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 “在下乃邵陵城卢城主的手下,廖生子。奉城主大人之命,请三位去喝茶歇个 脚。”中年男子捋着山羊胡,眯眼笑道。 文舒心底一突,皱眉不语:他们三人昨日才进城,今天不过是出来买点东西, 居然这么巧被他们碰上?还是说,那什么卢城主其实早便盯上他们了? 他们此行寻镖而来,轻易便被一城之主盯上。那镖,到底是什么?白随意,除 了落月阁阁主的身份,还有别的来历? 陆仲轩眸光一凛,知道是碰见麻烦了,跟文舒相视一眼,拱手道:“不知卢城 主找我等有何吩咐?” “你们去了便知。”中年男子见文舒谨慎地盯着他打量,又是一笑,从怀中掏 出一块令牌亮给她看:“文姑娘不用怀疑,我等确实是城主大人的手下。” 那块令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卢’字,右下角标着‘邵陵’的字样,看来确是 不假。文舒把那令牌扫视一遍,侧身凑到白随意耳边,低声问道:“随意,我们去 不去?” 白随意唇角微微勾起,道:“去,为什么不去?廖大人,请吧。” “白公子这一声大人,在下万不敢当。”廖生子后退一步,躬身抱拳道。语毕, 又直起腰来,对文舒几人往前一指:“诸位,请?” 陆仲轩在前,文舒跟白随意并肩稍落一步,三人跟在廖生子后面走着。不多时, 眼前出现一座朴实无华的府邸,抬头一看,果然是‘卢府’。 “三位,请。”廖生子在前面引路,带着三人一路往里走去。 文舒环顾一周,见这府院虽大,却并不奢华。除了花草还是花草,偶尔有个面 积并不大的池塘,以及古朴却并不陈旧的亭阁,数座假山,就再没别的了。 这卢城主,很清廉?文舒见来往的小厮仆人皆低调谦和,对这个硬请他们喝茶 的卢城主又生了丝好感。人都说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下人。这卢府的下人如 此顺眼,想必卢城主也很温和宽厚? “足下,不知您是如何识得我等三人的?”陆仲轩谦和一笑,对廖生子问道。 廖生子捋捋胡须,笑道:“白阁主大驾光临,我等岂能不知?” 卢城主一早让他吩咐守城官员,如若见到一行三人,一人气宇轩昂,一人眼覆 宽锦,一人头戴斗笠,便立即通知他知晓。是以昨日三人刚一进城,他便得到消息。 今日本想去聚星楼逮人,没想到半路上便碰到,索性截了过来。 白随意闻言,本来上勾的唇角弯得更加明显,薄唇微启,道:“足下此言,可 折煞白某了!” 文舒拧眉,极为不解,白随意不过是一个江湖草莽,何以得此关照、得此尊敬? 她直觉哪里不对,侧目打量着白随意的侧脸,发现竟然看不透他。 廖生子带着三人一路往里走,约莫一刻钟左右,停在一座屋脊最高的房屋前, 微微扬声道:“大人,白公子请来了!” “哦?”屋中响起一声略微虚弱的咳嗽声,走出一个身量极高的中年男子。他 面色泛着病态的苍白,即便眉毛挺拔飞扬,依旧给人一种阴柔的感觉。他张开泛白 的嘴唇,对三人笑道:“白阁主,文小姐,陆公子,请进。” “不敢,城主大人客气了。”文舒与陆仲轩齐齐抱拳,躬身行礼道。 白随意‘哟’了一声,却道:“白某一早听说卢城主身体不好,现今一见,啧, 居然比传闻更加严重?” 卢敏之近年来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旁人尊他是一城之主,无人敢拿此事打趣他。 可是这白随意……他念及白随意的身份,强压住心头的不满,只笑道:“劳白阁主 挂心,倒是本官的不是了。” 这臭小子,想干什么?哪有见了官家还这般无礼的?文舒眼角一跳,没闹清白 随意想干什么,捣了捣他,压低嗓音道:“随意,莫要胡闹,收敛点儿!” 白随意一耸肩,一边抬脚往厅里走,一边道:“不知卢城主找在下来,有何指 教?” 卢城主倒了杯茶,轻轻啜饮,道:“听闻白阁主的贵足踏入此地,请白阁主喝 口茶,给白阁主接风洗尘。”他往厅中座位一指,平声道:“三位请坐。” 白随意一把攥着文舒的手腕,让她紧紧靠在他身边,道:“卢城主有话直说即 可,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无法久留。” 陆仲轩微一皱眉,直觉白随意这小子忒为嚣张,卢城主肯定被他惹怒在心。然 而莫名地又觉得他浑身气势大涨,卢城主一城之主的气势在他面前居然显得低微, 失了主人的气度。他想开口化解室内这份诡异气氛,可是转念一想,惹怒城主的是 白随意,要惩罚也惩罚不到他身上,他多事干嘛?便静立在一旁,缄默不语,静观 其变。 卢敏之哈哈笑了两声,只道:“白阁主坐下说话,不必客气。” 白随意却似乎失了耐心,反抓着文舒转身便走:“既然卢城主无事要谈,便恕 白某无可奉陪。” 卢敏之眼中闪过一丝寒意,然而面上却淡淡笑着,带着一抹宽容慈祥的味道, 起身招手道:“白阁主且慢!” 白随意闻声止了脚步,转过身来道:“卢城主还有事?” 他面无表情,嗓音却透着股消遣、戏谑,卢敏之沉吟片刻,咬了咬牙,道: “在下碰到一件麻烦事,非白阁主不能解,劳烦白阁主稍坐一等。” 文舒恍然,怪不得这卢城主见到白随意这么客气,原来是有事请他办。只是, 他是如何得到他们的行踪的?又是如何探知她跟陆仲轩的身份的? 文舒心中解开了一个疑问,却又升起了两个未知谜题,顿觉头痛。不过她跟陆 仲轩都是跟班而已,有事还是让白随意自己解决吧。她想到此,便扶着他再度走回 厅中。 “白阁主,请坐。”卢敏之已吩咐下人去取东西,需要等上一时,便对白随意 客气道。 “多谢城主大人。”文舒欠身谢道,扶着白随意往坐上靠去。 白随意脚下微顿,沉吟片刻,同文舒并肩坐到椅子上。 “大人,东西拿来了。”三人静坐片刻,门外跑来一个小厮,一面擦着汗,一 面小心翼翼将怀中的木匣递给卢敏之。 “好,你下去吧。”卢敏之挥手撵走屋中的仆从,抱着怀中的匣子走到白随意 身边,道:“白阁主,在下半年前得到一只精致的金属匣子,费尽各种心思也打不 开。”他打开匣子,从中取出一只花纹繁复艳丽的金属匣子,递到白随意怀中: “白阁主见多识广,可见过此物?” 那匣子半尺长,两寸高,遍布精致花纹,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丝缝隙,极为稀罕。 白随意的手刚触到那只匣子,便笑了:“卢城主从何处得到此物?” “有位高人赠我一件宝贝。他说如果我能打开此物,那宝贝可助我达到心愿。” 白随意反复摩挲着匣子表面,笑得神秘莫测:“实话告诉你,卢敏之,这东西 你打开也没用。” 卢敏之眉毛一拧,试探道:“白阁主此言,是何意?” 文舒跟陆仲轩早听怔了,相视无言,只觉白随意忽地变成神棍一样,神神道道, 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见卢敏之似乎听得懂,便也见怪不怪,倒了杯茶看他们瞎侃。 白随意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拍拍匣子表面,凉凉道:“这里面的东西, 你得到了也没用。首先,它不是独一份。” 卢敏之神色越来越凛然,等了半晌也没见他继续说,又问道:“那其次呢?” 白随意勾唇一笑:“我说城主大人,就只这一点,您要这东西就没用了。赶紧 把它扔了吧,这就是个祸端。”他语毕,将怀中锦匣往外一抛,换了个姿势抱胸坐 着。 卢敏之紧紧盯着白随意,似乎要透过那层宽锦看到他眼睛,看到他心里去,看 清他的真实想法,揪出他的不怀好意。然而白随意是个瞎子,他的目光再灼热也没 用。 “白阁主,可否为卢某打开此物?”卢敏之沉默半晌,哑着嗓子道。他不信, 他不信这东西非独一份!他昧着良心抢了此物,如果打不开它,无法将它呈给那人, 那才是他的祸端! 白随意闲闲起身,推开他道:“不能。” 他拉着文舒往外走,陆仲轩也起身抱拳道:“城主大人,小子告辞。” 卢敏之眼睛里喷着暗火,沉声道:“白阁主,当真不肯为卢某打开此物?” “不能。”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卢敏之反而释怀,笑了笑,拍了拍手:“那就别怪卢某不 客气了!” 白随意心头一跳,拉着文舒急走几步。可是陆仲轩本来便走在两人身后,加上 又同卢敏之抱拳告辞,是以落后两步。他只觉脚下一陷,忽地无处借力,低头一瞧, 脚下不知霍然出现一个直径三尺余宽的黑洞! “喝!”他瞬间下落,本能地去抓周围所有能抓住的东西。这一抓,抓住了白 随意的脚腕! “啊——”伴随着文舒的一声惊呼,只见一道素色身影险险跃起,而一身白衣 的白随意则直直下滑!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