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 作者:锐儿 眼前全是灰朦朦的。人家都说梦是灰色的,所以我至今弄不懂我到底是在做 梦还是在真实的生活。眼前的一切全是灰的。甚至是那些七彩的阳光与五颜六色 的花朵。 我讨厌灰色,却又不得不与它为伍。眼前灰色的人们,一脸的冷漠,那让我 恐惧的刺骨冷色。 喜欢地铁站的走廊,喜欢那里的风奔涌在身上的触觉,像无数灵魂在我身边 飞舞一样。 倾就是在这个地铁站离我远去的吧? 那是个太阳足以把人焚毁的午后。倾站在站台上等车,她低着头,头发半掩 着她的脸庞,她的脚不知所措的踢着。我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手插在衣兜里, 一切都是灰色的,加上那已经冷却了的爱情。然后,车来了,她上了车,慢慢抬 眼盯着我。她的一切动作都似电影里的慢动作。于是,车门渐渐关上了,车以风 一样的速度冲破时间…… 一晃,两年过去了。倾去了她自认更加绚烂的国外。我则继续我没有色调的 生活。 地铁站里的人自私的过着只属于自己的生活,我们不会交集,就如同我的世 界永远不会有颜色一样。锐儿也是如此灰朦朦的冲进我的世界的吧? 她一个人,乖乖的,蹲在那个柱子后面,似在等待又像在寻找。她的眼睛闪 着光,头发在脑后被随意的绑成个结儿。一列车来了,匆忙的人们交换着位置, 只有她,一动不动,依然蹲在那儿。左手握在右手里,慢慢闭上眼,她前面的头 发就会轻轻覆盖在她的眼睛上。那一刻,车门缓缓关上了,车动了,在轻微的移 动中,我看到她眼睛里流出的液体,透明儿的…… 那时我的MP3 里正在唱一首混钝的歌儿。地铁飞驰,无数的广告在我眼前跳 跃,让我联想到永无休止的时光。 于是,锐儿站在我面前。她背后是地铁站里的广告,广告里的灯光射在她的 头发上,闪出一个又一个晕。我的耳机一只塞在她的耳朵里,一只塞在我的。她 伸出手摸我的脸,然后淡然的微笑着。她的手指冰冷,我感到她手指冰冷肌肤下 血管的跳动。那感觉叫我想起地铁走廊里的风,冷漠,空灵的风。 我问她:为什么每天呆在这儿? 她说:她在等候死亡。 时间在磨灭你的生命吗?我问。而当时我以为她得了不治之症。 她笑:不。只是单纯的死亡。像我杀了他一样。用那淡绿的啤酒瓶砸在他的 头上。玻璃四散飞舞,在灯光下闪着好看的颜色,他的血四溅,腥热的粘在我的 脸上。真美,真的像极了雨后桃花片片娇。他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就死在了我的 脚下。我也是这么摸着他的脸,四散的碎片割破了我脆弱的血管,我的血混着他 的,暧昧的从他的额头流进他的耳朵里。我一直看着他,等他慢慢僵硬。然后, 我哭了,泪冲走他落在我脸上的血。我亲手杀了挚爱的他! 为什么杀他?我抓住她放在我脖子上的手问。 她低头笑了,抽出握在我手里的手说:你害怕了。然后转过身安静的说:因 为太爱了。因为他逃了。杀了他,他就永远都是我的了。她慢慢的往出口走去, 阳光平铺在出口的楼梯上,我看见她单薄的背影被那束光慢慢吞噬。 MP3 里依旧在唱那首歌儿,地铁轰轰的启动声不绝于耳,我在想她的话语: 我的前生,我的今生,我的未来,满是空洞,满是飞舞的寂寞,满是赤裸裸的欲 望。而美丽的爱情是什么颜色?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它也只不过是浑身弊病的灰 白色。 地铁依然在飞驰,谁也无法阻挡它前行的脚步。每天按部就班的寻着相同的 轨道行走。如人生。我的眼前一切皆都是灰白色的。锐儿也一样。不同的只是她 的心成了灰色。她旁若无人的在地铁站台上跳舞,穿来穿去,头发飘飞。她开始 转圈,闭着眼眸。然后一下子扑在我身上,嘻嘻笑个不停。我抱住她。她回过头, 望着我,伸出手摸我的眼睛说:我好喜欢你的眼睛。好亮,好大,我在里面看见 你的理想。 那是什么颜色的?我闭上眼问。 她挣脱我的怀抱,退后一步说:甜蜜的颜色。 我笑着睁开眼。远方传来地铁的轰鸣。旁边有两个警察向我们走来。她还在 继续往铁轨的方向退着,甚至退出了黄线。我有些愣然。车越来越近,我看见它 发出的灯光,赤白的。锐儿甜蜜的笑着,移动着。她已经退到了站台的边缘,那 两个警察大喊着冲向她。车呼啸着来了。她轻轻一跳,坠了下去。瞬间,我看见 她的身体如花一般被撞了出去。她的血四散漂飞,有一滴竟然落在了我的脸上, 温热的。我惊呆了,用颤抖的手摸了把脸,把手摊开在眼前的时候。我发誓,我 看见了颜色,鲜艳的红色。红的耀眼,似阳光,似花朵,似城墙,似爱情,似倾 的眼眸,似锐儿的微笑。 尖叫声不绝于耳,站台上所有的人都奔向那里,地铁终于停了,它的身上一 粒儿一粒儿的血。 警察找到了锐儿的身份证。几个月前杀人在逃的她终于用死亡结束了人生这 场无色的闹剧。 我的眼前依然无色,如锐儿的生活。如我的生活。如所有地铁站台上人的生 活。如活着的每个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