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怎么样?真的不饿吗?”我问。 他的两眼忽然绽放出灼灼的光芒,微笑着回答道:“真的没问题。” 我无法理解这种“烟草代饭”的举动,不知道在广大的烟民群众里,还有没 有像他这样的案例存在? 就凭现在的表现,也许会觉得木乾是一个学习一丝不苟的同学吧? 其实不然。木乾很少上课,他最喜欢的一项运动是:睡觉。 他可以连续48个小时地睡,除了中间爬起来上几次厕所喝几口水以外,吃饭 对于他来说也可以是多余的事。他很瘦但不算难看,长着一个和香港艺人刘德华 相似的鼻子。闲暇时,也会给我们朗诵“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的 句子。他话不多却好像有很多话要讲…… 还是接着复习吧,再抬头,天已经黑了。 期末考在我们紧锣密鼓地复习了两个星期后如约而至。 我有些紧张,这毕竟是大学的第一次期末考,虽然各科的重点早已勾过,可 还是不放心。不过各个科目的老师都用不同的方式向我们表达一个信息:考试很 简单,千万要按要求复习。高数的何老师在最后一堂课上更是和颜悦色地向我们 宣布:“只要不作弊,什么都可以商量。”我们理解了,话里有话,不过回旋余 地有多大,没有人能把握,坐在旁边的肥典问我:“是不是白卷也可以商量?” 我可不敢问。 走进考场一看才发现大多没有偏离复习课上勾画的重点。最后的突击果然可 以收到奇效,每考完一科我都挂不住地笑起来——大学的考试原来是这样!我开 始不以为然。然而世事难料,这将为日后犯的错误种下祸根。 我现在想说的是:感谢各位老师!让我们有的放矢。 最后一科的交卷铃声响起,我迫不及待地走上讲台将试卷扔给老师,像扔掉 烫手的山芋。出了考场,微积分和电磁场都要暂时和我告一段落了,我觉得空荡 荡的,缺了点儿东西,好像天天吵架的父子分别后竟又没来由地相互想念似的。 这念头转瞬就被另一种声音给打破了,F 君对着我耳朵大叫:“呆子,放假 了,快滚吧。” 我把四五个月未叠的被子重新摊开,工工整整地叠成方块,又仔细地打开抽 屉,把藏身于夹缝中的灰尘都抖落出来,再用抹布擦得像刚搬进来一样。大家也 都变勤快了,门背后如山一样的垃圾没了,床底下的臭球鞋臭袜子统统都躺到垃 圾堆里,丢丢还弄来个花瓶并插一把花放在桌上。一切做完后,大家又仔细地检 查了几遍才放心。 “嗨,下学期不还要来嘛,搞得跟一去不返似的。”F 君说道。 我们都笑了,是啊,还要来嘛! “假期干什么呢?”我问肥典。 “不知道。你呢?” “我也不知道。” 这是个不知道该干什么的假期。从高中三年书山题海的困惑中解脱出来,却 又进入另一种茫然。我想了想,对呀,可以约韩嫣出去玩! 拨打她们宿舍的电话,可老是占线,20分钟后终于通了。 “你找韩嫣啊?等一下。”一个柔软的声音接起电话,很快又放下。 一阵,韩嫣来了,她的声音很脆,像嚼米花:“喂,猪头,怎么最近都不来 找我?”呵,她这是倒打一耙! 我先对她表示了有限的道歉,然后就问:“韩嫣,我想约你假期出去玩。” “哦,是吗?去哪儿?” 是啊,去哪儿?我的目的是和她在一起,那去哪儿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我还没想好呢,你能先答应我吗?” 韩嫣显然对我的回答不太满意,说:“想好了再来问我。”就把电话挂了。 我很委屈,相处一个学期还换不来这点儿信任?女孩,真让人琢磨不透。又 跑回宿舍,只有F 君没走,他双手背在身后,一脸坏笑。 我说:“你干什么神神秘秘的?” 他看我一眼,说:“没什么啊。”然后走出门去。 这小子卖什么药呢!? 我百无聊赖地回到家里,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发出“砰”的一声。母亲在厨 房炒菜,听见响动,把头偏出来,对我说:“没酱油了,帮我买点儿去。” 我嘟哝着:“一回来就要做事。”手里还是拿着瓶子下楼去了。我回来母亲 还在厨房里,等我把酱油递给她,听见她说:“刚才有一女孩打电话给你。” “那,你问她是谁了没?” “没有啊,人家不说!” 我一个箭步冲到客厅里,拿起了电话听筒。 是不是韩嫣?我打电话到她们宿舍,没人接,打到她家里,还是没人接。 我很快变得焦躁不安。一种麻痒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直抵四肢,让我坐也 不是站也不是。搞什么嘛! 下午,我每间隔30分钟打两个电话,一个到宿舍,一个到她家,这是我能找 到她的所有线索,可是一无所获。她像突然失踪了一样,几次让我动了去派出所 报案的念头,不过要是借助公安系统的帮助使她从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毫发无损 地浮出水面的话,我一定会被投进拘留所的。我不敢冒这样的险。 直到母亲回来。我开始履行家里要做的一切程序:帮母亲洗菜,淘米煮饭, 吃晚饭。中间又打了几次电话,仍然没有回音。挂在墙上的时钟一直走到晚上九 点,我开始绝望了。 十点,电话响了。我大声喊:“我来接我来接!”把客厅里看电视的父亲母 亲吓了一跳,举起电话却是肥典的声音。 “喂,我们要出远门旅游,你去不去?” 仅仅迟疑了三秒钟我告诉他:“去!” 说是远处,其实就是去本省被外人赞为“小资天堂”的地方。 上午坐上大巴,下午就到了。我们在古城里找了一家小客栈,15元/ 人/ 天, 还算是便宜。肥典说想暂时脱离钢筋水泥的束缚,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双大脚跷 起搭在客栈院子里的花台上,阳光正从天井淡淡地铺洒下来。 我和木乾就靠在躺椅上,对望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就在那里晒了三天后,肥典提议徒步穿越金沙江大峡谷,这个决定遭到大家 的拒绝。要知道现在可是冬天哦。 所以我们每天就是去古城里逛逛街,看看行人,逗逗鸟,晚上去酒吧点一打 啤酒,和天南海北的人侃大山,然后回客栈。悠哉游哉的生活竟让我暂时忘却了 感情的谜题。 如果生活永远是这种状态该多好!没有什么纷争,没有什么比较,没有生活 的难题,没有感情的困扰。原始人满地乱爬的时候哪来那么多烦恼,但是他们却 为找不到足够的食物填饱肚子而发愁,文明开始发端于琢磨如何找到足够野猪肉 和野果这样子的念头里,野果可以种了,野猪可以养了,社会发展了,肚子填满 了,烦恼反而更多了。这不,残酷的现实很快就从白日梦里把我拖出来给予一个 耳光——住宿费亏空!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