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橙 作者:锐儿 第一章:梅雨季节 六,七月份的时候,我的南方小镇就走进了梅雨季节。 雨儿像断了线的珠子。淅淅沥沥的飘个不停。 我不清楚为什么要对网络上的锐儿说那句话。也许是一时冲动,所以可以对 几乎是素昧平生的她说:“如果你需要水。那就嫁给我吧!” 为了这句承诺,或者讲是一个梅雨季节的玩笑。锐儿决定在一个飘雨的日子 来到我身旁。 我站在雨中,望着被雨洗的翠绿的列车缓缓驶进小站。 我向左边走了三步,然后脑子忽然空洞一片。我想:我该如何兑现这个承诺? 雨骤然有些大了。一个女孩拖着个大大的行李艰难的走下火车。她卷曲的长 头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慢慢从耳后滑落,贴在脸颊上。使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似乎在笑,又似乎在落泪。当运动变成静止的时候。锐儿就真实的站在离 我十几步之遥的地方。她有些累了,所以显现得有些呆。默默站在自己行李箱的 左边,盯着我。使我终于看清她的表情。没有笑。 更没有哭。她只是面无表情。 我又向左边挪了三步,然后快步走到她面前。我的脸上挂着微笑,或者是僵 硬的嘴故意向上翘。火车在我碰到她的刹那,缓缓离去了。 只有寥寥几人在这个小镇下车。人们一下车便因为雨,四散离去了。 只有几个卖货的女人,还坚持站在绵绵小雨中。 雨下得小了。锐儿的头发上粘着几滴雨珠。很饱满。猛得,她无表情的脸上 忽然变幻。 像一个高明的魔术师一样,整张脸刹那幻化成一个笑脸。 我有些害羞。尴尬的挠挠头。思维混乱的挤出一句:“锐儿吗?我,我是森!” 锐儿笑得更开了,她向左边歪歪头。然后摇着头讲:“我们可能刚刚相识。 但事实却又相识很久了。“ 我接过她手里的行李,不好意思的用没拿行李的另一只手挠挠头。 锐儿四下张望了三次。左转转头,右转转,抬头盯着天。天是阴的,还在落 雨。雨滴在她脸上,缓缓逝去。 她不经意的抿下嘴唇,使那看起来更红润些。 但至始至终她都不曾细致的打量过我,似对我没兴趣一样。她只是在不停深 呼吸。就像好久没吃糖的孩子,贪婪的狁吸着这个南方小镇的氧气。 第二章:晃动着的幸福黄球 我觉得幸福是黄色的,就似性一样。说不明白为什么。其实两者都是虚无缥 缈的,只是人大脑皮层的感触。 我曾无数次幻想着,这个南方小镇会与我去过的地方不同,就似我曾幻想曾 经已经去过的地方一样。有时,真的弄不懂了,岁月,磨灭的除了我的岁数,还 让我改变了些什么? 就像不明白,我每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候,总是想去另一个地方一样。我几 乎什么都不曾改变,除了我的好习惯渐渐变成坏的。 但我还是猜对了一件事情,我站在这个小镇的时候,它会下雨。它会哭泣。 它为接纳我的来临感到感伤或者它根本就看到了我的哀伤。 那些悲伤挤在一条面袋子里吧?化着妆,涂着厚厚的白脸。像歌剧里的演员。 如果它流泪了,泪水洗过的地方就会变成黑,不是它本身黑了,而是背景, 因为它本身也是虚灭的。 在晃荡着的车上,我忘记了时间。似乎过了很久。我只记得天无数次的亮了 又黑了。 我已懒得去搞懂这是火车在过山洞,还是天确实黑了。我只是在睡,昏昏沉 沉的窝在上铺的被子里,像个球。上铺的被子上有消毒药水的味道。我以为自己 会哭泣,但没有,我只是在幻想,想森是个如何的人?也许我会喜欢他,或者与 他发生什么,更或者我会嫁给他。 很可笑的。我只是忽然想有个归宿。而森说:“你过来吧,我娶你!!” 娶我?婚姻,多么诱人的条件呀。我觉得很有趣,我还从来没经历过婚姻。 在上铺,我坐起身,爬到下铺,所有人都睡着了。我一个人到洗漱台前喝水, 把嘴对准水龙头不停的咽着,直到呛得咳嗽起来为止。我蹲在洗漱台下,把粘满 水的手捂在脸上,好凉呀!凉到心底。我感到眼睛刺痛着,似有什么东西要冲出 来,也许是因为睡久了,也也许我想哭。更或者泪全数倒流回心里。外面不时有 灯晃过。火车伴着杂音,不停的把我从一个地方带到另一个。 第三章:一只袜子,两只袜子,无数袜子 锐儿乖乖坐在我身旁,像一只疯玩累了的猫儿。她不讲话,不看我。我想, 她也许是累了,或者在思考。所以她主动牵着我的手,我们的五根手指交叉握在 一起,很惬合。我把眼睛从手指拉到她的脸上,便看见她的灵魂。 我的眼睛离不开她的脸,她的眼神则一直盯着车窗外的风景。街边的树闪着 绿光滑过我们的身旁。锐儿的大行李就塞在这辆车的后备箱里,雨把箱子表面打 的湿漉漉的,使它像上了一层蜡一样的耀眼。 我要锐儿住在我家里。锐儿则坚持住进旅馆。 我没有过多的反驳,我很随遇而安,喜欢顺着一些东西走。 锐儿先下车,她没有讲话,只是一个人盯着旅馆的门发呆。 我付了车费,帮她把行李提到三楼。 锐儿从口袋里翻出系着红绳的钥匙,然后用左手小心翼翼的把它插进锁孔, 旋转,一圈又一圈,门应声开了。 那间屋子很小,小的我们两个人都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锐儿显得很疲惫, 她一个人一下子钻进了洗手间里。而后里面传出洗浴器的水声。 半个小时后,她随意的套着件白色的衣服走出来,头发上滴着水,满屋子都 是洗发水的甜香。 我忘了那半小时是如何度过的,似乎就是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盯着那个诺 大的灰色皮箱发呆。因为雨,积聚在皮箱的缝隙里,然后慢慢渗出,促使那看起 来像是在流泪。 锐儿累得说不出一句话。她一出来便一下子爬到床上,连被子都没来的及盖 就沉沉睡了过去。 她的呼吸轻轻吹起她的头发。她的左手叠在右手上,侧着身子。她的脚心还 湿漉漉的,她毫无顾及的在我面前沉沉睡去。 我一动也不敢动,坐在原地。地上散落着锐儿脱下来的衣服,内衣,还有两 只袜子,淡黄的,脚底以变成了黑色。袜子以两个奇特的姿态倒在锐儿的裤子上。 一只歪着头,另一只捂着脸,似在哭泣。 满屋子都是混合的味道。这其中也有我的一份。锐儿睡了,因为她累了。她 的衣服睡了,因为它们脏了。皮箱睡了,因为它哭倦了。我也想睡,却睡不着, 因为我不是锐儿的东西,所以我不能睡。 第四章:蚊子的锐舞 那间旅馆里有蚊子。一只?两只?我搞不清是几只。 我睡过去的时候,森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我醒过来时,他依然坐在原地, 我看了下表,我睡了整整三个小时二十七分十二秒。这说明我的生命又少了三小 时二十七分十二秒。 进到旅馆之前,我仔细打量这幢南方的建筑,中古似的红砖,中间用白色的 水泥连接,而无数说不出名字的绿色藤蔓植物爬的满墙都是。 楼梯在一排房间的另一头,上了楼梯后又要穿过一条楼道才能继续向上。那 楼道很阴暗,墙裙上刷着嫩绿的漆。因为时光的冲洗,有些已经脱落,我用左手 摸着墙走,不小心有块漆皮扎在我的指缝儿里。很痛,有血溢出来。我有些害怕, 怕阴暗,怕寂寞陌生的感触如潮涌来。 房间很暗,也也许是因为外面阴天的缘故。收拾的很干净。满屋子都是白色 的。白色的墙。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甚至是穿着件白衬衫的森,与穿着白 鞋的我,虽然鞋上面点着无数泥点子。沙发是栗色的,又宽又大,可以借一个人 勉强躺下。 我知道森很想和我讲话。但我却什么都不愿讲。他手的温度还在我的手心里, 今后也许他所有的温度都会给我了。哪怕是他衣服上的温度,鞋子上的,嘴里的。 我睡醒了。森带我去吃饭。我呆呆的吞噬着面前的食物。森不住的四下张望, 似怕见到某个熟人一样。我的眼睛不时瞟向他,他眼神与我交汇的时候,就会不 好意思的抬手挠挠头,一笑。露出两排南方男人特有的洁白牙齿。 森长的很不错。不是那种摄人的魄力,他很有味道。他有着纯黑的眸子,一 笑就露出酒窝的嘴,头发很短,耳朵尖尖的,穿着的衬衫上面有两粒钮故意没有 扣。袖子腕了三折。 我吞食着面前的食物,眼睛盯着森看,他的脸瞬间就红了。 于是,我笑了。 吃完饭,森不住的看着表。 我说:“回家去吧!” “那你?”他有些犹豫。 “我回旅馆,睡了。” “那我送你到旅馆门口吧。” “嗯。”我点头。 回去的路上,森碰到他的朋友。森挠挠头,把我介绍给他。 森没有进旅馆的大厅。我一个人走进去,然后在玻璃门前向他挥挥手。 森走了。 而我没有回旅馆的房间。 已尽黄昏,雨停了。这是我在这个南方小镇过的第一个黄昏。天边被太阳染 成桔红色,我任性的想去上网。 疯了一样的乱走乱撞,几乎对身旁所有经过的人打听网吧的下落。 这时候觉得就这么回不去旅馆了也可以。只想上网,又不清楚为什么上网, 想去那里躲着,想去那里放逐着。 这间网吧很小。20几台机器,网速轻轻爬着,很慢,向个要病死的老人。 我对每个见到的人说我独自来了一个南方小镇,准备嫁一个陌生的南方男孩, 他们说的什么我都记不清了,或者我干脆都没想去记住,我只是想找个人倾诉, 他们的责任只是听,而我则是说…… 第五章:抱抱 锐儿回去的路上,遇见了我的朋友。或者我的朋友故意要碰到我。我介绍锐 儿说:“我女朋友……” 晚上九点我打电话去旅馆。 服务员告诉我说:“此房间的客人外出。” 我猜到她不会乖乖的呆在同一个地方。我甚至能猜出她现在身在何方。 我更懂她只是想找个彼岸。她觉得那很有趣。因为她不曾经历。如果讲“嫁 给我” 的是另一个男人,她也会义无反顾的去的。她要的不是过程,不是未来,只 是一个有趣的结果。一个摇晃的人,一个不平静的灵魂。她只是偶然有个想嫁人 的理想。 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抬头问:“那女孩来了?” “嗯。” “怎么不带到家里来?” “嗯。” 电视上正在演一个战斗电影,穿着旧黄军服的首长拍着年轻士兵的肩在说什 么。 母亲再也没有出声。 我也选择保持沉默。 偶然转头,我发现母亲其实很美。乌黑的长发,虽然已经白了一大半。大大 的眼睛,虽然里面写满了沧桑。嘴唇很薄,虽然已经不在红润。她正在拿水果慢 慢添进自己的嘴里,上下顎不停的咀嚼着,发出奇怪的声音。 锐儿与母亲很像。她的头发长而弯曲,只是没有一根白头发。眼睛里也积满 了沧桑,内里有股如潮的狂傲。嘴唇很薄,红润的。被她不时的咬着,上面充着 血。她也会如此吞吃食物。而一切都是心不在焉的。对于她而言,一切都是不必 要的,重要的只是感受。让她觉得快乐的事情她就做。反过来,就算她明知道这 件事情会给她带来多大的痛苦,她依然要做。 几乎一夜没睡。我在担心某些什么,又讲不清楚担心什么。我知道她会找回 那间旅馆,会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站在那间屋子的门后面。我只是担心,也许我 对这份感情根本没有安全感,而说句实话,一份网络的感情,用什么来把它描述 的有重量?它也有责任的概念吗?也许维系它的只是一份心与心深出的碰撞。 早上,锐儿站在旅馆房间的门后面。歪着头眼睛还有些睁不开,似乎刚刚才 躺下。 我挠挠头,表示我的不好意思。锐儿什么话也没讲,只是转身躺回床上,我 关上门,慢慢走到屋中央。 锐儿仰躺在床上盯着我,眨了眨眼。我呆呆的站在屋中央望着她。 然后,她拍了拍床上她身旁的位置。 我躺在她身旁。这时,我甚至可以听见她的呼吸,我们离的那么近,而我们 心之间还隔着一根手指那么长的距离,身体的肌肉自然的崩紧,我感到喉咙很紧, 很渴,连话都挤不出一句来。 锐儿眨着眼,仰躺着盯着天花板,几秒钟眨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盖住亮点, 隐晦下去后又亮了起来。 我问:“抱抱可以吗?” 锐儿转头望了我一眼,点点头。 我侧过身子,用手指碰到她的肩,她微微把身子弓起来些。我的手便滑到她 的背部。 她的手放到我背上,一动不动。我闭上眼,感到她眼睛在我胸口眨了三下。 我们谁也没讲话。 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我没在往下做过任何动作。 锐儿挪了挪,轻轻咬了咬我的下巴…… 第六章:“星晴”其实该叫“日晴” 喜欢周杰伦的时候,他正在唱“星晴”。我随口哼来,觉得很有趣,简单的 音符,暧昧的词语。唱起来却非那么轻松。我喜欢去征服摆明争胜不了的东西。 哪怕只是一首歌。但可惜,我天生五音不全的嗓子,至今唱不好那首唯美主 义的“星晴”。 很怪的,只是偶然听见,所以喜欢,如这个南方小镇,本与我格格不入,我 只是因为一句近乎玩笑的誓言,就千里迢迢奔过来,要与一个过往从没见过面的 男人死守一生了。来之前我做了种种推测,但还好,森是个不错的男人,他表露 出来淡然中的紧张,让我懂得,他在乎我。 这个南方小镇很小。有河,在城市南边。有桥,小巧玲珑的拱桥。有船,木 制的,灰红色的,因为时光发着光。有木楼,有美丽古朴的女孩,与有责任感的 男孩。我显得与这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我喜欢在那里像一个异类。像一群和尚 里的一个尼姑。因为这里的气息,这里的景色,这里的方方面面全部让我觉得舒 服,所以,我想留下。 森要骑自行车载我去城外爬山。他挠挠头,拍着车后坐喊:“上来呀!” 说这些时他表情凝重。我知道,那车上载的不仅是我,更似森的整个世界。 森骑上车,我向前跑几步,一下子跳上车。我很快乐,这些让我想起小时候 父亲载我上学的情景。那时我会从后面偷偷的摸父亲扎扎的下巴。 搂着森的腰。出了城,便是条土路,很颠簸。但很舒服,似外婆小时哄我的 摇篮。我感到有风,但我却无需害怕,风全数被森抵挡着,身旁有无数没过腰的 草,不时蹭在我的胳膊,脖子,小腿上,痒痒的,我笑了。看无数五颜六色的蝴 蝶飞过我身旁,落在我头发上。 到了山下自行车骑不上去了,森抹着额头上的汗说:“我们慢慢爬吧?” 我点点头。 那条上山的路很陡,其实那里基本没有路。只有条没有长草的地,被人们美 称为路。 森一边牵着我的手,在面前不停走着,我在后面只能看见他晃动着的背部, 这让我想起某个记实电影里的场景,黑白的,人们从头到尾都看不见影片里主角 的面部表情。只见他的背部。所以我们都在猜测,也许他在大笑,也许在哭,也 也许他根本什么表情都没有。后来我懂得影片的导演要传输给我们什么思想,其 实人的内心世界就是如此,你看见的永远是人的表面,而又有谁能真正看到另一 个人的内心? 不清楚是什么时节,反正这山漫山遍野的开着杜鹃花,红刹刹的一片片。我 有些晕眩,觉得自己来到一片血海。我小心翼翼的走着,生怕一不小心踩伤那些 花儿。然后脚下一滑,我摔倒在花丛里。花儿被我压倒一片儿,我身下,脑袋下, 脖子旁全是红。我只需侧一下头就能碰见花儿的脸,我忽然有种在洗花浴的感觉。 森脸上一直挂着笑,他挠挠头。 我看到了天。纯蓝的天,水洗似的蓝,也许加了洗洁精,反正超乎寻常的蓝。 一片一片云在上面慢慢游过来,又游回去。 这种种,让我想到了周杰伦,想到他的那首“星晴”。 “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 四颗,连成线……” 泪就那么滚落,顺着眼角滑到花儿上,森没有看见,他坐在我身旁,望着远 方。 我说:“我很快乐。” 他回头望着我,笑着挠挠头说:“是吗?” 我说:“快乐的像只小熊,从长满厚草的山坡滚到山脚。” 他笑了,挠挠头,表示他也十分快乐。 我说:“那是幸福!!!” 第七章:12345 与56789 锐儿留下了,但这只仅仅代表她的身体。 我有种预感,她总有一天会忽然消失不见。 母亲很在意这个千里迢迢来到的女孩,虽然母亲并没把这表露与外。 母亲在厨房炒菜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在水龙头前帮她洗菜。 就这么悄悄呆在母亲身旁,很舒服,很安全。我爱母亲。甚至有时我觉得自 己有恋母情节。这种爱就像水龙头里的水流过指逢儿时的欢快。 母亲故意不经意的问:“那个叫锐儿的女孩怎么样了?” 我愣了一下,用手臂碰碰头说:“她现在在这边租了间房子。” 母亲在没问什么。虽然,冷不丁的,我很希望她能与我多问些锐儿的情况。 锐儿在距旅馆几米远的地方租了间很小的房子。说是小房子,其实那间屋子 也没有几十米那么多,只是拥拥挤挤的塞满了东西。 一张床,一张桌子,三把椅子,一台电脑,五个杯子,十几个瓷器娃娃,两 个流氓兔,与无数本书…… 我每次去的时候。锐儿都坐在电脑前,她不停的打着什么,我会一个人默默 帮她整理整理屋子,虽然那并不凌乱。锐儿总是很有始有终,在那里拿的东西又 会原封不动的放回原地。使我经常产生一种错觉,以为她从来没有碰过那些东西, 虽然那些东西上面一尘不染。 锐儿很少和我讲起她在写些什么,我也很少问及。自从她来到这里后,我已 基本告别了网络,因为每天,望着她,我就已经在看整个网络。也许她是适合生 长在那里的花朵,阴郁而又神秘。现实中的她总是无法让我同网络里那个时而紧 凑,时而又散落成沙的女孩联在一起。她很坚强,那表现在她黑长的头发上,她 更高傲,那表露在她总是蔑视一切的眼光。 因为屋子被全部塞满了的时候,才发现没有置办做饭的东西。锐儿只好每天 步行去外面的摊子上吃饭,有时米饭,有时陷饼,甚至有时只是杯柠檬水。 每天就这个时候,她肯心甘情愿的从电脑前离开。 我常趁她离去换衣服帮她关电脑的刹那,偷看她写的东西。那是部小说,文 章里的男主人公叫“森”。女主人公则叫“锐儿”。 锐儿和我谈的最多的,是我喜欢的某某东西。比如:颜色,歌曲,文字,网 络甚至是女孩。 她却很少讲起她喜欢什么。因为她喜欢的一切,全部都挂在她家的墙上,摆 在她家的屋子里,立在那个网络中。换句话讲,看她的房间,其实就似在看她的 内心。 拥挤,散乱而又主题鲜明。 我知道,她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第八章:淡蓝色的烟圈 在聊天室里,我给自己起名叫“淡蓝色的烟圈”。呵。可笑的是我根本不吸 烟。只是喜欢这么称呼自己。 2.4.6 与1.3.5.不明白为什么会记述这几个数字。偶数与单数。 在与母亲通电话的时候,就那么不经意的刻在公用电话旁的墙上面。而且被 我描了一遍又一遍。 我与母亲总共说了三句话。 拨号码。 电话通了。 森站在电话亭外面等我,他在抽烟,依在街边的护拦上,点着烟,然后吐出。 母亲说:“喂?哪位?” 我说:“是我。” 母亲沉默。 我沉默。 然后我讲:“再见,妈妈,今天是我的生日。” 电话挂断。 那晚,这个南方城市格外寒冷。我更似感到北国的冰天雪地。 小雨不断,淅淅沥沥的,从我站到这块土地那天起就一直落个不停,不间断 的,使我心中的悲痛,一直压积,找不到尽头与出口。 森搂着我走,他没有讲话,我抬头望到他的眼睛,我清楚得感到他眼里的一 切。他是透明的,起码在我眼前。 于是,泪会滑落,因为痛了…… 天冷的时候,我与森便做爱,窝在我家拥挤的小床上。如果那里还可以被称 为家的话。 森很青涩。我知道他过往从来没有碰过情欲,所以他恐惧,又十分兴奋。他 感到新鲜。 我引导他慢慢进入我。然后他就似一下子开窍了一样。一切都顺其自然。 事后,我窝在床上给他讲我的第一次。和某某男孩,那男孩的样子,在某某 时刻,那时的心情,那时的生活,那时的爱情,那时的呻吟。森没有讲话,只是 独自在抽烟,似在回味什么,又像在思考某些东西。我盯着他,想看他听我话后 的反应。而其实,与他之前,我还是个处女。和他是第一次,而我却没有落红… …所以玩味的想编个谎话给他听。 文章接近尾声,写不下去的时候,我就去喝酒,没有森的,离开网络,独自 一个坐在地上喝很多的酒。喜欢酌烈的酒穿过喉咙的感觉,有股撕裂的痛,但又 让我觉得那么舒服。 只有这时,我感到自己是活着的,没有活在梦里,活在网络中。 我一直在网络里用文字描述着自己的生活。梦幻的,现实的,还有网络里的。 但我很少会去理回复我文字的人。也许他们是懂我的,或者刚刚懵懂,异或 者他们对我简直一窍不通。他们只是在说他们看我文字的想法,这其中能看到他 们的生活与情感。那些是属于他们的文字,已与我无任何关系了,所以我决定保 持沉默。 如和森一样,我知道他爱我,同样的,他懂得我爱他。 只是人物不同表达的意思也不相同。 第九章:如果这都不算爱情 说实话,我并不清楚爱情是什么,在我的印象里,爱情只是个结果,找一个 自己有冲动的女人,然后结婚,生几个孩子,一起慢慢变老,最后死去。 孩子们在延续下一个人生。 这是种幸福,起码对我来讲是。 有冲动,并不是讲身体的冲动,而是让你身不由己的失去理智的冲动。 锐儿让我有了。 所以我想娶她。 我不清楚她爱我吗?或者讲,我不清楚她有爱吗。我越接近她的时候,越害 怕,因为她是鱼,一条顺滑的鱼。我必须小心翼翼,否则,一不留神,她就溜走 了。 我带她回我家。 那是她来这个小镇这么久,头一次来我家。因为很多原因。她,父母,网络, 她的文字还有那个承诺。 锐儿很客气,母亲也是。 在饭桌上,家人们对她表示了万分的友好。不停的夹菜与她。锐儿也轻轻的 微笑着…… 然后我宣布,我要与锐儿结婚,或者讲,我要娶她。 家人们没讲什么,只有母亲变的更加沉默寡言。因为母亲的先知先觉。 她早就看见了这个结局,她盯着我,我知道她在为我担心。 锐儿没说什么。她一直在低头吃着自己的饭。像这些事情与她无关一样。像 我只是某个鳖脚的电视剧演员在演一个失败的青春剧。她则只是个冷眼旁观的, 因为她喜欢如此。 送走锐儿。 母亲说:“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她适合随意晃动,她不会安于现状的, 终有一天她会对你厌倦,而后离去。 我站在我房间门口,就那么站了许久,许久…… 第十章:影子 我的手指套上了森送的戒指,代表我今生将要与他栓在一起。 我的故事终于完成了。 其实从头看到尾的你,该清楚,我写的故事,其实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 你也许一开头就觉得它很牵强,觉得这个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傻人,为了网 络上一句“嫁给我”而千里迢迢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那是因为你是正常的,你 有着你能追到的一切,而不会懂,一个任何东西都得不到的人会如何看待这句玩 笑。写一个虚无的幸福。而真实的,她真的那么做了。 故事该有个结局。锐儿希望是个童话的结局:王子与公主永远快乐的生活在 一起。故事是该完美幸福的。而童话离我们好遥远了,我们还该寻觅这个老套吗? 打完文章。我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在坐在电脑前。电脑忽然由天天的高速运转 停顿下来。 它很伤心,每天呆然的哭泣着。多出来的时间我都会去森的家里呆着,帮他 母亲做些事情。 森的母亲很美丽,从现在的她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故事。那也许是沧桑的。 也也许是刻骨铭心的。 森的母亲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她不喜欢别人插手。我只好坐在宽大的沙 发上猛看一个极其无聊的电视剧。不时看见她忙上忙下,她是安静的,或者她本 不够安静,现在已被生活磨静了。 森的父亲很少言语,甚至很少正眼瞧一下他的妻子。他只是吃饭,洗澡,睡 觉,过自己的生活。我有时在猜森父亲与母亲之间一定有过惊天动地的爱情…… 猛得,我看到十几年,二十几年后我与森的样子,也许也正是如此,磨得没 了棱角。 我有些怕着,我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在抖动。我怕自己会没有意志永远过这种 平静的生活。 婚礼一直在预备。我收到我的文字即将出书,让我速回的消息…… 我拿着信的一角,在眼前不停的晃啊晃。 第十一章:飘流瓶 故事结束了。什么都结束了。这也包括缘分。 我盯着收拾行李的锐儿。她在把所有属于她的东西装进皮箱。 她的脸如她来时一样的平静。在她心里,什么都无所谓的,这也包括我。所 以她可以在收到出书的消息后,马上收拾行李。 我有些木然,婚礼组织的差不多了,而她则告诉我:“我要走了。” 这真可笑,就似我们的开始一样可笑。 我对收拾东西的她说:“你前脚走,我后脚马上找个人结婚。” 她停了一下。抬起头对我说:“森,和我一起走吧!?” …… 我笑着闭上眼,摇摇头,叹口气。我从开始就知道,我留不住她,一切无法 挽回,她属于飘流,而我则属于这里,我害怕晃动。 我送她到火场站,就如我接她来到这里一样。她依然牵着我的手,手心是挚 热的,我感到她的心跳。 她站在车窗上向我挥手,一下,两下,三下,就向那天在旅馆门前一样。那 时她答应我去休息,而后脚却离开了那间旅馆。 我觉得自己很可笑,我想:我究竟在做什么? 然后,我哭了。在火车开动的一刹那,象疯了一样冲到车门前,敲着那车窗, 我看到锐儿的嘴张了张,她讲:“我爱你!” 我追不上火车,追不上任何东西,甚至是锐儿散落的脚步。 所以我蹲在站台上哭泣,不停的哭。像小时候受了委屈时一样。 下雨了。大雨。南方少有的狂雨,浇在我身上,透心的冷。 …… 母亲对我说:“放她走吧,她不适合你,更不会随意在何处停留,她是自由 的,如果你真爱她,就放她离去。有些爱情并不属于你。锐儿她不属于你……” 我抬头盯着天花板,似感到锐儿的脸,伸手抓时,一切幻灭。我忽然明白, 有些幸福并不属于我。 第十二章:I 又走了几千里。回到起点的地方。除了我手上的戒指告诉我,有个叫森的男 孩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外,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似乎在预示我从来没有离开过。 书出版的那一天,我打电话与森。森说:“在过三分钟我就要结婚了……” 我笑笑,说:“恭喜。” 这是我感到的结局,其实这样对我们都好。我们谁也拉不住谁…… 记得临走前,我对他讲:“森和我一起走吧?” 他甚至没有想,就马上摇摇头。 低下头笑了,我俩似乎谁也没有能力把对方改变。 这时一个人的时候,我常去转手指上的戒指。想:如果当初我不选择离去, 也许现在我会在他怀里,或者已快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而那时我,又是否会 安于现状。满意那种生活? 断裂的情感如南方水乡那些被我压碎的杜鹃花。扎在我心头,痛…… 而此时我想:我们真得懂爱情是什么吗?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