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 作者:任盈盈 题记:他问我,你还好吗? 我说,已经好了,下了雨,我只是想找把伞,找了一圈,才发现雨只是在心里 下着,于是回来了,雨就停了。 第一次听 SECRET GRARDEN的《PRAYER》 时,我正在把那件最最钟爱的白色真 丝长裙放到烫衣板上去,然后展平。我总是喜欢在这样安静地做事的时候听安静的 音乐。《PRAYER》响起的时候,一种有些奇异的,淡淡的,又有些怜爱的感觉开始 在心里荡漾,升起。我不能解释我对音乐的钟爱,有时竟可以如见了美女般的惊艳。 我在我的电脑音箱上听我的CD,客厅里,donny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远远地, 我用热切而充满柔情的目光望着他。他走过来,没有看我,说,太吵了,影响我看 电视。然后他把我的房门“砰”地关上,也关掉了我对他深情的注视。 周末的傍晚。他躺在沙发上看报纸。 我说,老公,我们出去散步吧。 他说,我要看报纸,你自己上网去吧。 我把那张SECRET GRARDEN放进唱机。选取《PRAYER》,然后我坐到他身边去, 拿掉他的报纸, 用我温柔如水的目光包围他,donny不得已开始面对我了。我想不 起来他有多久没有这样面对我了。每天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是我总也捕捉不 到他的目光。虽然以前他总是说,初七,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虽然我现在 依然美丽。 然后我俯下身来,微微闭上眼睛,用我绚若花朵的唇贴近他。 除了做爱,其他时候,我已经想不起他有多久没有主动吻过我了。 他在我明艳的唇上匆匆一点,说,你擦着口红呢。然后推开我,重新拾起他的 《足球》,说,去吧,去上你的网吧。 我返身把CD从唱机里退出来。乖乖地去书房里上我的网。 我在电脑前上网,看到屏幕下的时间是个奇异的数字。 0:00 我在电脑前上网,和一个叫ken的人聊天。 ken说,初七,你的名字很特别。 我说,我只是个在初七出生的女子。 很多次这样的夜晚,这样的0:00,我会在网上和这个叫ken的人聊天。 ken说,和你聊天,象是在和一个古时候的女子隔岸相望。 我说,也许我本就是不属于现在的。 我讨厌聊天, 我早已厌倦了聊天,可是donny还没有回来,我不得已在网上继 续和ken说话。我不讨厌他。这是个有着单纯的心智和朴实到几乎没有心机的男人。 我惊讶于他在某些方面的不通事故与执着,虽然我曾经也是。 jack就曾那样说过我,他说,初七,你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在你身上,揉合了 极致的成熟和单纯。我惊讶于你在某些方面心思的慎密,又困惑于你在为人处事上 的不通事故。 我一直对人很好,对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可是他们中的某些人会欺负我。我的 善良在这儿成了致命的弱点。jack在提醒我注意不要被伤害的时候用了这句话来形 容我。 我叫初七,我怀疑我也许真的不属于现在的。 jack一遍遍地告诫我要注意这个,防着那个,我无助地望着他,这个新来的小 男生,我不知道他怎么会了解这么多。为什么又要告诉我这么多。我说,jack,你 不要对我这么好。 jack在笑,我对每个女孩子都一样。可我知道不一样。 现在我更知道是不一样的。一个月后,jack再也不对我说话,他总是无声地从 我身边走过,无视于我的存在似的。不久他有了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别人说,那 女孩长得很象我呢。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吃完饭分手,我上车的时候,jack在站台上冲我挥手,笑的 样子很傻。令我想起donny初遇我时相似的眼神。 然后有一天他忽然握住了我的手。我挣脱开来,我说,jack,有些事情我们心 里知道对错,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转身离去的时候,我感觉得到他的眼神在我的背影上凝结。后来他再也没有正 视过我。 我心里很痛, 我知道我很爱donny,这么多年了,我一直爱他,然后我嫁给了 他。 可jack在这一个月里给我的关注和爱护,或许是donny在五年里从来没有做到 过的。 donny真的对我好, 虽然他总是忽视很多,忘记很多。但是,我知道,好一个 月很容易,难的是好五年,甚至更久,我一直都知道。 0:00 donny一直没有回来, 我知道他在哪儿,但是我不愿意去找他。他知道我在家 等他。 姐姐说,真爱一个人要连他的缺点一起爱。她爱了一个满是缺点的男人,在她 临产等着丈夫签字的时候,那个男人依然在麻将馆里豪赌。我跑去叫他时,他说, 你帮我签吧,我这儿还有两圈牌。我心里的愤怒在那一刻达到顶点,我给了他一记 耳光,我说,你还是不是人? 他跟着我铁青着脸来到医院。他已经知道姐姐将要生的是一个女孩,他不喜欢 女孩。 我看到姐姐被推进手术室时看着他的充满依恋和无助的眼睛。 姐姐在那一天死于难产,当这个男人仆在姐姐苍白美丽却冰凉的身体上号啕大 哭的时候,我想姐姐终于还是没有白爱他这一场。姐姐的身边,有一个小小的女婴, 那个代表着她生命延续的小女孩。 donny不幸和这个男人有着同样的毛病。 于是我常常得在午夜的时候依然在网络上徘徊。我知道他在哪儿,我对他的劝 说已经到了自己都感到厌烦的程度,终于我什么也不再说。 我和ken见过一次, 后来他在网上对我说,聪明的女人往往不漂亮,漂亮的女 人往往不聪明。你比聪明的漂亮,比漂亮的聪明。我喜欢。 更多的时候我不聊天,只是在电脑前编写着一个个美丽却只能拿来骗人的故事。 然后, 我为ken写了一个故事,一个以ken和我为主角的爱情故事,ken惊讶于我惊 人的想象力。 他说,真希望那会是真的。 我不置可否,写作只是游戏,用来渲泻激情的游戏。 ken有一段美丽的网恋,那是个叫susan的女孩,她后来才告诉他自己其实有男 友,他告诉我他依然爱她。虽然她没有工作。他说他可以出资供她上学,只要她肯 学。 我惊讶于他的轻信。我说,你其实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 他总是说,我很矛盾。你知道吗?如果真的可以选择,我会选你。 我不置可否。我说,你应该把握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幸福,它或许并不一定是现 时存在的。但真正属于你的,逃不掉。 他一遍一遍地看那篇小说,他说,真希望那会是真的,会吗? 我在笑,会。比如有一天我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我需要一个依靠的时候,我或 许会首先想到你。 不上网的时候我们开始用手机发短信聊天。 ken发过来: “你是风儿我是沙,你是哈密我是瓜,你是牙膏我是刷,你不爱 我也没办法!” “一直以来很想对你说出这三个字,可是这三个字太难说出口,因为这三个字 一旦说出口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今天我终于忍不住对你说出这三个字——你是 猪!” 我一直在笑。ken的幽默超乎我的想象。 donny在那天凌晨二点终于到家的时候,我们开始争吵。 吵的内容记不得了。最后他冷冷地说,没有谁少了谁不能活的,你以为你是谁? 我不再说话。 如果我没有记错, donny曾对我说过,别离开我,你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吗? 那一天他出了车祸正躺在医院里。一个星期后我在他的床上成为了他的女人。 我们的恋爱父母反对了五年,他们始终觉得以初七的才貌,应该找个比他好十 倍的男人,可是我还是一意嫁给了他。现在他对我说,没有谁少了谁不能活的。 我想他也许说得没错。 天终于亮了,我悄悄地起来,看一眼沉睡的他。然后离开。 我坐了很久的火车, 来到ken所在的城市杭州。下车的时候我才想起,我没有 带我的手机出来。天是阴的,我一直在想,会不会下雨呢?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到网上找ken。已经是下午一点。我不知道我 为什么要找他。 我记得他曾问过我,我可以爱你吗? 我说,不可以。 我也记得他在看过那个小说之后说,真希望那会是真的,会吗? 我在笑,会。比如有一天我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我需要一个依靠的时候,我或 许会首先想到你。 于是我来到这个ken生活的城市。 我记得我告诉过他,我是一个表面平静的女 子,却也是最容易被点燃的女子。象我这样一个危险的女人,也许是最不适合做别 人妻子的。 他说,不,如果可以选择,我一定选你。 我在网上找到ken。 我说,知道我现在在哪儿吗? ken说,不知道,你不会在杭州吧。 我对他:),然后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ken说,上周我见过susan了,我牵了她的手……她是个很善良可爱的女孩。 我说,祝福你,你应该把握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我不知道他是否明白了我说的那个“真正”的含义。 他说,我会的。 我说,我很累了,要找一个地方休息。 他问,你没事吧?你在哪儿? 我说,别管啦。 外面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雨。美丽的西湖烟雨飘摇。湖面上低飞着几只燕子。 果然下雨了。我漫无目的地走。那些细细的雨丝落在衣襟上凝成一颗颗透明的水珠 子,竟不弄湿衣衫。 如果不是他曾似真似假地说过ALL I WANT IS YOU, 我不会来。如果不是他忽 然提起susan,我一定会见他。如果,也只是如果罢了。 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这句话,“有些人很好,只是无法在一起。” 是的, 有些人很好,只是无法在一起。比如ken,比如jack。jack现在和我连 朋友都不是。所以我不想再把ken也弄丢了,我想ken会是个很好的朋友。 …… 我到了家, donny从屋子里面跑出来抱住我,初七,你去了哪里?你再不回来 我要报警了。 我说,没事,出去走走。 我给ken发短信,我到家了。 他回复,你还好吗? 我说,已经好了,下了雨,我只是想找把伞,找了一圈,才发现雨只是在心里 下着,于是回来了,雨就停了。 后记:我是初七,初七和donny,ken,jack是不同的,因此初七无论跟谁在一 起,都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我只是我自己。 ken不断地发短信过来,为什么不见我? 你好残忍。 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为什么相遇总是太迟? 我还有机会吗?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还有机会吗?我不知道,无论是否选择,选择谁,对初七来讲都是一样,因为 初七无论跟谁在一起,都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我只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