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 情人节过了,玫瑰花谢了。该爱的爱了,该做的做了,该付出的付出了。结 局是:他走了。而我则留下了。 曾经拥挤的屋子,猛得空荡起来。本来两个人过的生活,只剩下单一的我, 独自守候着生命的继续。 凌晨,我依旧失眠。独个儿一人穿着棉裙,光着脚丫儿,走在冰凉冰凉的地 板上。电视惨蓝的光射得满屋冰冷。宋丹丹还在说那鳖脚的智力题:把大象放进 冰箱分几个步骤?声音空洞的在房间里打转。我从房子的这个角落踱到那个。闭 上眼,转个圈,情人节晚上跳舞的场景又蹦到脑海。对。就是这么转圈,一圈又 一圈。裙子在飞舞,头发在飞舞,呼吸中透着那么多的快乐。因为那时你在我身 边,搂着我的腰,牵着我的手在我耳边轻笑。猛得,脚下一滑。我重重摔在地上, 头脑似乎一下子清醒过来。如今,身边无你,在也没有人会在我摔倒时拉住我。 爬起来,全身的关节都在疼痛,把脸埋在膝盖里,我大声的哭泣,如一个受了太 多委屈的孩子,却没有一个人拿着糖果来哄她。 好冷,哭得久了,似乎力气全挥霍光了,有那稍许淡然的落寞,没有人会在 为我的喜怒哀乐挂心。我一生下来就一个人,无论什么都打不破这命运,我注定 一人享受寒冷。 似乎真有些冷。一个冷颤,才发现自己站在开着的冰箱口,冷气肆虐的侵袭 着我的身体,寂寞就这么轻易的渗入骨髓。宋丹丹还在重复那句话:把大象放进 冰箱分几个步骤? 把河马放进冰箱又分几个步骤?我闭上眼轻声问。 把寂寞放进冰箱又分几个步骤?那时我又是否会真正的快乐? 睁开眼,看到你喝的啤酒还静静冰在冰箱的第三个格子里。一排,两排,三 排。我把它们全弄出来,放在地板上数。无论怎么数都是单数。于是,我喝掉一 罐。又数,空的瓶子又是单数。我又喝。啤酒又成单数,我就这样喝啊喝,却无 论如何也配不成双数,一直喝到,在也分不清眼前的瓶里,哪瓶是有酒的,那瓶 是空的为止。忽然极其厌烦,一挥手把那些罐子全掀翻在地。罐子在地上滚啊滚, 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最后被墙挡住,晃了晃,里面的液体一滴一滴的从瓶口渗 出。 我站起来,挥动着手臂对着屋子大声喊:你好吗? 没人回答。 把手拢在嘴边又喊:你快乐吗?别哭着笑啊! 还是没人回答。 我颓然的一下子坐在地上,喃喃的说:为什么要丢弃我啊! 没人回应,只有啤酒瓶里滴出的液体不时发出啪的一声响,似泪一般。是, 只有它到最后陪着我流泪。 我哭的喘不过气来,眼前全是迷朦的,像雾一样。我忽然在想,泪究竟要哭 多久才能全部流干。那样我就永远不知道伤心是何物了吧?于是,我从为伤感哭, 转变成为一个责任而哭。哭啊哭,哭得倦了。哭得不知所谓了。哭得难受了,甚 至哭到做呕了,为了这个幼稚的誓约,我就一直哭,一直哭。泪还是狂落,它似 乎是个海。没有尽头,所以永远也流不干。 等我终于傻傻的了解到这一点的时候,嗓子已经全哑了,说不出半句话来。 啤酒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流淌了,整个屋子又剩下死般的宁静。电视还在沙 沙的响,整个屏幕都成了一片雪花点,我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翘起脚,像小时 候跳方格子似的跳过一罐又一罐的啤酒瓶,站在电视前,猛得被它的白色强光射 得睁不开眼来,用手捂住眼眸,从指缝儿里偷看,那些雪花点化成一个又一个怪 东西,一会儿是条直线,一会儿又成了波浪,一会儿又成了不知什么东西,一下 子又化成无数重影。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盯着这些亮点久了,我一下子有些晕, 天旋地转的,我扶着电视,慢慢滑倒。那句话又冲进我的脑海:把大象放进冰箱 要几个步骤? 那把所有与你的记忆全装到冰箱,会否是个罪过?把所有该纪念的忘掉,把 所有你的东西丢掉,把你的味道洗掉,把你彻底从我生命里抹掉。我仰躺着盯着 雪白的棚,一遍一遍的想。 像想起什么似的我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冲进卧室,把所有你的东西全翻了 出来,开了窗,风好凉,与冰箱里的气一样,而心情却要比那时来得绝决。把东 西一件又一件的从开着的窗,从21楼扔了出去。只见衣服在空中忽得一下子展开, 扑啦啦的飞远了,没进了漆黑的夜幕。重的东西,在空中划出个漂亮的弧线,然 后与地面亲密接触发出粉身碎骨的尖利鸣叫。 天有些亮了,我忽然觉得好口渴,头也要爆裂般的疼着,打开冰箱,取矿泉 水喝,仰起头把水灌到身体里,听着喉咙发出暧昧的声响,有些水从唇角渗出, 画出条细腻的湿线,一直流到脖子里……宋丹丹的话又冲进头脑,把大象放进冰 箱分几个步骤? 把爱情放进冰箱,把它冷冻起来,我还是我,你还是你。 把你想要的一切全还给你。眼泪给你,快乐给我;可乐给你,咖啡给我;爱 情给我,自由给你;感性给你,灵魂给我;你的全还你,而我的你却不能带走。 甚至是我现在对你的依恋与不舍。你都要还给我。 2002年的情人节,你起身离去。2002年的某夜,我终于将你全部丢弃。 丝绸般的玫瑰谢了,而我则继续新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