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 求雨已是第三日了,天连阴也没阴沉一下,云彩更是稀少,风也消去了,只留 下空中热情澎湃的太阳和四周炽热窒息的空气。到了中午时分,太阳隐约现出一圈 黄色光晕。刘半仙一看,颇为惊异,冥思苦想一番,高兴的叫道:“有门,有门, 今日非下雨不可。”听到的人虽然一向佩服他,今日对他的话却很是怀疑。刘半仙 振振有词:“咱说话是掷地有声,至多午后,关爷的私雨就会落下。”人们听到刘 半仙如此肯定,忙把晒的麦收了回去,甚至把晒的柴禾都堆成了垛。待事情办妥, 就是翘首相盼着降雨了。却有些毛小伙子对半仙的话置之不理,仍是向外出麦。到 了正午时分,从东南角升起了一小朵云彩,在阳光的照耀下,四周被镶上了金边, 细观成为五彩,正徐徐向这边飘来,速度很快。人们都惊奇的注视着。天已近正午, 蓝天上就出现了这一朵彩云,真可谓独一无二,且这朵云来得如此之猛,又有奇异 的颜色,于是变成了人们的希望,成了人们关注的对象。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彩云的 变化,无数张嘴巴都大涨着,推测着事情的发展。几位毛小伙子仍是漫不经心的扬 着麦,那麦被掀倒空中,经阳光一照,全成了金豆子,“哗”的散落在麦堆上,似 在讥笑那些正紧盯着那朵彩云的人们:刘半仙也非神仙,而是活人。人无完人。智 者千虑必有一失。刘半仙也有失算的一刻。况且那朵云是如此的小,又会有几滴雨 呢?不错,现在那朵云也就只有一间房子那么大,如同一只小羊在茫茫的大草原上, 是引不起人们的注意的,也肯定出现不了什么奇迹。 但是,奇迹立马便出现了。 那朵彩云一遮住太阳,顿时便变成了一块黑云。晴空一声霹雳,黑云土崩瓦解, 散的丝丝缕缕漫天都有。又是一声巨雷,点点丝云竟生出大片大片的黑云,顷刻便 织接在一起,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太阳,天顿时就暗了下来。接着,清风徐来,凉丝 丝的,吹在人身上,甭提有多舒服。希望之火猛烈的燃烧起来。还在扬麦的人开始 惊慌起来,忙张罗着收麦,正在抢收,又是一声巨响,一怔神的工夫,大雨一倾盆 而至,屋檐立时便放了线,源源不断,以致线已太慢,“呼呼”的往下丢线团了。 收麦的望雨兴叹,眼睁睁的看着金豆子顺着雨水匆匆的奔向沟壑,冲向池塘,叫苦 不迭。大雨下了有一个多小时,戛然而止。阳光又普照大地。抬头望去,仍是蔚蓝 的一片天,没有一点杂色,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似地——只是留下一个清新湿润的世 界。 有人就问起刘半仙了,是如何晓破天机的。刘半仙一捋胡子,说:“我早观天 象,发现东南云暗。俗话说:早上东南黑,雨势午前急。故断定今天有雨;午间太 阳周围有一层圆圈,没有断开,就不是风圈,那是雨圈了;再加上今天格外的热躁, 况且又是求雨后的第三天,关爷的私雨也该下了。神,不信就是不行的。”人们大 悟,麦被冲走的更是追悔莫及。这场雨仅下得方圆二里多地,马湾街地皮都没湿。 看来是关爷的私雨无疑了,事实就摆在面前,于是约定,地干之后就唱它三天大戏。 三天后,戏便张锣打鼓的唱起来了。请的戏是县里的剧团,来的头个晚上,就 开始演出了,点的是《刘奶奶醉酒》。戏台上挂了三盏汽灯,照的戏台亮如白昼。 后面的发电机也响了,不一会儿,老韩头从幕后走了出来,对着麦克风“噗噗”了 两声,说道:“大会现在开始了。现规定一下任务,响气负责安全工作,防止有寻 衅滋事的发生。老干饭任会长,负责点戏,安排演员们的食宿问题。其他人员听从 响气和老干饭的调遣,会后各有奖赏,”老韩头把大号念得像模像样,底下一阵欢 笑。接着,戏就开始唱了,吹拉弹奏,唱念做打,提袍甩袖,吹胡瞪眼。于是,小 小戏台就成了一个大舞台。 响气领着一群小兄弟担任安全工作,查了查,见少了哈包,便问谁见了没有。 五毛回道:“哈包说今晚有特殊任务,就不来了。”响气也没再追问,告诫道; “如果有人敢捣乱,就狠揍他。”然后就自己领着几位年青小伙子到村中巡逻,以 防有人趁机偷盗。来到寨门,隐约见到有两个人上哈包家走去。依稀可辨认出前面 的是哈包。“后面的那人是谁?”他小声问身边的伙伴。“好像是彩云。”佬冤附 耳给他说。“彩云?”响气重复了一句,低声说,“不要惊动他们,走,拐回去。” 哈包把彩云领到自己房间里,转身又轻轻的合上了门。一把抓着了彩云的手, 小声说:“叫我哈包哥?”彩云局促不安,回答道:“别人发现咋办?” “没人会发现的,都在看戏呢,快呀——” “我已经定下亲了。咱俩又同姓,你——”哈包打断她的话说到:“我知道你 不会答应的。我们才是真心的。你不叫嘛?”彩云还是没吭声。哈包加大了手劲, 彩云痛的叫起来。“快呀,叫呀!” “哈包哥!”彩云终于喊了出来。哈包松开手,一把把彩云搂在怀里,亲着彩 云的嘴唇,眉毛,眼睛,头发。犹如暴风骤雨一般。让彩云兴奋的喘不过气了。同 时,一只手已伸入了彩云的衣服内,在肆意的抚摸,揉搓着。彩云的身体渐渐软了 下来,也不再反抗了,并且还希望再发生点什么。哈包把彩云放在床上,然后就伏 在了她的身上。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出现了,把两个准备偷情的年轻人吓得魂飞魄 散。 “谁呀?哈包吗?咋不去看戏呀?”是哈包的母亲田晓霞回来了。“我撵流氓 掉到沟里了,换衣服呢。”哈包撒了个谎,让母亲不好意思进屋。果然,脚步到门 前停下了。“妈,戏唱完了?”哈包问。“我搬个椅子。”田晓霞回答,又嘟囔着 :“年轻轻的在屋里黑灯瞎火的换衣服,没见过。”说完,开锁进自己的屋里了。 彩云这时也清醒过来,打开门,看外面没甚动静,冲出屋,拐过墙角,消失在夜色 中。哈包回到屋内,往床上一躺,一股麦子抽穗时原野上奇异的香味直入肺腑。哈 包沉醉了,迷迷糊糊的在遐思中睡去。 次日,响气等人依然早早的来到了会场。到了开戏时,五毛告诉响气说:“大 哥,马湾街的人也来看戏了,要不要打他们一顿?”响气斥责道:“不能打。人家 也没惹事。冤家宜解不宜结。但是要提防着,捣乱了再说。”五毛答应一声,准备 去了。稍后,响气对兄弟们说; ‘走,看看马湾街的阵势去。“一行人来到会场, 放眼望去,来的人果然不少,单自行车就二十来辆,一字摆开,势非寻常,如果一 车二人的话,足有三四十人。乖乖,来势凶猛呀。响气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在人 群后面的高坡处威武的一站,双手抱胸,目光扫视整个会场,可疑对象一旦出现, 定逃不出他的眼睛。 蓦然,一道目光如一片春风从他脸上拂过,感觉很是舒服。但当他注视到而去 捕捉时,却踪迹皆无了。一连几次,都没有结果,响气没了兴趣,索性低下头不再 搭理他了。哈包在旁边觉察到有点不对劲,就问道:“大哥,你怎么了?有什么不 对吗?”响气把情况告诉了哈包,哈包也感到奇怪,猛然看金华就在前面站着,忙 走过去,对金华说了情况,又说道:“这一定是一位女孩的目光,异性相吸嘛,看 来这位姑娘还有点不好意思哩。”金华感到可笑,就让响气挪动了地方,自己站到 了响气原先的位置上,捕猎对象。果然,又有目光从金华脸上掠过,可能是惊讶换 人吧,停留了片刻。就这点时间,金华一下就盯住了对方,忙对响气说:“就是那 位穿粉红色连衣裙的女孩,看,她低头了,就是她。”响气一看就认出来了,自语 道:“那不是马玉凤吗?”金华笑道:“响气哥的目光就是行,仅看背身就认出来 了。我认识她,虽然和她还是同学,也没有这个眼力。”说着,眼睛斜瞟着响气, 响气一下子就躁红了脸,笑道:“只不过瞎猜罢了,谁知竟蒙上了。”说完,不自 在的干笑了两声。金华看在眼里,心想:正如戏里演的,男有情,女有爱,两情相 悦,成双配对。于是有心从中穿线,就抽出身,到一小卖铺前买了一方小手帕。挤 到马玉凤身后,一拍肩膀说:“老同学也来了?走,我给你找个凳子去。”猛的一 拍,倒把马玉凤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金华,就嗔怪道:“还是那副脾气,把我 吓了一跳。”金华笑道:“你就吓我两跳了。” “両跳了?”玉凤不解。金华接着说:“可不是嘛,你看我第一眼,我以为你 怪我没给你找个凳子什么的,吓了我一跳;现在拍下肩又大惊小怪的,吓了我一跳。 不是吓了我両跳吗?”玉凤笑了起来:“这样的両跳呀?我不太爱看戏,站着瞧会 儿就行了。”金华问:“哎,以前你是咱班‘五朵金花’老大,现在愈发漂亮了, 有人追到了吧?”玉凤笑着回道:“你也是其一呀,你名花有主了吗?”二人说说 笑笑。金华得知玉凤还没有对象,就说:“那就好,人家托我的事就好办些了?” 然后,从裤兜里掏出手帕交给玉凤,“给,我响气哥让送你的。”玉凤才明白怎么 回事,感到难为情,推开不要。金华生气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就当做我送你的, 推推搡搡的人家笑话。”马玉凤没有办法,只好收下。又从小包里取出自己的手绢, 递给金华说:“看你的面儿,我收了。礼尚往来,把我的送给他,谁也不沾谁的光。” 金华心里直乐:表面装的一本正经,心里不知会咋想呢?也是一个多情女。告辞玉 凤,溜到响气身边,掏出手绢在响气面前一晃。说:“大哥,请客吧?”“啥事呢?” 响气也是不解。“你瞧,”金华展开手绢,上面是鸳鸯戏水的图案,并且下面还绣 有玉凤的名字,“人家马玉凤要我送你的。” “送我的?”响气故意装傻,心里却以乐开了花。 “是呀,人家看上你了。马玉凤想当初是学校‘五朵金花’的老大,温柔漂亮, 又精明刁钻,怎么样?人家先追你,你可要紧咬着不放呦。”金华说,“该请我吗?” 响气接过手绢,感觉软软的。闻上去,有一种豆花开时空气中弥漫的幽香。响气顿 觉五脏六腑皆是清香,一团香气把他整个给包围了。 整个上午平安无事,响气甚至还给马四递了根烟,寒暄了一阵。戏罢,又是挽 留一番,马四不依,领着一帮人马走了。 村中人高兴极了:只要马湾街的人不闹事,会场保证太平无事。殊不知,乐极 生悲,坏消息终于来了——金华跑了! 消息不翼而飞,不久,全村人都知道了,就向老迂家问个究竟。老迂沉着脸, 正在咒骂:“不怕她跑,看她就不回来了。脾气还不小哩!”金华的母亲冲他嚷道 :“就你好,小时候偷人家的红薯,晚上吐了一床。金华不就拿了四十元钱吗?你 就用鞭杆子打她,把她打跑了吧?我苦命的女儿呀——”说着竟哭上了。老迂不说 话了,气呼呼的蹲在地上吸烟。原因都明白了,金华想买件衣服,就向老迂要钱。 老迂家进钱门路少,出钱门路多,就没有答应。金华的脾气也上来了,就进屋强拿 了四十元。老迂一看管不着了,就给她了两鞭杆子。姑娘的脸往哪儿放?于是就哭 着跑出去了。一家人还以为不久即回,谁知一夜未归。老两口这才因此吵了起来。 翠枝劝金华的母亲说:“他婶子,事情已经发生了,闹有什么用呢?还是去找 半仙测测,看还能不能找到,也让响气他们出去找时有个方向。”金华母亲一听, 很有道理,就停止了哭闹,由翠枝陪着来到了刘半仙的小屋前。金华母亲见到半仙 就又哭起来了。刘半仙让她不哭,然后说:“我也听说了这件事。吉人自有天佑。 没事的,说不定还是件好事呢。”翠枝忙问还能找回不?半仙掐掐算算半天,最后 说:“难了,不过还是有一些希望的。向南方和东方去找找看吧。”翠枝和金华母 亲见如此,就回去了。围观的人也都散去了。派了几个人去找了,结果也是毫无消 息。老迂不管不问,也无心看戏了,气呼呼的扛着锄头上地了。 三天的大戏结束了。老韩头论功行赏,响气兄弟分了个一百多元,大伙一商议, 干脆去街头的小酒馆买了个酒足饭饱,三天的辛苦就落了个肚子圆。响气不是没想 过,真要在会场附近开个小赌场,三天赚的肯定不止这个数,但为了村子,为了会 场的秩序,尤其是老少爷们的拥护,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少赚几个钱又算什么? 就这样思忖着,已回到了家。见小红正在和母亲拌嘴,忙问是怎么回事。翠枝 说了:“我听她说想买块表,要那玩意干什么?净浪费钱。”小红反驳道:“我只 是寻思说了一下,也没有真的一定要买。况且,我也真的需要掌握时间,咱家的老 表不准嘛。”响气说:“算了,小红快去上学吧,要不还耽误。”见小红撅着嘴走 了,响气忙跟出来,小声对小红说:“需要啥以后给我说,别让妈知道。给,先戴 着我的,改天我给你弄个小坤表再还给我。”小红答应一声,戴上表,美滋滋的上 学去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