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晨曦, 柔和的朝阳轻懒地斜射在道路两旁一排排静立着的梧桐树上,明德高中 校园内一派宁静,篮球场、图书馆、食堂和宿舍楼早已是空荡荡的。同学们坐在窗 明几净的教室里认真地听着课,偶尔一阵风吹来,书页不经意间被翻起,“刷刷” 作响。 明德高中门外,繁忙的街道趋于沉寂,零星的几个人晃悠着。烫金的“明德中 学”四个字的校门边,一个穿着制服的保安,负责地站岗。 “吱嘎吱嘎——”一阵不太和谐的车轮滚动声,打破了这份静谧,远处一个穿 着白T 恤蓝牛仔背带裤的瘦削身影骑着一辆小小的红色自行车匆忙赶来。 “见鬼!”这是一个长相很灵秀的女孩,她皱着眉头看着已经锁上的校门,低 咒一声,骑着她的“小马”——一辆深红色的折叠自行车绕到校后的商业街,随便 找了个空位将“小马”锁在围栏边。东边天际的太阳慢慢升高,“小马”红得耀眼, 尽管已经脱落了好几块漆,斑驳不已。 一路小跑,马尾辫跟着弹弹跳跳,这个叫殷若离的女孩背着书包穿进学校背后 的一条狭窄幽深的小巷,这里有一个秘密通道可以通往学校里面。她老迟到,早就 把这里摸熟了。 殷若离双手用力一撑爬上小巷深处的一面老墙,随后轻松跳下围墙。如此熟稔, 如此自然。 估计第一节课也该上了十几分钟了,她不由地加快脚步,不一会就跑到了教学 楼后面。这个时候从正门进去,只有找死,训导老师每天都黑着脸在正门抓迟到的 学生。如此,只好又得途经男卫生间了。 教学楼的卫生间是男女各一层,一楼是男卫生间。若离抱着墙外的粗水管攀爬 上一楼卫生间的窗台。现在是上课时间,卫生间应该不会有人,若离一点也不担心 会看到不该看的画面。 纤瘦的若离拉开半掩的破窗,从半弯的铁栅栏钻进去,双脚刚落地,就觉得不 妙,卫生间里居然有人。 若离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眼,大呼:“我什么也没看到。”……好半天都没有 反应,若离眉一皱,只觉好奇。刚才明明用眼角的余光瞄到旁边有人,是不是已经 方便完走人了?“如果没人,我睁眼了,被看到别说我占你便宜。”若离慢慢打开 手指,从指缝瞄过去,墙上一排便盆前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大概真的是走了。 若离轻舒口气,放下手,转身正准备走出卫生间,却一下对上了一双分外冰冷 的眼。不妙,还有人!若离眼一扫,倒抽口气,心不禁颤了一下。只见一个男生蜷 缩在墙角浑身颤抖,裸露的脖子、手臂明显有多处乌青色的淤痕。他旁边站着两个 男生,好像是班上的王鹏和丁爱军,尤其是丁爱军她不会认错,他下巴处有块胎记。 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就是刚才那双冰冷眼睛的主人——石彬。虽然身上同样是 学生制服,但那不羁的卷袖和被扯得松散的领带,再加上那同龄人略显高挑的身形, 黝黑的皮肤,实在让人产生不了亲和的感觉。 此刻的他叼着烟靠在洗手台边,冷冷地盯着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们打人?殷若离当场愣住了,惊愕地瞪着这一切。 被人发现了?王鹏和丁爱军对看一眼,同时回头望向石彬,等他发话。 殷若离咽了咽口水,努力平复心中的震撼,强装镇定地扯扯背后的书包:“迟 到了。”话音一落,人已经消失在男卫生间门口。随后一阵狂奔的脚步声在过道上 响起。 王鹏和丁爱军顿时傻了。石彬依然冷冰冰的,只将手中的烟摁在洗手台上: “她是谁?”王鹏回答道:“殷若离,我们班的。”石彬眼神一闪,他怎么一点印 象都没有。 “彬哥……”王鹏犹豫着该不该继续说。 石彬眉一挑,示意他说。 王鹏看了眼身边的小丁,开口道:“殷若离人不错,应该不会去告状的。”石 彬这下眉挑得更高,他的人居然帮个女生求情?王鹏急急地补充道:“平时考试她 都让我们看,还有……”一边说一边瞄彬哥的表情,“她的作业都让我们抄……” 石彬眼一瞟:“搞干净点。”说完,就转身走出卫生间。他有说要对那个女生怎么 样吗?他根本不怕她去告状。 王鹏一听,微微松了一口气,又不确定地推推身边的丁爱军:“你说,彬哥不 会对殷若离怎么样吧?”“笨蛋,彬哥不提就说明没事了。快点完事,再晚点死妖 婆又要抽疯了。”丁爱军和王鹏提起那连声求饶的小子,塞进卫生间最后一格,关 上门,再用根棍插上门把:“哼,看你小子下次还敢阴老大。”两人完事洗了手, 匆匆地冲上六楼,第一节课已经结束了。 这是明德中学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课间休息时间,教室里今天不如以往嘈 杂,睡觉的有,温习功课的有,更多的同学是三五一邀,到操场上去放松玩耍了。 不过,一如既往的是,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依然热闹。女生的包围圈里坐着一个安 静淡然的男生,学生制服穿得整整齐齐,白皙的皮肤透亮的眼神,细软的发尾整齐 地贴于颈后,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 “刘纪,刚才那题,为什么会是A 和D ?我明明看书上是写A 、C 、D 。” “刘纪,放学有空吗?我想请教你几道题。”“刘纪,你又得第一了,真厉害。” ……坐在最后一排的刘纪,身边围了一群女生,叽叽喳喳地向他请教。刘纪总是淡 着一张脸,既不热情地回复那些女孩子,也不冷冷地将她们拒绝。只是将笔记摊开, 让她们自己抄,眼神里却有些优质少年的骄傲。 此时的刘纪根本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他视线只斜向一个地方,殷若离趴在桌 上睡得很沉,阳光透过窗玻璃洒落进来,细细地笼罩上一层微微的光晕,若离熟睡 的脸像只新鲜的水蜜桃。明明是一副乖巧的模样,为什么行为就这么让人捉摸不透 呢?刚才老师公布了上周的模拟考试成绩,刘纪又当之无愧的拿了第一。可是有一 题,他答错了,老师说全班只有一个人答对了,那人就是殷若离。而且她成绩也不 差,这次也得了全班第四名。 刘纪只要一想到这,心里就升起一种无名的不服气,像殷若离这种懒散的学生, 凭什么成绩还这么好?她的成绩忽高忽低地在前五名徘徊,有一次甚至抢了他的第 一。仿佛只要她偶尔用用功,第一就会轻松地落到她头上。 刘纪一直看不惯殷若离,学科上的竞争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她总是迟到,上 课睡大觉,把作业给别人抄,考试还帮差学生作弊。 在他的思维方式里,好学生就该有好学生的样子,和好学生来往、听老师的话、 上课认真、态度严谨,对待那些差学生顶多是善意的帮助就好了,但决不是纵容或 者说狼狈为奸,偏偏这个殷若离,她成绩显然不坏,却颠覆自己一切的好学生道德 标准。 上课铃声又响了,同学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端正地坐在座位上。殷若 离还是继续趴在课桌上,毫无知觉。 同桌黄苓是个个子小巧长相可爱的女孩子,也是若离在学校唯一亲近的朋友。 黄苓习以为常地轻轻推醒殷若离:“若离,上课了。 “殷若离睡眼惺忪地抬起脸,又是化学课,唉,”活化人“又要开始放毒气了。 化学老师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老师,千年不变的一张扑克脸,迂腐传统,甚至 看到女同学穿膝盖以上的短裙都会通知巡查老师,害得她们班的女生只要上化学课 那天都穿学生制服,因此“活化人”私下被女生骂死。 不过,殷若离不会有这个烦恼,她每天都是T 恤加牛仔裤,既不穿校服也不穿 短裙,搞得黄苓好几次都抱怨,看她这样子都看烦了。殷若离总是一笑而过,越简 单越方便。 殷若离认真地盯着黑板上的公式,虽然课间她总是在睡觉,但上课她不会马虎, 她深知讲新课前20分钟一定是在讲要点,她只要记住这些,就不担心做题了。 看着化学老师的嘴在讲台上滑稽地一张一合,若离在下面偷笑。“活化人”虽 然讨厌,但讲课却不错,语言简洁。她最讨厌有些老师同一个问题讲上N 遍,真把 学生当白痴。 黄苓突然捂着肚子低下头,一脸的痛苦。 殷若离察觉到身边的异样,低声问向她:“怎么了?”黄苓低着头,红着脸, 吞吞吐吐地回答:“我……那个好像来了。”殷若离一听就明白了:“带‘面包’ 了吗?”女生称卫生巾叫面包,反正这样当着男生问也不会尴尬。 黄苓摇摇头:“没有。”“能不能等到下课?”若离瞄了瞄讲台上的“活化人”。 黄苓憋着红脸,欲言又止。 若离皱皱眉:“肚子很疼?”“好像弄到裤子上了……”黄苓脸已经涨成紫色 了。 若离无语地望望天花板:“我们现在去卫生间。”“不要……”黄苓一听赶紧 抓住她的手。 若离叹口气,女生真麻烦,明明已经难受得不行,却因为害羞要强忍着。她还 想开口,讲台上的“活化人”已经出声:“别在下面讲话,我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 若离低声抗议了一句,不满老师的不知情。她沉默了一会,就在“活化人”转身写 字时,将身上的外套脱下塞给黄苓,让她系在腰间挡着,然后低声说:“一会你扶 着我,就当是我来那个了,陪我下楼。”“这行吗?”黄苓眨眨眼,不可置信地问 着。 “无所谓,哪个女人不来那个。”反正她已经死脸了,要笑就笑,又不会少斤 肉脱层皮。 “活化人”转过来又看到她们在说话,脸一黑,刚想发作。若离已经拉着黄苓 站起来了,她一手将黄苓的手挽在自己的臂弯里,一手按着肚子。 “你们干什么?”“活化人”看她们直直地从课桌也向前走来。 “报告老师,我肚子痛。”若离抬起头来,直视“活化人”,如果他识趣,应 该会放她们出去。 “什么?下课再说。”唉,太高估“活化人”了,他竟然还是顽固不化。 “不好意思……老师,我等不了了。”若离瞄了一眼身旁满脸通红的黄苓,故 作痛苦状。 “先坚持一下,下课到医务室开点药就行了。”“活化人”扶扶镜架,表现出 对学生的关爱。 若离望天,无语之极!她真的不是故意让“活化人”难堪的,是他自己非要食 古不化,老天爷你一定看到了,是他自找的。 若离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小嘴轻启,悦耳的声音缓缓响起:“老师,我是 生理痛。”“……”若离清楚地看到一只乌鸦飞过“活化人”的头顶,拉下一堆黑 色的鸟粪,染黑了他一脸。不对,貌似会变色,“活化人”的脸已经由黑变青,再 由白变红变紫,总之那个精彩啊。若离在心里暗暗祈祷,“活化人”千万别往心里 去,忍忍就过了。 班里静默三秒,集体爆笑!所有人的目光全聚集到若离在牛仔裤包裹的翘臀上, 没办法,大家都明白她在说什么。 黄苓的脸更红了,绞着手指扯扯一脸若无其事的若离,急切地想逃离现场。若 离昂起头挽着黄苓一脸镇静地在“活化人”杀死人的眼光中走出教室。 刘纪似乎不受教室氛围的影响,表情依然是安静的,只是眼睛里却有几分不屑 和无名火。这个殷若离,她到底知不知道羞耻如何写?而在某个角落的石彬却嘴角 轻扯,有意思。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