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 “哒哒哒——” 马蹄阵阵,尘土飞扬。 两匹骏马,三名旅人,一前一后,疾驰而行。 “太阳是不是落山了?”环抱身前女子腰际的白衣青年开口问道。 “哎?你怎么知道?”他身前的女子甚为诧异,他不是看不见么,如何得知? “臭婆娘,你是猪啊?太阳落山后阳光热度会明显减退,你连这都不知道?” 如此出言不逊的人,除了白随意还能有谁?“真是笨死了,跟你那师兄一样,长了 个猪脑子!” “白阁主,请自重!”真是躺着也中枪,陆仲轩离他们只数米之隔,将此话听 得清清楚楚,眼神一厉,沉声喝道。 文舒极是无语,她心情愉悦之下只顾着赶路,竟忽略了转冷的山风,举目眺望 片刻,扭头问他道:“随意,你是不是觉得冷了?” 白随意满头黑线,掐着她的腰眼,大声叫道:“喂,臭婆娘,大爷有那么弱不 禁风?大爷虽然没有你那猪头师兄生得粗壮,可也是个健硕男子,你别侮辱大爷!” “……”粗壮?他生得粗壮?他这么英姿翩翩、英武不凡、长身玉立、俊朗仿 若天人一般,他居然敢说他生得粗壮?!陆仲轩紧紧攥着缰绳,直恨不得给他两鞭 子,抽烂他那张臭嘴! 文舒也觉得他说话过分了,轻喝道:“随意,怎么说话呢?” “什么怎么说话呢?”白随意左右挪动几下,又道:“文舒,咱今天别赶路了, 找个地儿歇息吧?”他左扭又扭,嘟囔道:“一路抱着你,你倒好了,安安稳稳摔 不下去。可我呢?浑身僵死了,稍微动一动都疼。” “……”文舒气结,她的腰都快被他勒断了好吧?他居然还敢嫌弃?抓住他的 手腕往外一甩:“疼就松手!” 白随意摸摸鼻尖,被她甩开的那只手重又搁回原位,语重心长道:“媳妇儿啊, 我要是不抱着你,你摔下去怎么办?到时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哇!” “……”厚颜无耻是什么意思,文舒总算知道了,眯眼望了望前方,轻声道: “我记得前面有处破庙,再走一段吧。驾——” 陆仲轩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欢,就是不搭理他,脸阴沉着堪比黑锅底,狠 抽了马儿一鞭子,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天越来越黑,风越来越冷,白随意越来越不耐烦。 “吁——”终于,在白随意彻底失去耐性前,文舒印象中的破庙出现在眼前。 “到了?”白随意被颠簸一路,粉嫩嫩的屁股早受不住,歪歪爬下马背,踉跄 两步,差点站不稳坐地上。 陆仲轩瞧得开心,张口讽道:“可不是到了吗,如果不是到了,咱们怎会停下?” 他咂咂嘴,摇摇头,完全是模仿方才白随意讽他的语气。 白随意是谁啊,明着暗着的身份都不同凡响,从小不知打过多少嘴仗,岂能让 他得了便宜?“哟呵”一声,道:“说你是猪脑子,你还不承认。连大爷那么明显 的陈述语气都听不出,啧啧。”他揉揉屁股,竖着耳朵辨着文舒的脚步声,摇摇头 又道:“我跟猪没话说。”说罢便不再理他,脚步一迈,随在文舒身后踏进庙中。 “你——”陆仲轩咬着牙,手中马鞭被他攥得咯吱咯吱响。恨了半晌,最终深 吸几口气,拴好马儿跟进庙中。 庙里,文舒早已放好包袱,正收集杂草树枝准备生火。 陆仲轩两步跨过来,坐在她身边,翻出包裹里的干粮递给她道:“舒儿,我听 师娘说,你的厨艺又长进了?” “没有的事。”文舒生起火,搭起架子,接过他手中的干粮放在上面烤着。 “哈哈,是吗?”陆仲轩朗笑两声,看着她道:“舒儿还是喜欢谦虚。” 他靠得太近,文舒轻易便嗅到他身上沾染的檀香味儿,胸口一阵阵发堵,微蹙 着眉头往白随意那边挪了挪,问道:“随意,你吃几个干粮?” “干粮?我晚上不想吃干粮,我想吃野味。”白随意好不容易找个了暖和又不 烤得慌的地方盘腿坐着,正愣神。 “白阁主,大晚上的,你让我们去哪里打野味?”陆仲轩看不惯他懒散娇贵的 样子,微微皱眉。 文舒也道:“是啊,晚上不比白天,随意你将就下吧?” 白随意一拍大腿,叫道:“不行!”他赶路这么辛苦,不吃点肉怎么行呢?身 体会受不了的! 陆仲轩当即沉了脸,缓缓道:“白阁主,您真要如此任性?” “姓陆的,你说谁任性?!”白随意也冷了脸,“我就是要吃野味,怎么了?” “您要非吃不可,我不能把您怎么样。”陆仲轩拨弄着地上的篝火,抬眼瞟了 他一眼,冷冷一笑:“您自己去打就好,回来我给您料理。” 白随意被覆着双目,看不清神色。只见他面无表情地起身,淡淡道:“去就去。” 说罢,抬脚便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哎哟!”忽然,他脚下一个踉跄,身子晃了几晃,“噗通”一声歪倒在地。 陆仲轩登时便笑了:“白阁主,您装也装得像一点罢?”嘁,真是受不了他! 陆仲轩“咔吧”一声掰断手中的木柴,往篝火中一扔,又道:“平地也能踩到坑? 您当我们都是瞎子,看不见啊?” 白随意动作一僵,默然。片刻后,叹口气道:“是啊,你们都不是瞎子。”他 两手在地上一阵摸索,抖抖歪歪地站起身,继续往外走。 文舒一皱眉,喝道:“回来!” 白随意并不住脚,两手往前探着,依旧要往外走。文舒只得起身去拦他,一面 揪着他的衣领,一面对陆仲轩道:“师兄,你去打点野味来吧!” 陆仲轩坐得稳稳当当,只做并没听到,并不动弹。 文舒叹了口气,声音微微放软:“师兄,你去打点野味来,好不好?” 陆仲轩垂眸抿了抿唇,拿起身旁的剑往外走去:“舒儿想吃,师兄自然效劳。” 陆仲轩身手利索地跃进夜色,不多时便失去踪影。 文舒这才扶了白随意坐在篝火旁边,往他脑袋上扇了一巴掌:“你逞什么能? 眼睛不方便还往外跑,你吃饱撑的?” 白随意耸耸肩,也不辩驳。 “有吃的还不满意,你事儿不少,大晚上的还劳我师兄跑一趟!”虽然她对陆 仲轩几多不满,这次也为他叫屈,“若是我师兄不愿意去,你便打算饿着?” 白随意摇摇头,奸笑一声,道:“咱俩一个是瞎子,一个是女人,他有义务劳 心劳力照顾好我们。”他说着闲闲往后一躺,两手枕在脑后,歪头叼起一撮乌发, 惬意得紧,哪里还有半点倔强的样子? “啧,瞧你娇贵的样儿。”文舒好笑地摇摇头,这家伙,还真把自己当金丝雀 儿了。她渐渐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居然能教养出这样娇贵的男子? “呸呸!”白随意两口吐出嘴里的头发,叫道:“我说文舒,你可别不识好人 心!” “我怎么不识好人心了?” “老子要不是看你那么瘦,浑身摸不出几两肉来,能花心思设计他去打野味? 老子吃饱撑的?”白随意呼啦坐起身来,吭吭捶着地面,恼怒道:“老子是个爷们, 哪有那么娇贵,非得吃肉?还不是看你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跟着我们奔波,怕你 身子受不住?” 文舒一怔,心头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瞧着他傲娇又别扭的样子,竟觉得甚为 可爱,顿了顿,笑起来:“好,好,是我错了,辜负你一片好心。” “这还差不多。”白随意见她道歉,这才满意地躺下,翘起二郎腿悠悠晃着, 嘿嘿笑了两声,又道:“其实老子就是看他不顺眼,偏折腾他,哈!” 文舒扑哧一笑,笑着笑着,眼前忽地浮现出当初丢镖时的情景,笑容渐淡。陆 仲轩,他是那么无情又卑劣的人,她猪油蒙了心,才把一腔真情托付到他身上。 不过也是他的报应,丢的镖居然是白随意的东西,而且白随意又对他不满。这 下好了,一路跟着事主寻镖,心中便是再有不满,也不能出言不逊或者出手教训人。 啧啧,命运啊,真是有趣。文舒几乎可以想象,未来几个月的日子是多么的有 趣。那简直就是鸡飞狗跳、热闹非凡呀! “哎,我觉得你们俩很不对劲哪。”白随意回想起他们这两日相处的情形,奇 道:“他可是你二师兄,为什么你不替他说话?我怎么琢磨,怎么觉着你比较偏向 我?” 文舒嗤了他一声,扒拉着篝火堆上的干粮,见哪个烤得差不多便拿下来:“我 要是帮着他,你们俩不吵得更厉害?还赶不赶路了?” 白随意闻着烤馒头的香味,耸耸鼻尖,将手伸向她道:“给大爷掰块干粮。” “你这小子,怎么张口闭口‘大爷’‘老子’?”她一直不跟他计较,是感他 无偿带她离开宁州,千两银子分文不取。可是他这样出言不逊,在外行走极容易得 罪人,不改掉怎么行? “哟呵,文小妞儿,你过了河便拆桥是吧?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啊!”白随意 胳膊伸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递给他食物,恼怒起来。 文舒气得想抬脚踢他,又不愿跟他一般见识,去做那泼妇。想了想,索性转过 身去不理他。 她不说话,白随意一时也觉得无趣,撇撇嘴假寐起来。 夜渐渐深了,鸟儿早已归巢,不时翻腾着翅膀,发出扑棱棱的声响。 “喳——喳——喳——”不知哪里飞来只喜鹊,落在屋顶不时鸣叫起来。 白随意嫌吵,对准屋顶大吼一声:“滚!” 不知是他气势太过“磅礴”还是怎的,那喜鹊果真不叫了。 白随意躺着躺着,忽地坐起身来,对文舒道:“喂,我要如厕,你过来帮我。”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