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人 散步的鱼(11月6日15:45) (一)心魔 她在一幢房子里关了五个月。 偶尔倦怠的看看窗子外的天空。一种灰凝的蓝。很少去室外。 庭院里有一只瓦缸积着一些青苔。她有许多鱼。有时额抵了圈沿向里张望。水 中是模糊的人面还有模糊的鱼影。她从不为鱼换水。水是一种窒息的惨绿。 手中多了一把犀角小梳。姑母带了朋友来看她。角梳里带了几丝红纹。不会是 犀的血呢。姑母和朋友在一旁细碎的聊着天偶尔也带了爱怜的眼神看她。可喜欢? 姑母轻声问。她用梳子缓缓划下长发。喜欢。她说。为姑母端来茶点她依旧倚 在缸沿边观鱼。也不过是喜欢。喜欢代表什么呢。水中两尾鱼摆了硕肥的尾翅追逐。 那女孩子怎样了。 怎样。也不过是等日子罢了。 哦。唉。真是做孽。 她母亲去医院守夜。夜半还听见她房里有动静。 她没守在里面? 不敢。说是里面房间小。挤。 ………………… 说是听见那女孩子说,你向外让一让,让一让。 姑母向身后张了一张,啊哟哟,惊煞人了。房里不是没有人,她对谁说呢。 就是呀,还不是那………… 这女孩子完了。怎么招上这邪魔。 眼神都不对了。见了她哥哥硬要往床上拉呢。见男人就把衣服揭起来,还向人 笑。她父亲气呀,心脏病都发了。 啧啧,请个半仙呀。我知道有个张仙儿很灵光。 请了,不管用。说是那邪太凶。制不住。真是。 真是。 姑母她们在说些什么呢。她是漫不经心的。任何事。把世界都挡在她之外了。 可是,那个女孩子遇见了什么呢。一个男人?邪魔?姑母说那女孩子在变瘦在慢慢 死去。死有什么可怕的。她扯了一片叶子扔在鱼缸里。鱼群都逐逐围上来了。 夜半她醒来。刚刚的激潮还未过。面上晕红她有些气吁。她记得她的身体曾一 上一下起伏的送迎。她好象变成了一尾鱼,游过肌肤的水波都是一种欲望的突剌。 周身都是懒松却畅快无比。从未历经过。她觉得兴奋莫名。抚着自己发凉却灼烧的 身体她慢慢的把手伸入了身体的隐密之处。她要再次品尝。 你瘦了。姑母说。她微笑。姑母摸上了她的面庞。象一只狭长的桃子却渐渐失 了水色。你有了黑眼圈。姑母从女孩的身形嗅到了什么。你遇到了什么孩子。告诉 姑母他是谁。谁把你变成了女人。 天井里有一只积了斑驳青苔的瓦缸。里面有许多鱼在游。它们很快乐。 姑母请了法师来作法。经幡。香炉灰。桃木剑。黑狗血。她的小小庭院遭遇了 一场小小劫难。法师点了一串纸钱走来走去口中喃喃。最后抓了一把空气放在一只 小泥坛里带走了。姑母安详地张望着。她在姑母的眼中看到了与她类似的欲望。夜 来了。姑母终是没有留下来陪她。你的鱼缸里有一只鱼带了籽,可能要有小鱼出来 了你当心点。姑母说。她走过去从鱼缸里抓出那只鱼。她的手握的很紧。一只鱼尾 在激巨的摆动。后来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手腕滴下来。她的手中没有动静了。 你的肚子! 她低头爱抚着腹部。你看到了。她笑。他就在我身体里。我很高兴我的爱人将 循着我的身体来到这世界。 你们都听见了姑母的尖叫。 她步入黑暗中的房间。 爱人,我来了。 她的手指缓缓向身体的最隐密处伸去。 爱人,我来了。 (二)计程车惊艳 散步的鱼(11月6日15:45) 朋友老乐是个计程车司机。 因为听人说计程车的鬼故事有很多。特别是在夜间开车做生意时很容易碰鬼。 所以在一次聚会里大家闹着老乐讲来听。老乐这回却一反常态避而不谈逼急了就讲 个荦笑话应付过去。要知道老乐一向是以诙谐闻名于众。这样的躲闪开始大家以为 是这小子又一挑兴的手段。可是后来看下去实在不象。在大家的轮番轰炸后。老乐 终于给大家讲了一件事。 大家知道和平路那个桥洞吧。有个开车的哥们曾告诉我有时开车从那里经过会 看到一个穿红衣的女人站在桥洞边。车开过去后就不见了。有时会看见一个婴儿包 裹的好好的在地上放着。可是停下车去看。地上什么也没有。当时我听着就觉得这 哥们是喝高了在那儿吓我呢。谁都知道和平路是我常跑的道儿。一天最少也跑它几 十趟。别说女人和小孩了,连点风吹草动都没见过。不过不能说这哥们的话对我没 产生影响。有时从那桥洞经过我也会左右看看加快车速超过去。我自己也觉得好笑。 后来再见了那哥们我狠狠克了他一顿。 那天早上下了一场雨。应该是五点吧。水泥路面积了一滩滩的水渍。秋天了。 有点凉。本来这么早不会有什么客人。可是转了两圈后有人拦车了。是个年轻的女 孩。 我不知道其它的哥们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反正我挺喜欢拉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她们往车里一坐。空气都不一样了。我开着车车上的女孩就想想她的心事或是看看 窗外也有补补妆的。有时还会聊上几句轻松的话题。总之那种空气让人觉得舒服。 这是个安静的女孩。我突然有了想和她说话的欲望。我说小姐你早。她没有回答。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她似乎心不在焉。我笑笑。也许是在想她男友吧。女孩在和平路 下车。是在那桥洞边上。我经过桥洞回头看。她好象在等人。 后来一连几天都遇见女孩。当然我总是刻意在某个时间发车。女孩很瘦皮肤有 些黑。举止间都怯怯。她一直穿着一条白睡袍似的裙子。纤尘不沾。这是难以抵御 早上轻寒的微风的。不冷么。但是我想女孩都是要漂亮的。你在等人?女孩久久才 回答,是。女孩的脸上慢慢生动了一朵微笑。转瞬既逝。我有点呆。我常常从后视 镜里偷偷窥视女孩。后来我把件事想象成约会。每天早上女孩在等我。这个秋天的 奇遇是属于我的。 讲到这儿老乐是怎么也不肯讲下去了。无论大伙怎么威逼利诱。老乐只是闷头 喝酒。我注意到老乐的手有点微微发抖。老乐往口里泼了一杯酒后忽然哭起来了。 她的脸。老乐说。这家伙哭起来可真难看。 那天女孩上了车就开始咿咿哑哑的自言自语。声音太轻。大意是我一定要等。 我要回去了。后来女孩只是重复,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了。老乐注意到女孩的脸色 非常难看。白腊腊的。女孩在桥洞口下了车。老乐悄悄的跟住了女孩。女孩在桥洞 里来回徘徊着。轻盈的身体和雪白的裙在黑黑的桥洞里就象一个美丽而悲伤的幽灵。 时间一分分的流逝。女孩的背影也越来越绝望。最后女孩就象被折断的花枝在 桥洞里蹲了下来。老乐强压着怜惜之心没有走上去。这时来了一辆车。老乐的表情 就象有谁猛然掐住了他的咽喉。喉间只发出吱唔的卡卡声。车从女孩的身体辗过。 没有血没有残破的肢体也没有呻吟。有风从桥口吹来。老乐才觉到自己在欶欶发抖。 女孩从地上起来走向老乐。轻轻的脚步却是砸在老乐的心上。老乐挪动不了。只觉 得背上的汗水在一道道的流下来。老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里翻来覆去的说我流 汗了我流汗了。女孩的脸渐渐变了。老乐最后只看到一个骷髅。骷髅上蒙着一张面 皮。那面皮仿佛还随着呼吸微动。接着居然发出声音来。一股浓重的腐肉臭。他为 什么不来为什么不来。这是老乐最后听到的声音。老乐咕咚一头载倒在地上了。 他为什么不来? 现在老乐很少跑早车了。老乐现在跑平安路。 (三)午夜场 散步的鱼(11月6日16:0) 你敢不敢敢不敢。 那边吵起来了。 是那个长发的男子。 她看见阿鹏的鼻尖上泛起点点小汗珠。这人,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她笑。 长发男子桑是朋友圈中比较出众的一个。当然不是因为他的钱相貌和身高。桑 一直致力于玄学为此常常和人发生争执。虽然如此桑仍是受人欢迎的。桑有一种风 尘气。桑是自有风神的男子。相形之下阿鹏有点猥琐。她微微有点不快。 男人们就是这样。为了点点分歧宁可争的面红耳赤。她上去拉阿鹏的衣袖,我 累了。好,我们就回去。乖。阿鹏很宠她的。 阿鹏是她的姐夫。他们现在在一起。很快乐。但不过分。 卸了妆。她坐在镜前。她依然美好。阿鹏却是有些发福了。他比她大上十三岁。 她取来一支烛。一把刀。一只苹果。 落地的钟响了。空寂的房间一时震惊。钟声在耳里回荡不去。一环环地扰着她。 她忽地有些心惊。阿鹏你快回来。 十一时半。 定定神。呵,这是怎么了。也许是太想阿鹏了。她告诉自己。 接着做下去。 你敢在午夜十二点对着镜子削苹果吗。 她拿起苹果。很漂亮的一只苹果。颜色艳红汁水饱满。 桑在那天说,你敢在午夜十二点对着镜子削苹果吗。 钟声又一次来袭。她全神数着钟息。三。十一。 十二时。 为什么这样对我。阿鹏的眼神惊怖和怨毒。她的眸子烧灼血红阿鹏将在她的炽 视下一寸一寸的死去。俯身下去。她几乎从这个男人的身体咬下一块尸肉。她的声 带嘶裂了。犹如夜枭。 你让她太痛苦。你害死了姐姐。你让她走得太辛苦。我看见她了。她说她在那 里好痛苦! 长发男子桑正在一间酒吧对人说,你敢在午夜十二点对着镜子削苹果吗。他微 笑。呷一口酒水。你会看到一些你想不到的东西。 你敢吗? (四)鬼有没有手 散步的鱼(11月6日16:0) 我很不喜欢目前的这份职业。 我是一名护士。 我讨厌病人。在我眼中他们都是一堆病菌囊。我向来不喜欢不正常的东西。比 如喷射的浓痰。失禁的大小便。大便带出的血块。蚀烂的腐肉和刚刚开始的尸臭。 我刚调来这个医院没多久。我对一切都不习惯。而且我正想方法调出去。 今天我值班。不耐烦的查完病房回答了病人家属的提问。后来我坐在值班室发 呆。同班的小王看我闷的不行。小王说燕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讲吧讲吧你这人怎 么这么罗唣。我口里催着她心里蛮高兴。谁知这妮子给我讲了一个那么故事! 你知道咱们回家经过的那座桥吗。 不就在咱医院的后门口嘛。 别扰别扰听我讲下去呀。后门口那间小房你还不知道吧。那就是太平间。再说 医院里什么事没有?什么样的死人没有?什么样的死法没有?所以呀那太平间里可闹 得狠呢。别接嘴让我说完。自从守太平间的老张大爷自个儿也进了太平间。这地儿 还没人敢接管。这里边的事太多一时半会还说不清。我就给你讲讲那后门口的桥吧。 这桥也不知撞客上什么了。一年半载的就非闹出件事不行。有人说打那走听见 女人哭的。走近了一看哪有什么女人蹲那哭。地上放着一件衣裳!还有脚步声跟着 你你走它也响一直到你过了桥才没声了。不过你回家后准得病上一场。再有就是那 一座桥几十米长吧几分钟走完的事。可有人愣是走了几小时还走不出去!我说小王 你这死鬼你净吓唬我回头你可得送我回家。小王咯咯笑着拍拍我,放心。哎,我还 没说完呢。 一次一个人也是夜深了打那儿走。本来心里就有点发毛。哪还禁得起风吹草动? 走着走着就听见身后有步子响。那人想好了这下可有同行的壮个胆了。可那人 还是不敢回头呀。于是就说话壮壮气。那人说,这道可真黑呀。没人应声。那人说, 听说,鬼是没有手的?“啪”那人的肩上着了一掌。一个阴阴死死的声音说,你回过 头来看看不就知道我有没有手了吗。 我全身的血脉都凝结了。说到那人着了一掌小王趁我听的入神伸手在我肩上拍 了一下。半天我才缓过劲来。我说小王人吓人可是吓死人的。小王看我脸色不对忙 帮着抚抚我的背。后来我们都不再说话。 经过一番上下的活动。我终于被调出医院了。我最后一次值班。 穿过医院的条条走廊。想着我终于跑出这个地方了。甚至在经过太平间时我都 没有了一丝惧意。下班了。我想抄近路回家。我走后门。 经过大桥时冷风一吹。我想起了小王说的故事。我觉得腿有点迈不动了。心里 惊惊的,快了快了你快走出去了。我不停的唠念着。可是话一说出声音就更显得夜 深的空旷孤寂。有人从这儿经过那该多好哇。真的!有人来了。远远的响起了脚步 的声音。我觉得心里一暧。气壮了许多。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我等着那人走上来。 脚步声在我身后停了下来。我结结巴巴的说,你好啊。怎么没人应声?我闭上眼睛。 听说……听说鬼都是没有手的,对吗。 一个阴阴死死的声音低低的说,你回过头来看看不就知道我有没有手了吗。 “啪”同时我的背上也着了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