一下,就直接要结婚了。” 勹“妈妈,我有了他的孩子,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我想是个男孩,”沫儿低头 瞅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她在拿到化验单时怎么都不相信,她有身体内竟然有一个 小小的细胞像春雨滋润中的野草一样的在疯长。 “简妮,妈妈不喜欢这种奉子而成婚,在**几千年的文化里,这种婚姻是不被 看好的,”林汐只觉得眼皮突突地跳着,她默然地看着车窗外的路口,四座大厦将 四面八方围得透不过一丝的风来。 红灯闪烁着,黄灯一闪而过,绿灯,车子启动的刹那,林汐有着瞬间的头晕目 眩,灯的反复交替,像一个漫长的世纪。 这个东南角,曾经是金家的商厦,小小的五层红砖墙的建筑,一度是安城最繁 华之地。 “妈妈,你都没见过他,他知道我怀孕了什么话都没讲,就说我们结婚吧,根 本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或者像我拍过的电影里那样,男主人公会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然后逼迫女主人公去医院结束掉,”沫儿极力地摇晃着林汐的手臂,撒着娇。 “简妮,按说婚姻是两个人的大事情,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父母是没有权利 去阻止的,妈妈不是封建的长辈,只是不想你委屈了自己。” 沫儿踏进i1ton 酒店的大堂的时候,天空又开始飘着细雨,细细密密的,像斜 斜织着的线,一丝一缕地在空中纠缠着,交织在一起。 檀木的门推开,沫儿惊喜地看到金晨珞就背对着站在那一片浅紫的纱帘旁,一 身钛金灰的短风衣,白色的长裤,极其完美的一个背影呈现在眼里。 “oney,我妈妈来了,你好点了没?”沫儿奔了过去,踮起脚尖亲呢地轻触了 一下金晨珞的额头。 “阿姨好,很抱歉没去机场迎接您,”金晨珞转身,看到林汐,淡淡的微笑。 言情小说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瞬间,瞬间的天崩地裂。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林汐强忍住心中的千般万般的疑问,那额头、鼻子、 眼睛、甚至耳朵的轮廓,在她的记忆里,曾经是小时候一脸天真的金晨珞的模样。 “阿姨我姓金,叫晨珞,您叫我小珞就可以了,”金晨珞依旧淡淡的笑着,却 看到林汐的脸瞬间变了颜色,惨白的灰,惨白的灰,然后,就那么直直地向后倒了 下去。 “小珞,我的孩子,”林汐在失去知觉前最后呢喃着这几个字。 那是她的孩子,她久远地埋藏在心底,久远地从不肯再说出口的名字,甚至在 梦中都残忍地不肯叫一声的名字,此刻,却在这样的场景中叫出了口。 “妈妈,怎么了,晨珞,快叫医生,快送医院去,妈妈是不是坐飞机太累了,” 沫儿在瞬间吓得不知所措。 “快打12o ,通知酒店前台,”金晨珞在每一时间冲了进去,抱起林汐平放到 了沙上,握住了手腕上的脉息。 一旁的助理急急地打了电话,只有沫儿呆呆地站在原地,依旧惊慌失措地看着 金晨珞,“晨珞,我妈妈怎么会这样,她身体一直很好的,她年轻时在部队里呆过。” 酒店的医生赶了来,检查后松了一口气,在胳膊上注射了一针,便看到林汐缓 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微皱着眉的金晨珞和哭得一脸泪水的简妮。 “小珞,你真是小珞,”林汐把目光定定地锁在金晨珞的脸上,那是怎样的一 张脸啊,小的时候圆嘟嘟的,温温热热的,吹弹可破的皮肤连照顾的小保姆都羡慕 得要死,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轮廓变了,虽然皮肤黑了,可 她依旧认得他,依旧第一眼便认出了他。 那是他的孩子啊,她认得那额头、鼻子、甚至是眉梢里一粒暗淡的朱砂痣!她 怎么都没想到她还能见到他,还能这么近距离地见到他,还能这么真实地看到他站 在眼前,这么真实,而残酷! 可是,却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场景。 他们,可都是她的孩子啊! “阿姨,是我,要不要先喝点水,医生说是您是太劳累了,加上精神受了刺激, 需要多注意休息,阿姨是不是乘飞机的时候受了惊吓,这两天安城下雨,昨天听说 西南角还打了雷,可能影响了航班的正常飞行,”金晨珞目送着医生的离去,在沙 边上蹲了下来,他突然很嫉妒沫儿,有这样一位慈祥和蔼可亲的母亲,他喜欢她那 双眼睛无比柔爱的看着自己,极力地缓解着凝重的氛围,金晨珞用目光安慰着沙上 的林汐。 他竟然叫自己“阿姨,”很亲切的叫着,用很温和的声音,可是林汐的心里, 却是波涛汹涌般的恨和痛。 “简妮,你们不可以在一起,听妈妈的话,我们回去,这婚不能结,孩子也不 能要,简妮,”林汐坐了起来,依旧一阵眩晕,眼前仿佛一片黑光一闪现,再睁开 眼睛时,沫儿已一张惊恐的脸就呈现在眼前。 “妈妈,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怎么了,这婚为什么不能结,这孩子是我和 晨珞的,我不能不要它,妈妈,你也是母亲,哪有母亲不要自己的孩子的?” 苏筱婉一张一张地替林洁英抽着纸巾,摇着头看她丝毫不顾及形象地抹着眼泪、 擤着鼻涕,一边絮絮地说着,“筱婉,怎么办,他的前妻跟我打电话了,她说她要 回来,回到他的身边去,她说他们之间只是有着误会,他们彼此还是爱着对方的。 “她还说,我只是若年闲的时候打时间的玩具,筱婉,我该怎么办,她一会儿 就要来了,我怎么见她啊?” “他们不是离婚了吗?现在你是正牌的,她是第三者,再说了,你是正在进行 时,她是过去时,你应该底气更足呀,哭有个什么用,哭死她也少了个对手,林洁 英,你怎么就这么容易就能被打败!”苏筱婉将手中的纸巾狠狠地撂在大理石的桌 上,拉起林洁英直奔洗手间。 “给我微笑,那种迷死天下所有男人的那种笑,让她见识一下你林洁英不是那 么容易就缴械投降的,再说了,许若年不是也站在你这身吗,更何部,你还有着他 的孩子,怕什么!” 焕苏筱婉拉着林洁英回到座位上时,一位时尚且贵气十足的女子已优雅地坐在 桌旁,涂着珍珠色蔻丹的十指轻翻着菜单。 苏筱婉看不出她的年纪,她想着来人定是梅雪霜,一身清冷的气息,却不让人 生厌,有着清高,却不傲慢,漫长的岁月,仿佛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你就是林洁英吧,若年跟我提到过你,真漂亮,韩国的整形技术就是一流, 无可挑剔,”梅雪霜微笑着开了口,目光转向苏筱婉,“这位是?” 臂“苏筱婉,英子的小,倘若按辈份,我是不是应该称呼一声阿姨?”苏筱婉 瞥了眼落座的林洁英,唇边一抹僵硬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她心里佩服梅雪霜,不 愧是姜还是老的辣,一开口就直点林洁英的痛处。 苏筱婉本以为梅雪霜会在她的话音落下后勃然大怒,可却看到梅雪霜只是幽幽 地叹了一口气,“是啊,岁月不饶人啊,转眼,十多年都过去了,十多年前,你们 还在学校里念书哩,我就和若年一起打拼了,没日没夜,若不是那些日子若年手把 手地教我,我也不可能会有今天,一人管着几百号人,就是长八只手十双眼睛都管 不过来。” “可那些毕竟都过去了,你们,也早已分开了,现在的若年,有我陪着就好,” 林洁英挺直了脊梁,微笑着回了一句。 “昨晚上我跟若年一起吃饭,我们还说着你呢,你有了他的孩子,就生下来吧, 我和若年那几年只顾着忙事业,都没顾得上要一个,眼看着我也过了生孩子的年纪 了,也挺想要一个的,只是辛苦了林小姐,到时候,我们不委屈林小姐就是。” “你什么意思?我替你们生孩子,你以为你们是谁?”林洁英怒了,她怎么都 想到梅雪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旁人看来,仿佛她,才是那可耻的第三者一般。 “林小姐,既然怀了孩子,就要保持心态平和才对,这样对孩子不好,对你自 己也不好!”梅雪霜依旧是淡淡的表情,甚至于,品着手中的咖啡,轻言细语。 “阿姨,说句不顾辈份的话,你和许若年,早已是过去式了,你以为就凭着你 们吃一顿饭,他就依旧是你的吗?”苏筱婉本不想掺和进去,可眼睁睁地看着林洁 英两句话后便落了下风,实在不忍心插了一句。 “他昨天只是和往常一样,下班回家一起吃饭,一起看看电视,然后一起进房 间,怎么了,苏小姐,有什么不对的吗?”梅雪霜放下手中的杯子,把玩着小汤匙, 冷冷地笑着。 “是这样吗?梅总?”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玩味,更带着隐隐的愤怒。 许若年,就隔着一张桌子站定,冷哼着看着梅雪霜。 “若年,”林洁英推开椅子穿过一排绿植扑到了许若年的怀里,开始无声地抽 泣着。 “许若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喜欢玩这种跟踪的小把戏!”梅雪 霜的脸在瞬间变得清冷。 “是,我是卑鄙,我要是不卑鄙,当年就不会现你跟五哥在一起,当着那么多 人的面卿卿我我,你有没有把我许若年放在眼里!” 许若年怒了,声音提高了两度,却惊吓得怀里的林洁英身体在哆嗦。 “苏小姐,让你见笑了,替我带她离开这里,谢过了,”许若年轻拍着林洁英 的背,将目光转向苏筱婉。 “若年,我不走,我要陪着你,”林洁英抬起头来,一脸委屈的泪水。 “乖,我得跟她好好谈谈,”许若年将林洁英轻推向苏筱婉。 林洁英倔强地在另一角的地方坐下来,久久地看着许若年,“筱婉,听得到他 们说什么吗?” 苏筱婉点了点头,将桌上的纸巾递了过去。 “许若年,你就一点都不念旧情了吗?我现在除了友利,什么都没有了,若年, 让我回来,好吗,这些年,我一个人守着我们曾经打下的江山,守得好辛苦,”梅 雪霜低低地叹息着,低低的,眼圈瞬间便红了,楚楚动人。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以为我还会再次相信你,你当年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 事情,你以为我许若年都老得不记得了吗?我在友利的股份,当初有多少,你不会 不记得吧,可后来,怎么都到了你的名下?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信任你,我放 手让你管理一切,可到最后,我就是那条救了一条蛇的农夫,我活该,可是梅雪霜, 你以为这些年我许若年是白活了?” “若年,当初是我对不起你,我一时头脑热,犯下了错,可我今后不会了,友 利我全部给你,只要你不要扔下我不管,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了,若年,” 梅雪霜祈求着,取了纸巾擦拭着眼角。 “那你就不择手段地来警告Tina?我告诉你梅雪霜,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倘 若她跟孩子还有个什么意外,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许若年握紧了双拳,他一路跟着梅雪霜,他听到她歪曲着事实,他曾经疯狂地 爱着她,甚至于她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想尽办法替她摘了下来,可背后里,她却 给了他无数温柔的刀,刀刀割在心里最脆弱的地方!他看到梅雪霜的脸在瞬间变了 颜色,惨白,身体着颤。 言情小说站: 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翻脸?许若年,你不早就翻脸不认人了吗?你还真以为我稀罕许夫人的名头, 你高调地回安城,高调地创办荣庆,你以为你所做的一切我不知道,你真以为我的 友利就是那么容易能被你催挎的,许若年,你也太低估我梅雪霜了,当年我能让你 身无分文地流落街头,这一次,我同样可以让你享受一次同等的待遇!” 许若年不语,紧抿着唇,直直地盯着梅雪霜,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着话语: “梅雪霜,是你逼我这样做的,倘若你不这样咄咄逼人,或许我看在过去的情份上 会放过你一马,可是今天,我要让你知道,惹恼了我许若年,下场并不好过!” 许若年紧握着的拳松开,拨了一个电话,依旧紧紧地盯着梅雪霜:“庆叔,两 小时后,我要友利的股票全面崩盘!” 苏筱婉不记得许若年是什么时候带走林洁英的,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梅雪霜软软 地瘫坐在那里,她记得十来分钟前,她还是那样明艳动人的笑着,那样说着带刺的 伤人的话,可现在…… 她不知道应不应该同情她,她只是个局外人,她应该冷眼旁观才是,可她觉得 全身着冷,细细密密的汗珠,爬满了一背,涔涔地寒,寒到骨子里。(.) 这是一家安静的咖啡馆,每张小桌间,隔了一排窄窄的绿植,翠绿的万年青, 小叶的米兰,簇簇的,挡在眼前,也堵在心口。 苏筱婉在电话急促的铃声中回过神来,依旧是蒋一凡,急切的声音,“苏小姐, 能不能马上来一趟,珞总,珞总整个人都,都傻了!” 焕傻了,像个傻子一样坐在车里,任车头直直地向路边的路边杆撞去,撞得车 灯粉碎,可他却依旧咧着嘴笑着,笑着流泪。 警察封锁了整条街道,红白相间的一米线外,站着好奇围观的人群。 苏筱婉不顾警察的阻拦从护栏下钻了进去,看着蒋一凡心神不宁地打着电话, 看着金晨珞无声地坐在车里,任敞开的车门坏掉般的摇摆着。 臂“金晨珞,金晨珞?”苏筱婉回头与跟上来的警察说了几句,便轻轻地摇着 金晨珞的肩膀,可金晨珞,却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傻傻地笑着,笑着,咧着嘴, 任眼泪不断地涌出眼眶,落进嘴里。 “苏小姐,这可如何是好,明叔给我打电话,说留心点珞总,他刚从酒店出来, 我还没到酒店呢,就看到对面出车祸了,调个头过来,看着就是他,问了半天,一 个字都不说,也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蒋一凡戴了顶帽子,帽沿下,纱布的线头 清晰可见。 “你好点没?”苏筱婉抬头看着了蒋一凡一眼,她突然地有着负疚感。 “差不多了,可医院还不让出院,苏小姐,你劝劝他吧,看来没伤到哪里,可 这个样子……”蒋一凡的声音有着哽咽了。 “金晨珞,晨珞你醒醒,告诉我生什么事了,我是苏筱婉,苏筱婉,你记得吗?” 苏筱婉探上金晨珞的额头,滚烫,可他的脸,却是惨白的,带着死灰的颜色。 金晨珞微微转过了一下头,慢慢地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苏筱婉,依旧笑着, 无声地笑着,“苏筱婉?” “是我,”苏筱婉点着头,她不忍心看着金晨珞的眼睛,那眼睛里,满是绝望 的神情,绝望。 “你也来笑话我,是不是,多好笑啊,天字第一号笑话,苏筱婉,你知不知道, 沫儿竟然是我妹妹,妹妹,她是我妹妹,”金晨珞依旧笑着看着苏筱婉,眼神在瞬 间黯淡下去,一口鲜血“噗”地吐了出来,落在面前的方向盘上。 “金晨珞!” “珞总,珞总,医生,救护车!”蒋一凡回头大喊着。 救护车呼啸着而来,警察协助着医生将金晨珞挪了出来,平放到担架上,瞬间 便抬进车里,救护车再一次呼啸着离去,尖利的声音响彻在午后的风里,有着刺耳 的回响。 苏筱婉被带到了一米线外,静静地看着警察拍着照,拿钢尺测量着,她看着轮 胎滑过地面的痕迹,长长的一条,直直地冲向路旁,她记得他的车技很好,在开碰 碰车的时候,躲闪自如,可眼前,他却连一根路灯柱子都躲闪不开。 言情小说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他说了什么? 苏筱婉猛然记起他那一句话,那一句因为吐血而变得模糊不清的话,沫儿,是 他的妹妹? 那个对她有着一脸的敌意,那个一脸傲慢且幸福地告诉自己,要和金晨珞结婚 的女子,那个在酒店里像黄鹂鸟一样沉浸在金晨珞的活色生香里婉转啼叫的女子, 是他的妹妹? 苏筱婉只觉得心里再一次堵得难受。 猛然地一阵咳嗽,咳嗽完,蒋一凡带着探究的脸出现在面前,“苏小姐,我们 快去医院吧。” 一路堵堵停停,一路尖利的鸣笛车呼啸着而过,一排火红的消防车渐渐地远去, 可那尖利的声音,却像指甲划过玻璃般,尖利得刺耳,刺心,像一把无形的利刃, 在胸口忙乱地戳着。 “你说,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苏筱婉目送着消防车远去,问着蒋一凡。 “苏小姐,你就不担心珞总的伤吗?”蒋一凡转了个方向,好奇地看了一眼苏 筱婉。 “你怎么通知了我,他不是有一群的红颜知己吗?还有家人。” “苏小姐,你太不了解珞总了,”蒋一凡低叹了一声,“她们都很胆小,我怕 吓到她们,到是你,好像从来没有怕过什么,珞总起火来我们恨不得打电话向119 求援,也只有你,能惹恼了他,自己还能全身而退,”蒋一凡颇有些无奈地笑笑。 “他吐血了呢,像电视剧里的一样,亏你还笑得出来?”苏筱婉害怕看到血, 她记得生下依依后不久,就感觉有液体在汩汩地流着,像记忆里的山涧的小溪,她 甚至听得到那一点一点从自己身体内流失的声音,然后,她就没有任何知觉了。 她不喜欢那样的红色,红得夺目,红得,却也让人心生余悸。 蒋一凡再次低低的长叹,将车飞快地开进医院的大门,再不言语。 他说,自己是一个坚强的人,胆大的人,坚强到看到鲜血不尖叫,胆大到可以 肆意地挑衅着金晨珞忍耐的极限。可又有谁知道,她的脆弱与胆小。 苏筱婉紧紧地捏着衣角,她不喜欢医院,甚至于讨厌排斥这种地方,可是老天, 却一次一次地将她带到这里,嗅着那冷冰冰的,带着死亡的气息。 金晨珞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一瓶浅黄色的液体正一滴一滴地流进他的血管里, 一名戴着厚瓶底眼镜的医生正狠狠地抬眼盯着蒋一凡,“你是不是又偷偷溜出去了?” 蒋一凡讪讪地笑笑,抬手指了指金晨珞,“金晨珞,金大少……. ” “他没什么大事,烧没退,又反复了。” “他吐血了,怎么会没事,我亲眼看到的,”苏筱婉抢着话,话音落了,却看 到蒋一凡用奇怪的眼神看到自己。 “中医讲急火攻心,他是一时受了刺激,肝郁化火,血失统御,加上胸口受了 重击,才会情急之下一口血呕出,我们全面检查过了,他的身子骨结实着呢,我不 喜欢吓唬病人,实话实说。” 。 “他的胸部撞得严重吗?他之前肋骨断过三根,”蒋一凡拉住了医生。 医生摆摆手,摇着头离去。 “蒋助理,金家应该请得起更好的医生吧?要不要我们换一家医院?”苏筱婉 看着药瓶出神。 “他是院长,能让他亲自出诊的,整个安城不到十人,”蒋一凡注视着金晨珞 依旧死灰般的脸,“急火攻心,那件事,苏小姐,你就算听到了,也要将这件事埋 在肚子里烂掉,倘若让第三个人知道了,就不光是金晨珞饶不了你了,整个金家, 也自会有办法让你闭嘴的。” 金晨珞醒来时,窗外落日时分,残阳似血,蒋一凡歪歪地靠在床边,一筹莫展。 伸手拔了滴答着落下的针头,蒋一凡方醒悟了过来,不过看着金晨珞依旧铁青 着的脸,不敢有任何的抗议,只是说着金老爷子来过了,吩咐着回橡树庄园养病去。 金晨珞不语,只是直直地看着窗外,他只记得跌跌撞撞地下了楼,摸索着开了 车门坐了上去,其余的,就全然都不记得了,可却依稀记得她好像来过,她的手曾 柔软地抚过他的额头。 他觉得头疼,撕裂般的疼。 焕“送我回去,”金晨珞无力地抬了抬手。 两名护士听到动静推开门进来,看到蒋一凡的怒目圆睁和金晨珞冷着的脸,也 不敢言语,由着两个人残搀扶着进了电梯,方记起要向院长汇报一声。 公馆院门口的盆栽落了一地的碎叶,踩上去,簌簌地响,金晨珞在打开关后便 将蒋一凡关在了外面,依旧冷着脸,不说话。 臂他不想说话。 他去书房找到了那一个相架,相架上,才三岁的他乖乖地坐在母亲的双腿上, 睁着大大的眼睛、嘟着小嘴,而他的母亲,就那样甜甜地笑着,溺爱、满足。 那是母亲留下的,他唯一能找到的相片,那个时候,他是母亲身后的小跟班, 可再见时,却是2o多年后,却是他糊涂着要娶的女子的母亲。 他们是兄妹。 可他对她做了什么? 金晨珞抡起拳头狠狠地砸向墙,一下一下,直到郁金香图案的壁纸裂了开来, 直到关节的突出处,涔涔地沁着血,楼下的门,却带着一阵卷进来的风,打开了。 苏筱婉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站着,透过那1o8 盏璀璨的水晶吊灯,看着二楼楼 梯口那个滑坐在地毯上的男人,目光呆滞着,呆呆地看着门的方向,呆呆地看着自 己。 苏筱婉轻轻地脱下高跟鞋,一步一步地拾级而上,她接到了蒋一凡的电话,依 旧是焦急万分,只是不断地说着,苏小姐,求你了,求你去看看珞总吧,他不肯打 针,也不肯留在医院里。 她那个时候就站在街角的十字路口,看着日暮斜阳一寸一寸地跌落下去,她心 里想着梅雪霜瘫软在椅子上的绝望神情,想着想着,那张脸却变成金晨珞绝望笑着 的脸,同样的绝望,绝望到一丁点能够支撑着活下去的勇气,都消失殆尽。 她依旧在那一株石榴盆栽的下面找到了门钥匙,一地的碎叶,踩上去的回响, 刺得人心疼。 苏筱婉看到了那一个相架,玻璃碎了,碎掉的玻璃就洒落在他的手上腿上,一 粒一粒,像水晶一样的透亮。苏筱婉看到了他手上的伤,不曾完全愈合的伤口,刚 刚结上的痂再一次裂了开来。 苏筱婉拿过了那个相架,可捏着相架边沿的手却被金晨珞一把握住了,仿佛用 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体握着,“我知道是你,昨天晚上是你对不对,”声音干涩。 昨天晚上,昨天她也是这个时候前来,替他端水,喂他喝药,可一夜过去了, 他依旧着烧,说着她听听不懂的话。 言情小说站: 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我给你倒杯水,你该吃药了,”苏筱婉抽出手,却猛然地划到了碎玻璃上, 一道细长的口子,血在瞬间涌了出来。 金晨珞猛然地站了起来,几步跌撞着下楼,翻到医药箱,再次几步跃了上来, 身手敏捷,全然不像是一个高烧的病人。 “对不起,对不起,”金晨珞抓起一团药棉堵在伤口上,用手狠狠地按着,炙 热的温度,再一次落在手掌上,“昨天,我以为是你。” 苦笑,带着无奈。 “昨晚上沫儿小姐来过,她说有事情找你,我想她比我更有资格照顾你……. ” “资格?你就这么残忍,一定要把我的梦生生地打碎,一点梦想都不给我留下, 苏筱婉,你好狠,”金晨珞别过了脸,“你走吧,天晚了。” “先吃完药再说,你还病着,”苏筱婉缩回了手,取了邦迪贴了伤口,再夹着 酒精棉球替金晨珞消毒时,却被他一手打落,苏筱婉耐着性子再换一个棉球,再一 次被打落。 “金晨珞,行啊,生病了还有力气我较劲,我是吃饱了撑着了才来管你,你的 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不想活了吗,这屋子里刀子剪子多的是,自己随便挑 一把眼睛一闭抹了脖子就行了,一了百了,何苦还在这里让那么多的人替你担惊受 怕!”苏筱婉“腾”地站了进来,使劲地将手中的镊子撂到台阶上,看着它一路翻 滚着而去,一路叮当地细响着。 可她下一秒便栽倒了金晨珞炙热的怀抱里,炙热的手臂,紧紧地缠绕着她, “昨晚我以为她是你,我叫着你的名字,我想把我的全部热情都给你,可到最后, 却不是你,苏筱婉,我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梦里和你纠缠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 抱着你,我害怕梦一醒,你就不见了,可是你就那么直白告诉我,昨天不是你,那 你的手指是怎么回事,我明明狠狠地咬了一口,我就怕是梦醒了找不到一点点的痕 迹,可是你,为什么连我最后的一点梦想都要去打碎!” 那个手指,那个被金晨珞留下两排牙印的手指,就呈现在眼前。 “梦想,真的是梦想,我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你,我Tm就是个混蛋,我连自己的 妹妹都要去碰,我还让她怀了我的孩子,苏筱婉,我是不是连禽兽都不如?”金晨 珞缓缓地松了手,依旧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那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什么都不知道,”苏筱婉蹲了下来, 犹豫着,终将手指揉进他的短里,“我们先喝点水,好不好?” 屋外的凉风里,蒋一凡抱着肩跺着脚,他不敢跟了进去,与其看着金晨珞那张 脸焦急难受,还不如冻在风里让自己麻木一点。门无声地推开,苏筱婉一脸疲倦地 出现在门口,看着蒋一凡,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睡着了,吃了所有的药,还喝 了小半碗粥,晚上,就辛苦你多看上几眼,他醒了让他多喝点水。” 蒋一凡诺诺地点着头,看着苏筱婉依旧将钥匙放在盆栽底下,推开小院栅栏的 门飘然离去。 夜晚的霓虹灯闪铄着眩目的光芒,变换着不同的颜色,每一次的变换,都会出 现一个新的图案,可苏筱婉才现,变来变去,也依旧变不成天边的星星或雨后的彩 虹。 就像她现在的心里,想着想着,却依旧是梅雪霜和金晨珞的脸间隔交替着。 那个时候,她想着是不是可以很轻易地把他从楼梯上推下去,就像那把镊子, 一路翻滚着跌落下去,可她想着梅雪霜的惨败下场,她想,她是不是有一天也会这 样,也会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她喂他服下了药,她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你就不怕我喂你毒药?” 焕而他却只是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吞下一粒一粒的胶囊,“哪怕我有一丁点的 讨厌你,我现在也不会这个样子,我自食恶果,就算你喂我世界上最毒的药,让我 在瞬间化成粉末,我也会吞下去,因为,那是你亲手喂我的,我心甘情愿。” 依依的房间里,一盏淡蓝色的小夜灯亮在角落里,暗淡的光芒,小床上的依依, 就搂着偌大的花布兔甜甜地睡着了,她记起那张相片上,相片上的金晨珞也应该这 这般大吧,嘟嘟的婴儿肥,任谁见了都会想着要狠狠且温柔地掐上一把,可他说, 六岁的时候,他身后那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女人便离开了,抛弃了他。 她记得在那一刻就想到了依依,想得心里针扎般的疼,倘若某一天她果真陷入 万劫不复的境地,她的依依,怎么办? 臂苏筱婉,停止伤害吧! 苏筱婉将脸贴要依依温润的小脸上,却忍不住眼泪无声地掉下来,外间的桌子 上,手机却呜呜地响起。 “筱婉,是我,暮珈,这两天过得可好?”是金暮珈,极其温柔的声音,“本 来不想这么晚打扰你的,可却忍不住想听听你的声音,筱婉,我真觉得自己是世界 上最幸福的男人,我在中环,刚刚从公司出来,筱婉,想要什么礼物,我带给你。” 苏筱婉抹着眼泪,低声地应着,“我很好,我已经睡了,你也晚安,”说完收 了线,将手机扔进了沙的角落里。 心乱如麻。 苏筱婉用蓬蓬头浇着自己的脸,细密的水丝像虫子一样啃噬着脸上的皮肤,可 她依旧觉得不曾清醒一下。她都想收手了,她不想再一个一个去伤害他们,也伤害 自己,可这场游戏,却早已拉开了序幕。 那天苏瑞安说,筱婉,你对小娥说了什么,她连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她无话可说,只有她自己明白对苏小娥做过什么,她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女 人,坏得梦里惊醒的时候,自己都鄙视自己。 梦里,依旧是左恒那张脸,笑着回头看着她,可鲜血却模糊了视线。 门厅的灯亮了,苏瑞安穿着剑道馆的衣服出现在玄关口,胳膊下夹着护具,手 落在灯的开关按扭上,却站着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哥?”苏筱婉走下楼梯,看着苏瑞安一头的汗水,一脸的疲倦神情,她不明 白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最近,他常常在很晚的时候才回来,回来后,却又坐在黑暗 的阳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筱婉,还没睡,去睡吧,天不早了,”苏瑞安勉强地挤出点笑容,转身去了 自己的房间,可那背影落在苏筱婉的眼里,却满是疲倦与落寞。 言情小说站网为您提供优质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苏瑞安在下午去了金梦瑶的舞蹈教室,他隔着玻璃窗看着金梦瑶穿着白天鹅的 短群旋转着脚尖上的舞蹈,一遍又一遍,甚至于,就算是从摔倒,就算是额头上满 是汗水,也不曾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后来金梦瑶说,下个月的汇报演出,她会是舞台上最亮眼的白天鹅,她不允许 有任何一点的差错。他记得那个时候他正切下一条小牛排的肉,送进嘴里,却突然 的淡然无味。 军校集训的时候,他清楚地记得一次25公里负重3o公斤的越野行军训练,他着 高烧,而那一天的训练,偏巧是在大雨滂沱中,一次次地摔倒,一次次地爬进来, 直到最后浑身像散了架了一样的到达目的地。他所在的尖刀班尖刀组八个人,也曾 这样,在出前,将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尖刀组,不允许有任何一点的差错。 可他对面那个曾经傲慢的富家大小姐,却是轻描淡写地说着这样一句话。 教官说,有付出就有汗水,有付出就会有成果,他反复地咀嚼着那一片肉,反 复地看着那个在他的注目下笑靥如花的女子,他第一次觉得,她的顽强与乐观,胜 过她的傲慢与无礼。 他动心了,那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他不知道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多 久,他突然想知道,她还有多少他不曾看到的一面? 可她是仇人的女人! 那个人,将他的母亲置之死地而后快。 他最终在金梦瑶伸手晃在他的眼前时才回过神来,看着金梦瑶歪着头打量着自 己,“我的中校,想什么想这么出神?下个月我的演出,你想不想要最头等座的票?” 他记得他漠然地点了点头,他看到金梦瑶隔着小小的西餐桌在他的脸上落下一 吻,蜻蜓点水般,却让他的脸在瞬间灼热,仿佛一团火在体内瞬间燃起,有冲动在 每一条血管里快地游走着。 他草草地收了场,他破天荒地没有送她回学校,他由着她踮着脚尖圈上他的脖 子,再一次将吻印在他的唇上,仿佛被电击中的感觉,他明显得感觉到后背的一僵, 仿佛呼吸也开始变得紊乱。 他忙乱地扯下她的手臂,将她塞进路边的一辆的士里,然后开车直奔剑道馆。 他连着挑落了四名队友,不停地挑击、擦击、刺连击,仿佛机器人一般,最终 把浑身所有的力气都消耗殆尽,才扔下面上的护具,躺在地板上喘着粗气。 疯了,真正地疯了。 有队友过来,和他并躺在一起,却是何叔平,“堂堂的中校这次什么疯呢,以 前没见你这么不要命过,要是换一把真正的剑,你这会子就该替我收尸了。” 苏瑞安不说话,只是喘着粗气,汗水湿透了衣领,濡湿着难受,可他却不想动, 就那么躺着,看着灰色的房顶,可眼前,却浮现出金梦瑶那张青春逼人的脸,盈盈 地笑着,挑衅的眼神看着自己。 “来吧,再来一局,”苏瑞安从地板上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可却现,偌大的剑 道馆,什么时候早已静得没有一点多余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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