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机 晨间微露尚未了,草儿嫩尖已然俏。 晴空万里,日头朗照,蓝天白云相映成趣,鸟儿双双展翅追逐。 风儿满世界地跑跳,穿梭在林间,滑翔在平原,擦过草地,掠过水面,搜集着 处处欢声与笑语。 “啪!”修长玉润的指尖夹着一枚清透纯净的棋子,闲闲淡定地扣在棋盘上, 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男人不骄不躁、不急不缓的声音随即响起:“我赢了。” “哇!”少女瞪大眼睛盯着棋盘,不可置信地惊呼道:“你赢了?这,这,这 怎么可能?” 男人勾唇一笑,缓缓道:“如何不可能?” “婉儿快快坐下,何必如此激动?”文舒扫了眼棋盘,说不惊讶是假的,可是 并不太过惊讶,似乎早早已经预料到,现在不过是验证了预料。 “文姐姐,白公子他,他眼睛不便,怎么可能下赢你?”卢婉儿被她拉着重新 坐下,睁着两只清亮的大眼睛,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白随意轻笑一声,也不介意,只道:“婉儿小姐难道不知,瞎子的耳朵很灵吗?” 他蒙眼半年,早已练就一副好耳力,单单听声辨位,根本难不倒他,“不过是听着 棋子落在何处,相应对招罢了,又有何难?” “去!”文舒捣捣他,拧眉好笑道:“真当自己是什么翩翩佳公子了?摆什么 臭架子,一点也不像,看得人好生别扭。” “臭婆娘,你敢拆我台!”他好不容易得瑟一回,被她这话一刺,简直就是大 煞风景!白随意咬咬牙,恨声道:“看老子回头怎么收拾你!” “哈哈哈!”陆仲轩靠在一旁抚掌大笑,道:“师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白 公子风流倜傥,才华横溢,在无人提点下都能赢你一盘,如何算不上翩翩佳公子?” 卢婉儿依旧没从震撼中醒过来,双目在棋盘与白随意之间扫来扫去。水润的大 眼睛,娇嫩的唇瓣,一副动人模样,好生可爱。文舒拍拍她的手,摇头笑道:“师 兄你莫要拍他马屁,小心他得意的飞上天去。” “嘁!”白随意半是恼怒半是不屑地嗤她一声,扭头拿后脑勺对着她:“大爷 天资非凡,不知有多少人排队等着捧贺大爷!偏你这臭婆娘不识货,哼,大爷不跟 你一般见识。” 他撇嘴扭过头去,下巴微微昂起,露出优雅的脖颈。从文舒的角度,正好看见 他流畅俊逸的侧脸,弧形优美的下巴,以及脖颈上圆润如夏日青枣的喉结。配上他 一身飘逸出尘的白衣,简直俊美得让人想流口水。就连卢婉儿这个一向看不起瞎子 的小姑娘,都忍不住看呆了。 陆仲轩的眼睛半刻也没离开过卢婉儿,见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白随意看,眼神透 着丝丝的迷惑,不由微微眯起眼睛。 “陆公子?陆公子?”远远的,传来小厮高声呼喊的声音。陆仲轩瞬间恢复到 俊雅温润的笑容,看着跑近的小厮,问道:“小哥找陆某有何事?” 小厮一路跑来,气息有些喘,一手抚胸,一面道:“回,回陆公子,是,是我 们家大人找您。” “哦?”陆仲轩诧异地挑挑眉,对文舒几人欠身一笑,跟在小厮后面往外走, “不知大人找陆某有何要事相商?” 小厮挠挠头,歉然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陆公子去了便知。” 陆仲轩知道再问也套不出话来,便缄口跟在他身后走向卢敏之的书房方向。 “大人。”陆仲轩刚踏进书房门口,便看见卢敏之坐在书案前挥笔疾书,欠身 见礼道:“不知大人找我来,所为何事?” 卢敏之见他来了,遂放下手中笔墨书卷,抬头和蔼笑道:“陆公子在府上住得 可还习惯?” “有劳大人费心。”陆仲轩再次欠身,诚恳地拱手道:“大人百忙之中尚记挂 我等,我等自然一切都好。” 卢敏之微微颔首,起身走出桌案,往一旁茶几走去,对他道:“来,陆公子请 坐。” “多谢大人。”陆仲轩随在他之后坐下,见他眉宇间透着掩不住的疲乏,关切 道:“大人公务繁忙,多多注意身体。” “陆公子有心了。”卢敏之倒了杯茶端在手中,啜饮两口,道:“说来还要多 谢陆公子。我家婉儿自小缺乏玩伴,近来得陆公子照应,开心了不少。” 陆仲轩心里一咯噔,心中开始怦怦跳动起来,暗道:原来是为了这事儿!他偷 偷瞄了眼卢敏之的脸色,只见卢敏之面色无常,平静无波,什么也看不出来,不禁 心下微沉:他出身草莽,以卢敏之的性子,大概不会将卢婉儿许给他吧?顿了顿, 笑道:“婉儿小姐聪明伶俐,活泼可爱,最是惹人怜爱。” 卢敏之眉眼略展,颔首道:“婉儿这丫头从小被我宠坏了,没什么心眼,不知 道防人,最让老夫头痛。” 不知道防人?陆仲轩眼角一跳,他的意思,是暗指他居心叵测骗他女儿么?强 笑道:“婉儿小姐善良可爱,哪有人忍心欺骗?大人放心便是。” 卢敏之睨了他一眼,缓缓摇头,顿了顿,又道:“婉儿年纪渐渐大了,过两年 便该许人家了。陆公子近日跟小女走得很近,想必对她也有所了解。依陆公子所见, 婉儿许个什么人家好?” 果真是为了婉儿嫁人的事!陆仲轩心跳愈发急促起来,咽了口唾沫,斟酌片刻, 道:“婉儿小姐是千金贵体,需得嫁给能够百般怜惜她的人。” 卢敏之点点头:“这个自然,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呵,门当户对么?陆仲轩垂眸,敛住其中的复杂神色,一字 一句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卢敏之喝茶的动作一顿,神色不明地瞥了他一眼。默了片刻,忽地话锋一转, 又道:“陆公子,老夫托你办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陆仲轩尚沉浸在他方才所问的问题里面,闻言登时一愣,没反应过来:他托他 办什么事了? 难道是……忽然间,他脑中划过一道白光,浑身一凛,后背立时爬满冷汗!是, 是那天,他迫于强威与无奈之下承诺他的事情?陆仲轩脑中浮现出那一日,三人首 次来到卢府时。 那一刻,白随意与文舒双双掉落陷阱,他被卢敏之的家丁护院包围,无奈之下 灵机一动,假装妥协。他先是答应助他诱白随意松口打开锦匣,随后被他所迫,又 承诺使计催白随意早日打开锦匣,并在白随意动手脚之前将锦匣中的东西率先给他! “陆公子将近日的进展说与老夫听听如何?” 陆仲轩又是一抖,渐觉后背有些发凉,已是被吓出一身冷汗——他近来只顾着 与卢婉儿打得火热,竟把这茬给忘了! “大,大人,非是陆某办事不力,实是白阁主他每每借口手掌不便,不肯……” 他话说到半截,便被卢敏之似笑非笑、似寒非寒的眼神挡了回来。一时语结,说不 出话来。 卢敏之见状也不催,只悠悠抿着手中香茗。茶水升腾的水汽挡住他的面容,令 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朦胧,辨不清喜怒。 室内一时有些寂静,这寂静将人的心跳拉得缓慢悠长,时间似乎慢了无数倍。 陆仲轩坐着坐着,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显然已是焦虑至极。 做官儿了不起么?做官就能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官小姐了不起么?官小姐就 能看不起平民草莽,随意践踏?呵,以卢婉儿的姿色,还配不上他!陆仲轩被卢敏 之的官威一压,不免有些焦躁,乱了方寸。勾勾唇角,自袖中掏出两粒硕大的夜明 珠,摊在手心递给他看:“不知大人可识得此物?” 这?卢敏之瞳孔一缩,握着茶杯的手指一紧,神魂俱颤:这东西,岂不是他置 于暗室中的密物?陆仲轩是如何得到的?他心中砰砰直跳,惊疑不定地看着陆仲轩 道:“陆公子手中的宝贝,可真是难见的珍奇呀!不知陆公子从何处所得?” 陆仲轩温雅一笑,把玩着两颗夜明珠,道:“既然大人都说这是好东西,看来 差不多了。”哼,老家伙,看不吓死你!卢敏之乍见此物太过吃惊,一时没掩住神 情,叫陆仲轩看出了苗头,勾着唇角微微拧眉:“说来奇怪。有天晚上,陆某做了 一个梦。梦见屋子底下有个密道,密道中埋了四五只装满奇珍异宝的大箱子。那箱 子里的宝物见了陆某便铺天盖地地飞来,似要认主一般。陆某被其中一只明晃晃的 宝贝砸中额角,痛醒过来。睁眼一看,床畔赫然躺着两颗夜明珠!” “哦?”卢敏之眼角跳得厉害,强做镇定道:“陆公子此梦果真稀奇。” 陆仲轩笑着点点头:“陆某回想多时,愈发觉得此梦有所古怪,忍不住想刨开 屋下的土层,看看有没有梦中的几箱宝贝。”他使劲儿搓着手中的夜明珠,将它们 搓得嘎吱作响,待卢敏之心疼得差不多,又道:“只是这里是大人的地盘,陆某随 意破坏大人的房屋,就是陆某的不对了。” 他果然知道了!卢敏之眯眯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杀意,面上却浮现出一丝无奈 的笑容,拍拍额角道:“糟糕,人年纪大了,记性也差。老夫与人约了见面,竟忘 了赴约!陆公子多多担待,老夫赴宴回来再找你相谈。” “那陆某这就退下,不打扰大人了。”陆仲轩勾唇一笑,拱手再拜,满意地退 出门去。 卢敏之看着他张狂得意的背影,眼睛越眯越细——陆仲轩,哼!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