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中男孩 散步的鱼(9月8日19:50) 阿的故事已经很少有人能记起了。那个时时想起未能忘的人,也许唯有阿,也 许只有阿。我是在某个时空交错点遇见阿的。 阿的样貌奇特.是个乞丐国王与翩翩佳公子结合的产物。他不经意脱口而出的语 言往往为朋友们广为流传。我遇见阿的时候,他坐在井栏上。阳光以一个光柱的形 式直射入井水,阿在光柱旁坐着恍若一个不小心坠入凡间的天使,满面疑惑。仿佛 刚刚睡醒的婴孩。他的头发在阳光奇妙的反射下火也似燃烧的红。 失火了。我说,你的头发。 阿的瞳仁是一种蓝灰色。有一种致命的诱惑力。象蛇。 真美。我说。 一双优美的手以优美的姿式落入阿的头发。象一双蝴蝶憩入一株植物。你是谁。 我们不认识你。女孩吉就这样走入阳光地带走到井边男孩阿身边。吉用身体语言豪 不顾忌的展示她与井边男孩阿的亲密关系。 我认识你。我不在这里的时候。阿讲话了。他的双眼烁烁。我看见女孩吉轻快 的扭了一下阿的手臂。 行说后天请你去他们那儿。我漏掉了女孩吉。我不喜欢她。我看见她说话时嘴 巴有点歪。 你怎么能认识行,你是行的情人?女孩吉歪歪嘴巴.是吗?我说,也许是我的嘴 巴不歪吧。 女孩吉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她一边走一边用手指缠绕一缕头发。我不信行会喜 欢你。她歪歪嘴巴,他亲口对我讲他不会喜欢任何女孩们的。 我没有听女孩吉的话。事实上井边男孩阿早已牵引走了我的目光。 没有见到阿以前我是不准备去行那儿的。之后我用一种近乎焦急的态度等待时 间的到来。镜中的女孩双瞳如火明亮的叫人不敢相信是我。是为了阿吗?很快我挥 挥手挥去这个可怕的问题。 吉挽着阿的手臂进来的时候行正为我端一杯果汁。吉很快淹入一堆堆人群快活 的交谈。阿笔直的走来。嘿,井中男孩。我说。井中男孩。为什么叫我井中男孩。 这名称很可怕但我喜欢。阿用手捂住眼睛夸张的呻吟了一声,你是谁? 行用果汁瓶指住我,她?她叫心经。你难道不知道? 阿的眼睛里有两颗小星星在兴奋的跳跃。这一点我很清楚。因为,我也一样。 那一晚,人们吃惊女孩吉与心经的冲突。 吉的挑畔很直接。但我从行的手中拿过一杯未调好的酒汁。艳红的酒液后来在 吉的脸上蜿折流下象许多蠕动的红蚯蚓。真恶心。我说。你知不知道除了歪嘴巴你 的脸更叫的恶心。我走了出来。有玻璃坠地的声音。我知道那是女孩吉在盛怒之下 砸了一支酒瓶。阿在外面。他在等我。我知道。可怜。我说。可怜。阿也说。 我不讳言我对女孩吉的愧疚之感。那主要是由怜悯组成的。 吉蓬着卷发在门前叫骂。一夜之间她象一只脱水的水果憔悴不堪的怨妇。我不 后悔,但我可怜她。女孩吉形象的烂污和内心的烂污是一致的。但井中男孩阿对我 会不会是别样呢。事实上许多时间我们都坐在井边看水中的倒影。那些日子我常指 着井对阿说,为什么井中只有你。我是井中男孩。阿回答说。但我一丝惊惧的水草 已人他蓝灰色的瞳仁里掠过。 我们都想起女孩吉的大闹。吉哭泣着冲向井栏。你们他妈的狗杂碎我饶不了你 们。吉重复她的语句,她要跳井。但随即赶来的行拦住了她。行一把把吉从井栏边 拉开。吉的粉红大裙象一只大鸟张了张便坠在井栏旁的一滩污水里吉的脸色非常地 象一只猪肝。泪水把她的妆全毁了。她的腿由于溅上污水而呈现出一种冻疮的青紫 色。吉是愈来愈难看了。从行和阿的脸上很容易就看到这一点。第二天,我遇见了 吉,在路边摊旁。吉翘着兰花指在咬一只鸡翅膀。她旁边的女孩紧张地用肘撞了撞 吉,但吉只是从很浓的睫毛油下瞟我一眼。她嘟囔了一句什么。我知道那是一句脏 话。很快吉会找到另一个男人陪她的。女孩吉是天生不要寂寞的女人。这一点我们 都非常清楚。 我和井中男孩阿的情事带着颓废绝望的色彩。我们带着末日来临前的宗教情绪 释放热情。那些疯狂的情话使人分不清它是不是高热之下的呓语。有一种热带植物, 疯狂成长艳丽无比而又迅速消亡。阿和我的预感以及后来发生的事证明了这一点。 那是候鸟的天空。我指指天。那是井中男孩阿的天空。我指指井栏。阿捂住我 的嘴,脸色十分难看。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讲井?我不说话。阳光下我的手指细腻 修长。十根鲜绿的蔻丹在太阳下燃烧。我指出了未来。这一刻,我是女先知。阿长 长的呻吟了一声。看哪。你的头发,它们在燃烧。我扑在阿的头上,手指如蛇缠绕 他的长发。红发与绿指甲。一个野兽派画家最爱的颜色。我们都未注意到,井中的 倒影,红发与绿指在相互燃烧。 井水总象是在告诉人们一个什么信息。如果行与朋友们到这里来阿会对他们这 样讲。井水里有一个信息。朋友们并不惊异。阿的怪才在他们眼中同时是天才与疯 子的结合。阿焦躁的说,井水里有一个信息,我不懂。也许是行他们的神色引阿发 怒。你们也不懂。滚吧。垃圾。那些日子阿的焦躁无疑是很明显的。行走时向我坚 难的挤了一具难看的笑,也许你应该带他去这里看看。行指指他硕大的脑袋。但很 快屋内飞出一只空易拉罐并且掷在行的脑袋上。行惨叫一声落荒而逃。疯了。疯了。 行仓皇的重复。阿发怒的时候,行他们是怕他的。阿。阿。我走过去把行撞开的门 轻轻关上。我的井中男孩。我说。 那个冬天我们遇见了女孩吉。吉的发迹使人惊异但也要人们的意料之中。进频 频出入高级娱乐场所身边总有一个肥胖秃顶的男人相陪。吉豪无顾忌的大笑,嗲语, 艳丽的妆与全套装备的饰品使那些饮食男女为之摇头与啧舌。行是朋友圈中唯一与 女孩吉保持交往的人。他并不讳言他与吉的特殊关系。因而行出门时一些好奇的小 市民总会三两的拦住他,追问女孩吉的发迹史。行无聊的挥手搅乱井水中摇晃不定 的影子,他妈的总问我那些该死的问题,为什么不去问吉自己,只有这个浪货才知 道。我和阿在井栏旁坐着并不答言。我们的注视使行微微有些慌张。别。别。行晃 着脑袋,别这样看着我,真的。阿站起身来,有些悲哀的的凝视着自己发白的掌心。 众鬼狰狞,上帝无言。阿忽然说。阿返身走入屋内。阿走时阳光把他的背影钉在了 门扇上。我拍拍不积压所措的行的肩膀,没关系,阿这几天有些上火你下次带些野 菊花来罢。但忽然间我又咬牙切齿的叫起来,让他见鬼去吧。井里的鬼。我不知道 我为什么对行那样讲话。也许那时我已悲哀的意识到,生活击败了我们。你永远也 击败不了生活。经济对阿而言,是头太过凶猛的兽,吞食他所有的冥思。阿说,心 经,别讲超越真的我们无法超越一切。永远.又是一个沉闷雨季的开始。我和阿在小 屋的地上放置了任何可以承接一点雨水的容器。阿躺在床上。翘起腿。于是口哨的 声音和着雨水响了起来。那是一首该死的行军曲。屋内的地上积满了水我不停的舀 着地上的水。别吹了你别吹了它让我心烦。但行军曲仍响着比那受诅咒的雨水更难 听。阿忽然跳起来不置信的注视自己湿漉的衣服与床铺。那些水来自于我手中接雨 水的一只脸盆。他惊讶的神色转而成为困兽的悲哀。阿干嚎了一声呆立在地上,屋 顶漏了许多处。一些雨水正滴滴答答敲落在阿的头。等天睛了叫行来把屋顶修一修 好吧。我说。我把湿床铺卷成一团扔进床底的旧衣篮中,换上干净的床单。我拍拍 枕闲,我的井中男孩,听雨吗这比行军曲好听一百倍。但阿悲哀的注视我,心经有 一天我们会给溺死的。有一天。我知道的。我打断阿,来呀来听心经来听雨呀。阿 顺从的在我的一侧躺下,但随即他转过头来,那双蓝灰色的瞳仁固执的盯着我。 会的。他说会的。 阿说有一天我们会给溺死的。 阿沉睡的面容象一个婴孩那样无助。我伸出手去想抹平阿眉心两杀疲乏皱起的 纹路。但阿的嘴唇衔住了我的手指。他用牙齿轻轻的咬着我的手指导呻吟样的呓语, 心经,心经,"啪"阿的脸颊起了五根纤细的指痕。心经心经,心经有一天不在是心 经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控制不住的尖叫。事实上阿立即用手捂住了 我的嘴。我不会和你一起溺死的阿。我忽然嗓音柔和,我要走了,阿。我惊奇的发 现阿并不惊奇。他点点头,唔,"你让我伤心不要紧,但千万别让我死心"是不是这 个意思。一个女人说的。阿可恶的微笑。那是一种控制不住的微笑。我要走了我是 真的走了走了不回来来了你懂吗懂吗。听到了吗。我神经质的抖动着手指拎起收拾 好的行装。 行在外面。阿忽然说。 是。你要见他吗?我带着恶意讲。但阿仿佛未听懂我的话。把门关好好吧。阿 伸头看了一看玻璃窗上滴落的雨滴。它们象女人的泪。 我讨厌这该死的雨。阿的声音有一股掩饰不住的疲倦。我要睡了。这雨点会吵 醒我的。阿说完便闭上了眼睛。我扑过去狠命的推他。阿,阿你是个死人,你听我 说你是个死人。行推门进来,愕然的站在那里。我哽咽的声音十分怪异,走了。行 走吧。我走出屋子。在屋内我曾环视着所有的东西而视线回避着阿。 我对行说,只要你走时别忘了关门。记住,别忘了关门。 我走了。行在区市为我租了一幢小房子。 怎么样心经还凑合吧。行晃动着脑袋。我怜悯的注视着行。 行。你是个好人,真的,好人。你要惯坏我了。行说,别别心经别。别讲见外 的话。我他妈的除了和吉亲近亲近就只有跟你说说话了。 吉她好罢。我问甩了被那个胖子甩了,开始挺惨,现在好了。做金丝鸟去了。 行摇着他的脑袋,比着一只鸟笼的形状。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肓,行其实你是喜欢吉 的,为什么不去对她说。行脸上的一丝欢悦顿时逝的无影无踪。行舔着肥厚发干的 嘴唇对我说,你不明白的心经你不会明白的。行红了眼圈。我把手中的一杯饮料塞 到行的手里转身进了门。我一切都明白。只是不愿见一个男人流泪。尤其是行这种 好的太滥的男人。 行在门外嘤嘤哭泣。 那么阿呢。阿。我的井中男孩。你怎样了。 我闭上眼睛。行仍在外面嘤嘤哭泣。这真是一个太沉闷的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