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断 如果他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个结果,打死他也不会把信甩出去的,啊啊啊—— 乌鹊悔得捶胸跺足,奈何已经晚矣。 事情是这样的,半个时辰前,他被自己主子游魂一般的神情吓倒,一怒之下将 所有信件甩了出去。当时,他的主子只稍微抱怨几句,旋即被无边的开心冲倒。 不得不说,看到主子那开心的主子,他不是不心疼,不是不心酸!但是,更多 的却是高兴!是的,高兴!将近十天了啊,他每天每天只看到一个仿若游魂、不知 喜乐的、僵硬的木头人,天知道他有多思念那个鬼灵精的主子! 可是!!重点是,现在,在主子阅信由最初的虔诚到后来的匆匆翻阅后,他怕 了!但是事情还远远没有完,在主子阅完所有信件后,他是真的怕了!! 那样一双赤红的眼睛,那样两道充满痛苦、悔恨、气恼、伤心、软弱的眼神, 那样一张苍白如纸的脸,活像一只怪兽!!! 嗷——他,乌鹊,长这么大,终于见证了活人到活兽的进化过程!! “这些信件,你什么时候得到的?”那张薄唇不再优雅,吐出的话语不再迷人。 嘶哑,低沉,干涸,充满断纹,真难听! 咳,好吧,他不该反应过度。无论如何,不管这个男人再怎么可怖,他始终是 他的主子。 乌鹊强自镇定下来,打死不承认:“回主子,是我今晚刚刚得到的。” 白随意默了片刻,十指紧紧握住信件,片刻后,转身踏出房门。 乌鹊惊了一惊,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 那些信件,他都看了。因为随着那些信件而来的,有黑鸦单独给他的信。那些 信件上,每封都有这么一句话:千万、千万不要把这些信件交给主子。 他当时嗤之以鼻,挥着信件要交给白随意。然而屡屡被流莲打岔,给耽误了。 这一耽误,他便也不急,反正主子就在他身边,他总有机会不是? 但是他低估了流莲的本事,她总能抢在他前面,搀住白随意的胳膊,娇嗔央闹。 那一晚,他打开了信件——反正是黑鸦写的,有什么不能看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样的信,还真不能给主子看——就冲主子那颗霸 道的、占有欲极强的小心脏,能受得了这样的信件? 于是,第一封信,他没有交给他。 结果第二封、第三封、第四封,第……N 封,都被拖延了下来。 那信,越到后面越过分。他深深怀疑,黑鸦那厮是不是故意的?如果不是,他 应当拼着殉职,打死也不写信啊?就算写了,打不死就不能往这边寄啊! 结果,他把信写了,寄来了,让他这个可怜虫收到了。收到就收到吧,还偏偏 告诉他说,千万不要交给主子——他是想让他shi 么? 黑鸦这厮,着实狡猾!那些写满文舒姑娘与褚华小子的暧昧事情,他做什么写 得那么详细,描述得那么传神?这些信件一封一封递过来,简直就是催命符,交也 不是,不交也不是——若主子没有收到信件,那么责任全在黑鸦那厮身上,同他没 有一分关系。可是……他偏偏收到了,于是好与不好,全都将由他一个人背! 他,好孤单、孤独、悲催、凄怆! 那些信,不交,他会受折磨;交了,他会受到加倍的折磨。权衡多日,他选择 瞒下。奈何轻度折磨只是相对来说,实际上,那些碎碎念一点也不轻松!就在半夜 梦醒后,他一个不小心,全都给交出去了……果然,自作孽,不可活! 乌鹊瑟缩半晌,缓缓走了出去。 外面,白随意直挺挺立着,身披漫天星辉,好似一抹孤魂野鬼。他忍不住打了 个寒颤,轻轻唤道:“主子?” 白随意怔怔立着,答也不答,似乎并未听到。然而默了半晌,却自口中逸出一 句:“乌鹊,你说,我应不应当回去?” 回去?回哪里?乌鹊有点懵。是回京,还是掉头回神医山庄?他脑中疑惑,口 中只道:“主子自有决断。” 白随意苦笑一声,缓缓摇摇头。默了半晌,低低道:“你回去吧。” 是啊,他必须要做出一个决断。赶在文舒与褚华情意相许前赶至神医山庄,或 者相信她,全心全意回京处理事情。 然而要做出选择,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谈何容易!一边是他忠诚以待的大姐和 自出生起便背负的家国使命,一边是最爱的姑娘。仿若左臂与右臂,如何取舍? “窸窸窣窣——”一阵细碎声响,白随意恍然回神,低头一看,信纸已被他握 得褶皱不堪。抽出一张,大略一瞅,字迹已被汗水浸湿,模糊难辨。 “乌鹊,日后再来信,直接交予我即可。” “……是,主子。” “啪——” “驾——” 嗒嗒马蹄声,吱嘎颠簸声,噼啪破空声,声声掩不住车厢内的软娇侬语。 “阿离哥哥,你在看什么呀?” 薄薄的信纸,白净通透,纸背透着个个劲道的大字。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黑鸦 传来的每日一封的信件:主子:见信如晤!这封信的真实度,犹如我对您一如既往 的忠恳赤诚之心! 文舒姑娘在我等尽职尽责、倾尽全力保护下,一切安好!详记如下:卯时中, 文舒姑娘起床,穿衣(先伸右手),穿鞋(先套左脚),梳发,洗脸。 开门(褚华庄主依旧候在门外,今日比以往候的时间长了一刻),褚华嬉皮笑 脸凑上前,问文舒姑娘的脸有没有痒。文舒姑娘并没有发现他的包藏祸心与狼子野 心,笑着与他攀谈。两人聊了一会儿,便拐去与大伙儿一起吃早餐(由于文舒姑娘 脸上涂着药汁,蒙着纱布,不宜咀嚼,便小口小口喝着褚华为她调配的爱心菜汤)。 早餐过后,文舒姑娘被褚华带去后山捉鸟。光天化日,夜深人静,人迹罕至处, 褚华小子的贼心不死,竟想牵文舒姑娘的手!幸得文舒姑娘心念主子,不肯就范, 才逃过一劫(当然,如果文舒姑娘半推半就从了,属下们也不会同意的,属下会用 尽全力捯饬这对奸夫与淫妇,以示忠心!) 两人在后山捉鸟捉了一晌午,一只鸟也没捉到,便悻悻然归来(其实后山鸟不 少,只是属下等不想让他捉到鸟儿向文舒姑娘献宝,便将后山鸟儿能吃的全都吃掉, 吃不掉的就打死埋了,一只也没留给他)。 午时中,大伙儿一起吃午饭(期间,文舒姑娘喝着褚华为她调配的爱心菜汤二 号,吃得很饱、很开心)。 午饭过后,褚华就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粘住文舒姑娘不放松,臭不要脸地美 名其曰时刻照料文舒姑娘的起居,观察其面部伤疤的好转状况。期间,褚华赶走了 褚言,赶走了绿儿,赶走了文槿、田伯棠以及其他庄人,独占文舒姑娘的所有时间 与视线。为防文舒姑娘无聊,竟然黑心肠地耍武功,来逗她开心(主子,褚华小子 越来越过分了,您还能忍得了吗?话说属下们都忍不了了啊!) 酉时末,大伙儿一起吃晚饭(毫无疑问,在面部好转之前,在纱布揭开之前, 文舒姑娘只能喝褚华的爱心菜汤充饥)。 晚饭后,褚华过五关、斩六将,一路开天辟地,挥刀舞剑,赶跑诸干人等,护 送文舒姑娘回房(吼,他心术不正满肚子坏水啊主子!)在文舒姑娘躺床上后,他 依然不走,一双蓝眼睛变得绿油油,像极了传说中带颜色的狼(不过主子莫要生气, 也莫要担心。有属下们在,他们什么也发生不了!)亥时中,文舒姑娘闭上眼睛, 结束欢乐又快活的一天。 哦对了,主子,今天还发生一件事情。由于事关文舒姑娘,属下想,这事儿得 提一提。就在褚华与文舒姑娘进房关门后,文槿与田伯棠从暗中悄悄冒头,窃窃私 语。您猜他们说什么?嗷——主子,他们竟然诋毁您,捧高褚华!他们说,褚华要 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要真心有真心,并且十分听话,又有一身好武功、好 艺术,上没爹下没娘,正好做入赘的女婿! 报告完毕,您忠诚的爱将,黑鸦白随意看完这封信,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 黑鸦童鞋,该上学堂了! 这通篇都是些什么字句啊?啊?还像不像话! 不过……褚华这小子够狠,竟然采取死缠烂打政策?哼,不过没关系,他相信 文舒! 唔,相信文舒,相信文舒,相信文舒……不过他就想不明白了,文舒干嘛任由 他缠着呀?她就不会像当初推开他那样,推开褚华吗?她难道就任由褚华黏着她, 从并肩走,到牵手玩,到亲亲密密亲亲热热?这怎么能行呢?褚华这小子他太了解 了,他这一招他太明白了,当初他就是用的这一招,将她追到手的啊摔! 一旁,流莲见他五官拧到一起,纠结又狰狞,微微垂下眼帘。 那信,她明白,是黑鸦传来的。上面写了什么,她大略也猜得到。只是,看他 这样子,似乎文舒还活着?并且活得很好? 怎么回事,褚华还没动手吗?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