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记忆 作者:qianlovered 有一种记忆,它像水一样,在你不经意间流去了,和缓得没有声响。但是, 你却永远不会忘记。只因为水流走的时候带着旋涡,而你就在那旋涡中间,欲罢 不能。 关于南靳生的记忆,就如水一般,已经就要四年。 我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人。因此有很多的朋友。可是南靳生,我从来都没有把 她列在我的好朋友名单里面。骄傲的我,总认为自己是何等的优秀,而我的朋友, 也必须是要足够优秀。但她在我眼里,是带着点傻气与呆气的。所以她对于我来 说,只是一个普通的伙伴。而这还只是因为从小到大她都和我在一起而已。但我 知道,她不止一次地跟别人也跟我说过,水晶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不但长得漂亮 而且文章写的好。 她的那些声音,似乎在今天还回响在我的耳边。甚至在许多个黑夜里面,我 在朦胧的睡意中,都能看到她站在我的床前,有漆黑的头发,明亮的眼睛在暗夜 里闪闪发光。她一直在对我笑,是她那种一贯爽朗的笑声。在最后我终于明白, 靳生的心无城府,天真善良值得我去永远珍惜。她是真正可以做一辈子好朋友的 人。 只是,我也深深地知道,我没有机会再去珍爱这样一个朋友了。一辈子的承 诺,只能说给自己听了。 十六年过去了,我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在小学入学 的日子。那个阳光灿烂的早上,我走进教室找到贴着我名字的座位的时候,却发 现已经有人坐在那里了。 是个女孩,梳着朝天的羊角辫,脸上是红通通的颜色。我走到她面前的时候 她还在很好意地冲我微笑。我敲敲桌子,这是我的座位,请你走开。从小趾高气 扬的我是从来不懂得礼貌的。而她,大概是被我的轻狂自大吓住了,愣了一下, 看看桌子上的名字,慌慌张张地起身,对不起,我坐错了。然后抱起书包向后面 走去。 她站起来的时候,大概比我要高出半个头来。我当时脑子里居然冒出一个成 人化的词语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从那一刻起,在我小而狭隘的心里面, 就没有瞧得起她。 而她,却从那时候起开始主动和我接近。在那以后的日子里,她不断地对我 说,她一看到我就对我好感,虽然我对她有点凶,但她觉得我有一种大小姐的风 范。而且我也是在新班级里面第一个和她说话的人。她要和我做朋友。我的心里, 充满了不屑,觉得她真是可笑。 小学的时候,她一直是那种学习非常刻苦但成绩总也上不去的人。因为她总 是和我在一起,班主任要我帮她复习。我在心中叫苦不迭,暗想,这样一个笨蛋 怎么教得了。我那时总在心里偷偷骂她是笨蛋。而她,人前人后地喊我宝贝。搞 得全班同学都会开玩笑叫我宝贝。包括那些调皮的男生。气得我的脸,总是红一 阵白一阵的。我质问她的时候,她是一脸的无辜,我喜欢你啊,叫你宝贝有什么 不对吗?于是我只能在心里说,这真是一个大笨蛋。 一直不愿意用心教她功课。直到有一回她帮我和高年级的男生打架,把脸都 划破了。 那一次,有个比我们大三岁的坏男生在学校门口抢我的那支冰蓝色的有阿童 木图案的小钢笔。那支笔是我爸爸的朋友从北京带回来送给我的,学校里面也没 有几个人有那样漂亮的钢笔。我总是得意地把它挂在胸前。让它晃来晃去吸引所 有人的目光。 可是那个坏家伙男生居然抢走了它。他一把从我的脖子上把它拽下来,拔腿 就跑。我在后面大声地喊叫,拼命地追。我不知道靳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听 见她大喊了一声然后用很快的速度冲了上去。她追到了那男生,和他扭成一团。 那男生好高,比高个子的靳生还要高出一个头。我想靳生是要吃亏的。我想一想 飞快跑回学校去喊老师。 等我带着老师来到那里的时候,他们已经结束了战斗。靳生在抢钢笔的时候 被笔尖扎到了脸,鲜红的血珠在迅速地涌出来。我能看到靳生眼中透明的泪,她 的血就那样流下来。我想那男生一定是被这个倔强的女孩子吓坏了。他愣在那里, 不知所措的样子。 老师把他带到教导处去了,要我陪靳生去医务室。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 靳生的手里,还一直紧紧攥着那支笔。多少年过去了,到现在我似乎还仍然能看 到靳生的眼神穿透流年,脸上的红血珠红樱桃般鲜红灼人让我触目惊心。 那以后,我开始很用心地教靳生功课。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补偿和感谢她。 可是,我始终都没有说过她是我的好朋友之类的话,她似乎也不在意。仍然时时 刻刻跟在我身边。她还说她要保护我。因为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能够让别的 人来欺负我。 我们就是那样走过了清新葱郁的童年时代。也许真的是冥冥之中我和这个我 不太喜欢的女孩子有着不可分割的缘分吧。我们仍然是分在了一所中学的一个班 级里。更想不到的是,个头比我高得多的她,竟成了我的同桌。 她似乎特别开心,仿佛得到了天下的珍宝一般不断地跟我说,水晶,你看我 居然和你成了同桌。我真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是一副眉飞色 舞的样子。而我只觉得有些烦,把眼睛望向天花板,不去理睬她。 初中的班级要选干部,因为大家互相都不了解,就由老师根据小学的毕业成 绩来决定。老师拿着花名册准备公布之前,靳生就一直在我耳边说,你一定是班 长,要不然就是学习委员。我瞪她一眼,你瞎操什么心,反正怎么样都不会选你。 她忙点头,是啊是啊,我的成绩那么差,怎么可能当班干部呢。 后来公布的名单里面,我既不是班长也不是学习委员,只是语文科的课代表。 老师刚讲完话,靳生连手也不举就忽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用她特有的大嗓门说, 老师,为什么不选水晶当班长,她的成绩可是我们小学那个班最高的,我也不相 信咱们班有比她学习更好的人! 教室里响起了窃笑声和议论声。我只觉得头嗡地一下大了起来。天啊,这个 笨蛋南靳生,她在做什么,真是丢死我的人了。当时我的头埋得很低,真想找个 地缝钻进去。不知道老师和同学们会怎么想,或许他们以为是我想当班长,然后 让这个没头没脑的家伙站出来替我说话。我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了。 我们的班主任也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微笑着说,南靳生同学, 你不要着急嘛,听老师来解释。水晶同学的成绩的确是很好,在我们班五十三个 人里面排第三。但是为什么我要她来做语文课代表呢?你们小学的班主任在档案 表里面写过了,水晶同学的语文成绩非常好,作文更是写的好,要她来做这个职 务,是不是对她和对大家,都有好处呢? 那个长的不太好看的女老师说起话来却是慢条斯理,语调轻柔。就那么一番 话,说的靳生傻傻的只有听的份了。而且还一边听一边点头,嘴里嘟嘟囔囊地好 像是在说,是啊是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印象中初中三年,靳生也就做过这样一件在大家看来算是有点气魄在我看来 有点傻的事情。后来的日子,她一直都是那么的安安稳稳同时也默默无闻。只是 对我,她是一如既往地好。每天来得很早把我们的桌子和抽屉擦得干干静静,一 下早自习就飞奔出去到那总是被挤得水泄不通的小吃摊上去买早点,一共两份。 我的和她的。而我就心安理得地坐在教室里利用那些时间来看书或者是和同学闲 聊。然后看着靳生直到快上课的时候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的馒头还是热的。 我总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声谢谢甚至有的时候连这两个字都懒得说。 那时的我,似乎从来没有把靳生对我的这种感情来好好珍惜,只是一直觉得 她傻,脑子不够用,觉得她为我做任何事情都是她自找的。我根本不必为此感激 或者感动。 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我经常去市里参加演讲或者朗诵比赛。而且每次都能获 奖。回来学校以后,校长会在星期一的晨会上在全校师生面前表扬我。那些时刻, 都是我的骄傲。我走在学校里的时候,会有很多人认得出我,然后说,这不就是 那个经常在什么比赛中获奖的女孩吗?我很不屑扬着我的头,眼皮也不抬一下地 走过去。 而那个时候,只要靳生在我身边,都会大惊小怪地叫,他们在看你,还在议 论你呢。你看你是多么的出名啊。我觉得她很没有见识。一般是不言语的。 有一次,隔壁班关系不错的一个女生跑来问我是不是和南靳生是好朋友。我 很直接地说不是,她只是从小学起就和我一个班的同学。那女生撇撇嘴说,南靳 生还真能瞎掰呢,她跟我们班的几个同学说,你们知道我们班的水晶吗,经常在 市上的作文比赛里得奖的那个,学校里没有人不认识她的。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呢!我想她就是骗人的。你看她那个样子,能和你是好朋友吗? 我翻翻眼睛,耸耸肩,随便她怎样说去,我没有这样的朋友。脑子好像缺根 弦似的。那女生还要说什么,突然停住了。然后话题一转,要上课了,我回去了。 我也转身进教室,看见了靳生,就站在我身后。我刚才的话,她一定都是听到了 的。我一时间很是尴尬,毕竟我说的那些话并不好听。 上自习课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神情一直有些恍惚。我看她那个样子心里觉得 有点对不起她但又认为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冷不丁她忽然冒出一句, 你说我是不是特别的蠢?我开始以为她是在自言自语,可然后我看到她的眼睛直 直地盯着我。我敷衍般地说,什么啊,怎么会呢。就低下头去继续演算数学题。 接着过了好一会,我听见她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拍了拍我的肩膀,无论怎么 样,我都把你当作我最好的朋友。我抬眼看她,她的眼里有水一样的东西在闪动。 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有了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的疑问。 然而生活是一如平常的。她并没有因为那次的事情和我疏离,也许真的是像 她说的那样,她会把我当作她最好的朋友。所以她仍然是每天帮我擦桌子,买早 点,轮到做值日的时候她让我先回去然后她一个人把整间教室打扫…… 就是如此仓促的,一千多个日子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迅速地倒下去,就那样被 我们收割。收割日子后的成果,每个人也都不一样,有的同学上了中专或者技校, 有的索性和家里人去做生意。我作为班里学习成绩优秀的学生,理所当然地考上 了一所重点高中。而靳生,她虽然和我报考了同一所学校,但是差了许多分,落 榜了。 高中生活开始了。走在新的校园里,我竟然还觉得缺少了什么,然后发现是 我的身边没有了南靳生。小学的七年加上初中三年,整整十年的时间里,她一直 都在我的身边,会用那种很吵的声音和我讲话,发出很大声的笑。可是突然间她 似乎消失不见。奇怪,我不是一直都很讨厌她的吗,我不是一直都不希望她整日 黏着我的吗,当她终于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居然还有点空荡荡的。 高中真的很苦。和初中不一样的是大量的习题作业以及老师不断地强调高考 的事情,给人好沉好沉的压力。开学三天后,我都还没有进入状态。我无力地颓 废着。就是在那个时候,靳生又出现了。 那天下午,天阴得好像要下雨,我推着车子无精打采地走出校门的时候,看 见靳生站在那里。她一看见我就大声地喊着我名字跑过来,拉住我的手不停地说, 我真是想死你了,宝贝。我愕然地望着她,靳生,你,你怎么来了?是我,我来 了。我想你啊,来看你。我知道你们重点学校很忙的,我也不愿意来打搅你,但 我真的很想见你。她絮絮叨叨着。 我问她在哪里读书,她说出了一个职业高中的名字。我知道那个地方离我的 学校隔了一个城。她告诉我她骑了一个小时的车子才到我这里,只是为了看我一 眼,知道我过的好不好。 那个时刻,我第一次有了一种靳生是不可能从我身边消失的感觉。我对她来 说是重要的。我们一起推着车子,沿着学校门口的路走了很久,但没有说几句话。 我们在一起就是那样,很少交谈什么。因为无论是谈文学还是说艺术,我们都没 有共同语言。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仿佛就是她无言地在为我做任何事情,而我则 在心安理得地享受。 那天临分别的时候,她对我说了一句话。很奇怪,就是那一句话,竟让我从 上高中起产生的颓废状态改变了。她说,水晶,你是最优秀的,你一定能考上好 的大学,你永远是我的骄傲。 除了我的父母,我想大概再没有什么把我当作是他们的骄傲了吧。我的那许 许多多的朋友,在我看来和我一样甚至是比我更出色的朋友,他们是不可能引我 为豪的。但是靳生可以,她说了,我是她的骄傲。 于是我就那么一路拼杀,开始了我求学历史里最艰苦的生涯。靳生每个星期 都要骑着脚踏车,从西安城的那一头到这一边,来看我。她每次来了以后也不多 说话,经常带一些据说是她们那边最好吃的小食品来,塞给了我就走。要不就是 要我注意身体什么的。我对于她的那种体贴,似乎已经是麻木了,就那么听之任 之。 上高三了,我们整日忙得天昏地暗,连晚上的时间都用来上课。有一次她来 的时候我们正好刚开始上晚课,两个小时,中间不休息。她就一直站在我们教室 外面等我。下课了以后,她见到我,也只是摸了摸我的脸,说宝贝我想你,然后 就要走。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等了这么长时间就只为了说你想我啊。她很认真 地点头,说是啊,我是想你,没有其他的了。我不能和你多聊,我不能耽误你的 时间。 我当时真的觉得她蠢极了,我冲她喊,那你的时间就很多吗?这么跑来跑去 的,你累不累啊。她脸上笑着,连连摆手,我不累,我有的是时间。你不要烦我 嘛,我只是想看看你。我几乎是无奈了,好吧,随便你了。 那是1999年的春天,即将高考的日子。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靳生。 从那天起,她没有再来找过我。我开始根本就没有在意,每天都在发了疯一 般地学习,其他的一概不去理会。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想起,靳生似乎已经有两 个月都没有来找过我了,也没有打过电话或者写信。我当时想,不会是有什么事 情吧,于是就想给她家挂个电话,后来又一想,她在住校,打电话也找不到她。 她也许只是在意我上次说的那些话,又考虑我马上要高考,然后就真的不来找我 了。想想也就作罢。 接下来,全身心地投入到备考中去,一鼓作气地度过了黑色七月。考完试, 和家人去外地游玩,和朋友聚会,上网聊天,在家看电视听音乐。我几乎是完全 地忘记了南靳生。 当我已经决定到西北大学去读中文的时候,已经是同年的8 月了。直到那个 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有近半年没有见过靳生了,甚至没有了她的任何消息。她 是绝对不可能这么久都不和我联络的。我终于想到一定是有了什么事情。 我打电话去她家。印象中,那好像是我头一次主动和靳生联系。我以为电话 里会传出她那大而响亮的声音,然后当我说我是水晶的时候,她肯定会激动地大 叫,是你啊,我真的是太高兴了!可是我失望了,电话里只有电脑好听却冰凉的 声音:对不起,您所拨叫的是空号。 我看本子上的电话号码,觉得应该没有错,再拨。还是一样。空号。我的心 里开始有了不祥的预感。我准备到她家去。 那个地方,我只去过一次,还是她非要拉我去的。我只有凭着模糊的印象去 找,终于还是摸到了那条有点偏僻的巷子。我站在那儿,看见门是锁着的。明知 道是没有人,还是拼命地拍门,大声叫着靳生的名字。隔壁的门开了,一个老太 的头露出来,你找谁啊?我找南靳生,她是住在这里的。你是她的同学?我拼命 地点头,好像这样做就可以马上让她把靳生带到我的面前。 可是她告诉我,这家人搬走了。至于我要找的人,南靳生,也就是这家人的 大女儿,那个有点傻的丫头,她,死掉了。 在那一个瞬间,我觉得我的心那样猛地痛了一下,接着开始下沉,下沉到最 冰冷的地方。我全身发寒——在八月的太阳底下。我眼前这老太的脸,变得有些 模糊。直到那一刻我还拿不准她是不是在骗我,也许只是因为我打扰了她的午睡, 她就要拿靳生和我开这样一个恶毒的玩笑。 李妈,她找谁呢?身后传来声音。是个戴眼镜的男人。大概也是这巷子里的。 她找那死去的丫头呢。那个老太答话。那男人走到我面前,你是她同学?朋友? 我点头。很无力。我的脚很软,我觉得我有随时晕倒在那里的可能。那你怎么可 能不知道呢,她半年前就死了啊,是去高冠瀑布玩的时候掉到水里淹死的。报纸 上都登了呢,说让大家去游玩的时候小心,你没看过吗? 半年前!那就是说,从靳生在我的教室外面等了我两个小时然后跟我说,宝 贝我想你的那一天之后不到一个星期靳生就出事了。因为以往无论刮风下雪,她 一定是一个星期来看一次我,三年来雷打不动。甚至是我埋怨她的时候,她还笑 着跟我说,我不累,我有的是时间。你不要嫌我烦嘛,我只是想看看你。然后, 她就真的在我的生命里消失不见。我却居然没有察觉,也毫不在意。我实在没有 想到,那一次见面,竟然成了我俩永远的诀别。而我,甚至连那一天的日期都记 不清楚……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样走回家的,屋里没有人。我觉得害怕。我倒在床上,那 样热的天气,我却用被子蒙住了头,发出了沉闷的抽泣声。我的心,似乎被掏空 了。在那一刻,我才知道,靳生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十三年了,她跟在我身边, 口口声声叫我最好的朋友,为我做了无数件别人根本做不了的事情。把我当作她 的骄傲。我又何曾给过她什么,从认识的那一天起我就瞧不起她,觉得她又傻又 呆,学习成绩一塌糊涂,我在心里,骂她是笨蛋。她去世半年了,我才知道这个 消息,甚至在我们见的那最后一面里,我对她仍然是没有好言好语。 过往的一幕幕,在我脑海里不断闪现,从小到大,我生活的每一个片段里, 都有靳生的身影和笑声。这个我最不重视的人,于我而言,居然是最重要的。只 是由于我的鲁钝无知,等到我后悔的时候,却已经是人去楼空。以前在书上看过 那样的话,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失去以后才知道后悔。我以前觉得那些都是 无聊人编出来煽情用的,而现在终于体会到了它用的是多么的精准,直指人心。 我突然间明白什么是阴阳相隔。这突然的领悟像一把锋利的小刀,闪着岁月 的寒光,能割断我任意一根脆弱的神经,能轻易滑进我柔软的血管。我仿佛又看 见了小时候靳生为了我脸上划破渗出的血珠,那粒粒红樱桃,圆润充盈,一点点 腥气,从岁月那头漫过来,漫过来。然后带着她的气息,一丝一缕地消散。是否, 是否一切都太迟,我永远也见不到靳生了,我再也没有办法给予她任何一点温暖 的关爱。不能。 那些往事被我细细想起的时候,靳生早就已经不在我身边,她去了另一个世 界。而这些往事就像水一样,缓缓地流过我的心底深处,源源不绝,永不干涸。 时间仍然一如既往地流逝,但有关靳生的记忆,纵使我奔走一生,都不会遗 弃,不会辜负和忘记。我在回忆中,获得平静和温暖。还有靳生教给我的,无论 你是多么的美丽或者才华横溢,最重要的是拥有一颗真诚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