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搐的苹果 作者:锐儿 很害怕秋天的风。 很怕看见秋天落寞的树上仅有的叶子被那些冷酷的风吹落。 一点都不留情。 一下子就被吹散了…… 如我每次发病时。 全身寒冷般的抖动。 每一寸肌肤都在颤动。 每一个细胞都在呻吟…… 这时总会被灌进很苦的药。 母亲会哭泣。 透明儿的液体。 从我懂事起就时常看见。 她总是有流不干的眼泪。 因为她很担心,怕我就会在某次这样的颤抖中永远离她而去。 可我不想哭。 眼泪却总是不受控制的被甩落出来。 四月。 母亲把杰介绍给我。 她没有对杰讲我的毛病。 我也选择了守口如瓶。 并非我想故意隐瞒。 他从头到尾也没有问过我。 而这心底的痛让我总是无法轻易启齿。 杰喜欢把一切表露于内。 他穿着件白色的衬衫,对我轻轻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森就坐在他左手边。 他只是对我点点头。 然后开始同对面的母亲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 因为我坐在杰的右手边,所以至今忘不了森的侧脸。 那错落有致的脸形。望不到底的眼眸…… 森穿着件黑色的无袖T恤。 他的小手指上套着枚银色的指环。 略长的头发不自觉的垂在他的脸庞,正好盖住他尖尖的耳朵。 杰一直在对我讲话。 他告诉我,左手边的男孩是“森”。是他最好的朋友。 我一直低着头,把左手放在右手上。我用眼角的余晖看见自己一根儿根儿头发。 在灯光下,闪着昏黄的色彩。 我的右手有些颤抖,我有些晕眩…… 我知道自己的病随时会无缘无故的发作。 杰很喜欢我。 便常邀我与他和森一起出去。 杰是个传统的男人。 他的梦想是找个安静的女孩平静度过一生。 我则很喜欢森。 我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喜欢他。 只是种感觉。 而感情也该追个为什么吗? 就如我永远无法搞懂,上天为什么叫我拥有这个病一样。 森总走在我的左手边。而杰则在右手边。 森喜欢讲话。 我喜欢低着头。 杰则喜爱不时牵住我的手。 这时我会抬头偷看森的表情。 我看见他眼角的余光总是会停留在我与杰牵在一起的手上。 他会点着一根烟。 我又感受到发病时的抽搐。但这不是在身上,而是在心里。 我在猜。如果杰知道真相,他还会这么轻松的表示给我幸福吗? 所以我又望了眼森。 他已经在点第三根烟。 火印红他的脸后,又马上隐晦了下去。 然后我说:“我渴了。” 杰便马上跑去给我买冰淇淋。 我与森一起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最后消失在我们的视线。 森还站在我的左手边。 我依然低着头。 忽然,森拉住我的手。 我楞了一下。 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经带我狂奔起来。 森在前面跑,我跟在后面,维系我们的只有牵在一起的手。 我盯着他的背影。 它随着脚步,在我眼前一上一下的晃动着。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目的地是那里,我甚至看不清楚身旁的路人。 大脑一片空洞。我只能看清眼前的森…… 忽然停下。 森回过身来吻我。 捧着我的脸,狠狠的吻。 我睁大了眼睛,看见他放大的脸。 我忽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闭上眼的刹那,我坠进了爱情的陷阱。 也许爱情来得就是如此突然。 而走的也是那么迅速…… 杰在我们三人约会中出了局。 所以,从那之后,我在也没能吃到那夜的冰淇淋。 听说,我走后,它一直哭,一直哭,然后,死了。 我的病还是没有规律的发作。 它没有随爱情的到来而减少。 它只是一意孤行的陪着我。 像个任性的小孩。 母亲十分反对我与森的交往。 她觉得森会不知不觉的把我从她身旁抢走。 我低着头从头到尾一直反复说一句话:“我爱他。” 是呀,我爱他,我可以为他牺牲一切,乃至生命。 就如我的病爱我一样,它爱的我死去活来,所以,我只能终身陪伴它…… 因此,我要把这个情敌介绍给森。 森躺在他家床上,闭着眼。 屋里放着若有似无的音乐。 我则坐在床边背对着他。 我随着音乐低下头,看见自己的长发垂在胸口。 我轻轻闭上眼说:“森,听过羊痫风吗?” 森没有讲话。 我抬头讲:“你知道它发作时的感觉吗?” 森还是在沉默。 我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有规律的抖动着。 “就这样。”我说:“全身的细胞都这么颤抖!” 森还是没有说话。 “我有那种病!!!” 说完。我也开始沉默。 屋里份外安静,只有唱片机放完的唱片发出空洞的嗡嗡声。 我闭上眼,把头更加低下。于是,发捎触了我的腿。 “我们结婚吧!”森忽然讲。 我转回头望着森。 森也望着我。 泪让我看不请他脸部的表情。 只记得他紧紧的拥抱着我…… 心忽然就安静了。 我以为感情可以战胜一切。 乃至是我的病。 而它还是突然复发了。 那时,我正和森在挑着戒指。 我就那么突然的倒在他的面前。 在失去知觉的最后一秒,我看见森惊讶的脸。 他一直站在我面前,一脸的不知所措。 而我的全身都在抖动。 我在剧烈的颤动中失去了知觉。 我在清醒前做了个梦。 我忽然有种感觉,一切都到了一个段落。 清醒时。 森背对着我站在窗边。 他知道我醒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一根又一根的吸着烟。 我感到浑身的肌肉还在间歇的颤抖…… 我浑身无力的坐在床上。我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很吓人。 苍白的脸,无神的眼眸…… 森丢下一句:“我出去了。”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 从此,他选择离我的生活而去。 我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发捎有些焦了。 我轻轻笑了。泪却在脸上画出两条弧线…… 在那句话后,我在也没见到森。 他逃了。 出院时,我问医生:“我究竟还能活多久?” 医生用奇怪的眼神盯了我一分钟说:“放心,在活个二三十年没问题…… 我在也没有去找森。 虽然我每天都活在他的影子里。 走到某个地方我会想,这是与森一起来过的。 吃饭时,我会想,这是森最爱吃的…… 而我却在也没有找他。 也是因为我爱他,所以我没有去找他。 如果他接受不了这么不完美的我。 我又能如何? 除了要求自己接受这个现实外,我别无他法。 夏天接近尾声时。 冷不丁在街上碰见杰。 邀他一起坐在咖啡馆。 我对他说起森。 我知道杰已经知道了我的病情。 他一直没有讲话,只是不停的搅着面前的咖啡。 并且有规律的抬腕看着手表。 我说:“森,他真的太不负责了。他真的很自私……” 杰用手指轻轻瞧了几下凹凸不平的桌面说:“森。他已经做的太不容易了,不 是吗?” 我抬头盯着杰。 杰则回避着我的眼神。 我低下头,轻轻笑起来。 说:“很晚了,你去忙吧。” 杰起身离去了…… 我用手轻轻梳着头发,一个人笑了好久好久。 这个世界,这个命运真的是太可笑了!! 回家的路上,我为自己买了个冰淇淋。用手拿着它,盯着眼前不停来来往往的 车辆。 我有种冲动,想飞跑过去与它们做最亲密的接触。 也许森没错,爱情没错,杰说的更没错。错的只是我,我不该去谈什么恋爱。 用这个残缺的身体去碰什么爱情。 冰淇淋轻轻流着泪,粘在我的手指上…… 三个月后。杰与一个安静的女孩结婚了。 我参加了婚礼。 于是,碰见了森。 他的右手边站着一个女孩。 我的脖子上,却还戴着森送我的互身符。 而我的头发却已经短的盖不住耳朵了。 我自己梳剪了它,为了不叫它在盖住我的眼睛…… 人类是颗苹果。 红的。 绿的。 大的。 小的。 而我是颗会颤抖的苹果。 所以,没有人会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