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嚣 “他以白随意的名义起誓,本就做不得数!呵,你居然当真了?”流莲一手抱 胸,一手支颌,将文舒从上到下扫了个遍,“可笑,他连名字都不告诉你,你居然 以为他是真的想娶你?” 以白随意的名义起誓?做不得数?文舒刮着鱼鳞的手一顿,蓦地想起来,他确 实是说“我白随意对天起誓,此生非文舒不娶,终身不渝”! 她唤他“白随意”惯了,竟然忘了这并不是他的本名!那么他呢?他在说这句 话时,可有意识到?文舒想到这里,心神一散! 她正恍然间,忽听耳边响起“吃吃”笑声,略一侧首,只见流莲斜斜勾着嘴角,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波光流转,说不出的媚:“你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流莲围着她走了两步,口中咂咂有声:“我不过是想提醒你, 他那样的人,是不可能娶你的!所以你还是尽早看清事实,抽身而退吧!” “是吗?”文舒不以为意地笑笑,转身面向她道:“流莲姑娘姑娘的好心,文 舒心领了。只不过,我们‘小夫妻’之间的事情,还不劳‘旁人’插手!” 流莲一听这话,脸登时青了!再看她一手捏着鱼头,一手握着菜刀的模样,心 中嫌恶,连忙退开两步:“你不听我的话,到时后悔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文舒见她浑身上下如临大敌的模样,心中好笑,暗道:这还是个孩子,我与她 计较作甚?摇了摇头,转身继续捣弄自己的鱼。 这人怎跟棉花团似的,三拳打不出一个屁来?流莲脑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渐 渐皱起眉头。 她在白随意那里没讨得了好,心中不甘,便想从她这里开个口子。哪想她居然 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不由心生恼恨,直想把她塞进炉灶烧死算了! 文舒径自忙得开心,半点也顾不上流莲。在她看来,流莲还是个孩子,无论做 出什么,都算不得大事。 流莲当然看出她的不在意,只道她轻视于她,心中更加恼恨。眼珠一转,给她 想出一个好主意来:“文舒,你敢不敢和我打一个赌?” “赌什么?”文舒心中盘算着如何将这鱼做得巧妙精致,味道又可口,手下不 停,随口答道。 “就赌我们俩在他心中,谁更重要!”流莲微微眯起眼睛,这个赌,她赢定了! 先不说他到底喜欢谁,只凭她跟他说她是大姐的人,他就会极尽所能地照顾她,凡 事以她为先! “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文舒仍旧沉浸在白随意跟她告白的欢愉上,随口 陪她胡扯道。 流莲见她一脸漫不经心,甚是诧异:她最着紧的人并不在乎她,她为何还能笑 得出来?这笑意团簇在她眼底,如此真切,竟叫人无从怀疑! “如果我赢了,说明他最在乎的是我,最喜欢的也是我,最后要娶的人只会是 我!”她不信,她无论如何不信,她真的能淡定如斯! “扑哧!”文舒一个没忍住,喷笑出声——果然还是个孩子,满心想的都是些 孩子气的事情! 一个人内心深处最在乎的是什么,不到极度危难之时,谁也无法得知,即便是 那人本人——以她十六岁的年纪,能想出什么好的法子,来替代危难探测白随意的 心意? 文舒好笑地摇摇头,一点也不相信,只道这个赌做不得准。所以白随意心中最 在乎的是谁,根本就无从判断。更何况……他既说了要娶她,她便信他!文舒想到 这里,眼中划过一丝柔和的光彩——她信他,信他是真的想给她一个安定幸福的生 活! 流莲眼看着她周身犹如被圣光所笼,居然散发出耀眼的光彩,怒火更甚:“你 笑什么?!” 文舒瞥了眼她满脸的怒气,缓缓摇头,很是无奈——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一 点也容不得第三者插足。她该怎么跟她说,无论她说什么,她都不会信?顿了顿, 道:“你是想告诉我,随意他根本不会娶我,是不是?” 流莲下巴一昂,点头道:“是!既然你懂得……” 她话没说完,便被文舒打断:“你的意思是,他是骗我的?” 那当然,她的阿离哥哥只会娶她!流莲下巴昂得更高,再度点头道:“是!” 文舒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你是想说,他只是在玩弄我的感情?” 玩弄?流莲一怔,这词儿听着怎么不是那么好听?她这一怔,回答便有些迟疑 :“是。” “那么,也就是说,他在辜负了你之后,又来欺侮我?” 流莲又是一怔,只觉越听越不对头,不由抿紧了双唇,不再答话。 文舒见状笑了,笑容很是暧昧:“既然如此,那他便是个无耻、无赖、下流之 辈,没有错吧?” 流莲见她居然敢骂她的阿离哥哥,胸口怒火大炽,张口便要辩驳:“你——” 然而话未出口,再次被文舒打断:“你说,这样一个无耻、无赖、下流之辈, 你跟我抢什么?” “谁跟你抢了,阿离哥哥本来就是我的!”流莲逮着说话的机会,扯开嗓子大 吼道,“你这个又老又丑的干巴女人,鬼才会喜欢你!我这么漂亮又年轻,用得着 跟你抢?” “哎哟,真不好意思,你最喜欢的阿离哥哥呀,最爱我这种‘又老’、‘又丑 ’、的‘干巴’女人呢!”文舒裙裾一转,翩然来到炉灶前,将收拾干净的锦鲤搁 在案上,寻思着怎么下锅才好。 这可恶的女人!流莲见文舒竟不再理她,两手捉起衣摆狠狠攥着,水蓝色的眼 睛一反往常的温柔如水,泛起丝丝血丝。想她来到厨房这么久,轻言恶语一句没少, 然而句句落在空处,竟半点也没用在实处上!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瞳中闪着熊熊火光,竟比炉灶内的灶火还要明亮! “流莲姑娘,这厨房不是你这种大小姐玩耍的地方。你有空在我身上下功夫, 不如找你的阿离哥哥培养感情去。”文舒心知她在一刻,她就不可能心无旁骛地做 饭,索性出口撵她道。 流莲当然听出她话中的讥讽之意,胸中怒火攒成一团,心道:文舒,是你欺人 太甚,可怪不得我!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抿了抿唇,转身就走。然而却并未去找白随意,而是回 到自己的房间,反手关门,“喀嚓”锁上…… 一刻钟后。 “喀嚓!”房门由内而开,走出一身浅蓝衣衫的流莲。只见她轻飘飘地迈步踏 出,手腕一挥,房门再次被关上。她此时仍是一身蓝衫,发别金簪,腰束粉带,浑 身散发着青春气息。 然而与之前不同的是,她面上不再遍布气恼,而是闪着欢快的笑意!只听她轻 哼一声,踮起脚尖,旋着脚步飞下楼去。既不去缠白随意,也不去闹文舒,而是径 直跨出客栈,向外走去! 聚星楼乃当地最大的客栈,每日进出客人不知凡几,所剩饭菜亦比寻常客栈多 上数倍。因此,聚在周围的乞儿也比旁处多了许多。 流莲刚刚踏出客栈,便撞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块头。这人身形极瘦,头发灰蓬 蓬,面上乌漆抹黑,唯独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转动之间灵动斐然。他见流莲一身衣 衫贵不可言,立时亮出一口金灿灿的小黄牙:“漂亮姐儿,赏点吃食可好?” 他不知多久没洗澡了,被炙热的阳光晒得臭烘烘的。流莲瞥见他那枯枝般的黑 手,拧了秀眉,捂住鼻子朝后退去:“你离我远点,臭死了!” 那乞儿也不以为意,依旧大大咧着嘴,显摆他那口经年不刷的小黄牙:“姐儿 一看便知是贵人秀体,天生好命!小的祝愿姐儿日后要风得风,要雨来雨!” 照他这架势,看来不给他几个铜钱是不会走了。流莲早被他熏得不行,连忙解 下腰间锦袋,倒出几枚银裸子扔给他:“快走快走!” 那几枚银裸子砸到乞儿身上,弹出几篷灰土,更加呛得流莲难受。然而乞儿却 并不去接那银裸子,而是双眼一亮,抬起左右胳肢窝朝流莲走去:“姐儿,太少了 吧?” 流莲娇生惯养许多年,何曾受过这等粗鲁对待?两眼一翻,差点被熏晕过去! 乞儿双眼一亮,忽地出手如电,一把抢过她手中锦带,抬脚便跑! 流莲只觉双手一紧,旋即一轻,下一刻便空空如也,登时大怒——就连一个小 小乞儿,都敢欺她?!一时怒从心来,叉腰喊道:“给我捉住他!” 此时时至正午,街上行人并不多,且被烈日晒得身体疲乏,本没有充足体力去 追那乞儿。加之她语出轻狂,似喝令仆人般指使众人,更没有哪个愿替她费事。是 以她这一嗓子喊出,竟没有一个人应她! “喂,你们,都去给我追人啊,他抢了我的东西!”流莲竖眉怒目,指着离她 最近的一个中年男子叉腰吼道。 那中年男子竟是个脾气不好的,见状冷哼一声:“大小姐,瞧您这一身行头, 还缺那几个银钱?” “你这是什么话?他抢了我东西,难道我不该要回来吗?” “嗤,这就更可笑了。他抢了你的东西,关我们什么事?”中年男子嗤笑一声, 理也不理她,与她擦肩而过。 流莲被他一噎,登时说不出话来。转头一看,见不少路人都用不善的眼神扫视 她,不由面上烧起大火,跺了跺脚,扭头扎回客栈。谁也没有注意,就在她转头的 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喜色。 “啧,今天收获颇丰呀颇丰!”那乞儿凭白得了便宜,心中大喜,揣着钱袋一 路左窜又晃,不多时已绕过大半个州城。 就在他自觉安全,从胸口掏出锦袋,想数一数其中有多少银钱时,忽然眼前一 黑!他身子一僵,缓缓抬起头,这一看,双眼大睁,扭头就跑!然而不待他跑出半 步,忽觉颈上一痛,下一刻便失去意识,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啪嗒!”在他倒地后,他手中的钱袋亦掉落在地上。 这时,有一只缠满黑布的手将那钱袋捡了起来。那手极利落地打开钱袋,上下 一颠倒,其中银钱顿时倾倒而出,掉在地上,发出哗啦的声响。 随后,那黑手将锦袋翻了过来。只见锦袋内囊乃是由羊皮纸所制,上面飘飘洒 洒画着些奇怪的符号。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