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眠 “随意,你准备什么时候给卢城主打开这锦匣?”卢敏之似乎十分着急,一见 到白随意便将那锦匣塞到他怀中。文舒来回翻看着手中华丽精致的匣子,心头满满 的疑惑。 “急什么?”白随意懒懒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毫不在意地道。 文舒一瞪眼,踢了他一脚:“什么叫急什么?咱们此行来邵陵是干什么的?是 来找镖的!就这么被卢城主中途阻了,你不着急啊?” 白随意挑唇一笑,翻了个身,以肘撑起半个身子,秀气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 床帮,道:“寻镖?不是已经寻着了么?” “啊?”文舒瞪大了眼睛,即便知道他看不见,依旧死死地盯着他:“已经寻 着了?” 白随意懒懒哼了两声,指尖准确无误地指向她怀中的锦匣,道:“呶,那不是 吗?” “你开什么玩笑?”文舒吓得差点把怀中的锦匣扔掉,可是又怕摔坏里面的东 西,反更加小心翼翼地将它捂在手中,不解道:“这不是卢城主从高人手中得到的 宝贝么?” “嘁!”真是头笨猪!白随意撇撇嘴,倒头再度原状躺回床上:“他说你就信 啊?这明明就是从你们手中劫下的镖物,傻姑娘。” 文舒不可置信反复打量着那锦匣,脑子转不过来:“他,他,怎么可能?他脑 子又没毛病,怎么会劫了你的东西,又亲自交到你的手上?” 白随意嘿嘿一笑:“你也发现了啊?是啊,我也奇怪呢,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 么笨的人?简直比你还要笨上千百倍。” 文舒顿时满头黑线,然而心中好奇得紧,便不跟他计较,只道:“这是怎么回 事?” “什么怎么回事?”白随意装傻,故意问道。 “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文舒拧了眉,坐他床畔晃着他的胳膊,追问道: “他为什么劫了你的东西,却又把这东西亲自送到你手中!卢敏之不是个愚笨的人, 他这么做有什么深意?” 白随意被她晃得不行,翻身朝里打了个滚,面朝下趴在被褥中,闷声道:“这 真的是巧合。那姓卢的劫了我的东西,花了这么久也没闹明白里面装了什么。恰巧 我来了,便想给我看看,借我的手打开它。” 文舒煞是疑惑:“你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呀,他这么上心?难道真是什么宝贝?” “嗤!”白随意闷笑一声,“宝贝?呵,这是要人命的东西。” “啊!”文舒吓了一跳,连忙将匣子扔到床里,忙不迭地在衣服上擦着手心: “到底是什么啊?” “是宁州知府贪污的证据。”白随意翻身坐起来,肃容回道。 “宁州知府?”文舒再度骇然,宁州,宁州不是她的家乡么? “嗯。”白随意郑重点了点头,“这下匣子做得精巧,姓卢的老东西想打打不 开,想毁毁不掉,藏又没处藏,便四处请高人试图打开它。” 文舒挠挠头,甚为窘然:“那,那这镖物都找着了……” “喂喂,你别想走啊!”当初两人说好,找到镖物后便分道扬镳,该走阳关道 的走阳关道,想走独木桥的走独木桥。白随意一听此言,立马知道她什么心思,抓 过她的手腕死死攥着:“事情还没解决呢,你不许走!”他顿了顿,又补一句: “什么时候我说你可以走了,你再走!” 臭小子!文舒听着他霸道的话,好气又好笑:“真当我是你的侍女啊,召之即 来挥之即去?” “呸!”白随意偏头狠狠吐了口口水,“臭婆娘你好没良心,不知好歹!老子 一路怎么对你的?老子什么时候拿你当丫鬟使唤了?”他一面愤愤,一面拍拍文舒 腰间的火莲剑,更加不平:“你见过谁家大爷给自家丫鬟置备宝剑的?那可是三千 两银子啊,老子吃饱撑的拿它打水漂玩?” 看来,他是真的把那些无理取闹的要求给忘掉了。文舒好气又好笑,心中却涌 起点点感动,安抚他道:“好好好,我不走,不走行了吧?” 白随意这才松开她的手腕,仰面躺倒在床,悠悠道:“漫漫长夜,吾无心睡眠。 可否请小姐赐以天籁之音,渡吾入眠?” “咦,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起胡话来?”文舒头一回听他咬文嚼字,搞些文 绉绉的句子,忍不住拿手背往他脑门子上蹭去。 “不解风情,哼!”白随意一把甩她的手,翻身拿屁股对着她,拱了拱,道: “大爷睡不着觉,你给大爷讲故事听。” “……”文舒黑了脸,盯着他挺翘的屁股,伸出右手看看手心,又看看手背, 再瞄瞄五指,忽然很想往他屁股上抽一巴掌。 “……从此以后,小姑娘和她的良人过上了安定幸福的生活。”文舒讲完一个 故事,凝神听了片刻,轻轻唤道:“随意?随意?睡着了?” “zzzzzz~ ”白随意动也不动。 好吧,看来是真的睡着了。文舒呼出一口气,起身捶捶腰背,刚要走开,忽听 床上又有动静。她转身一瞧,只见白随意翻了个身,恰恰以脸对着她。 屋中各处洒满柔和晕黄的灯光,白随意细瓷般的面颊被那灯光一映,愈发显得 柔腻光洁。文舒叹了口气,忽地想起江湖上曾经风靡一时的女扮男装。 这个臭小子,该不会是女儿身吧?要不然,怎么会皮肤这么好,五官这么俊秀? 可是,他一口一个‘老子’‘大爷’,说得那般寻常随意,又不似普通女儿家。文 舒的目光落到他脖颈上那个圆润的凸起,又扫到他平波无澜的胸部,释然笑了:唔, 他肯定不是女儿家,不用继续往下验了。 她讲故事讲了许久,有些口渴,便走到桌边倒了杯凉茶啜着。回头瞧瞧白随意 熟睡的面容,心头渐渐升起丝丝温馨感。这样的生活,似乎很不错?臭小子虽然嘴 巴毒了些,又有些娇贵,对她却是不错的。 她抬手触摸着面上微微凹凸的疤痕,又凝视着他目上覆着的宽锦,一时有些心 动:上天待她不薄,在她毁面后赐给她一个瞎子,一个各方面都很不错的瞎子。要 不,她稍稍加把劲儿,把他的心勾引过来?她觉得,两人就似这般过日子,还是很 不错的。 文舒心头荡漾开来,忍不住走回床前,蹲下身子盯着白随意面上的宽锦瞧。他 的鼻梁、嘴唇、下巴如此精致,眉眼肯定也很俊秀吧?有时候,她真想解开他目上 的锦带,瞧瞧他整张面容。 不过那样很没礼貌。文舒抿抿唇角,又看了他一眼,方吹灭烛火,带上门走了 出去。 灯火既灭,室内一下子黑寂一片。月光透过窗棂射进房中,只给这片黑暗带来 微弱的光晕。 文舒走后不久,床上的白随意忽地坐起身来,抓过床头的锦盒把玩半晌,冷冷 一笑:卢敏之,你想跟老子玩儿,还嫩了点儿! 他将事情前思后想数遍,脑中大致有了轮廓:怕那宁州知府同卢敏之也有勾结 吧?二皇姐既然劫了他的东西,就说明宁州那贪官是她的人。现下把东西送来邵陵, 是何用意?他只知道邵陵是她的地盘,却不知邵陵有什么好物事,让她屡费心机藏 着掖着。 姓卢的家伙是他二姐的人,关系好像还不错?白随意有些头痛,如果他真把卢 敏之给办了,岂不是跟二姐撕破了脸?他每每想到此处,总要把当今女皇陛下埋怨 一番,要把夺嫡的制度咒骂一通。明明是亲生的姐弟,为了个破皇位却要处处耍心 眼儿,累不累呀?心眼儿是该耍在这事儿上的吗? 然而乐正景安同乐正景康的争斗已白热化,他无论如何不可能置身事外。白随 意犹豫许久,最终拍拍手,轻声唤道:“黑鸦?” 随着他的嗓音落地,房梁上轻飘飘落下一团黑影儿,静悄悄落地,不带一丝声 响:“黑鸦在,主子有何吩咐?” 白随意手指轻叩怀中锦匣,道:“这卢府地下有处密道,你着人搜寻一番。记 住,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回来禀报我即可。” “是,主子。” 那日他跟文舒被困于客厅下面的陷阱,气愤之下抬脚乱踹。就是那一踹,让他 发现了这个秘密——卢府,有密室!他心头微动,抬脚四处乱踹,沿着土墙一脚一 脚挨着踹过去,发现只有他最先踹的那个方向声音不同,由此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 法。 看来,邵陵是他二姐的一处宝地啊!白随意长长叹了口气,再躺在床上时,却 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自那件事情发生后,他晚上就再难入睡。先前有文舒沉静的嗓音安抚着,渐渐 能入眠睡去。可是今日心头压着各种繁杂琐事,想尽办法也睡不着觉。 他阖着眼睛,朦朦胧胧脑中开始转走各种光影。转着转着,晚间文舒给他喂饭 的情景展现开来。朦胧中,他似乎又闻到她身上那缕轻妙的香味,绕在心头,百转 难消。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