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也给我们一场雪吧 作者:怪叶名花 上帝一定在聆听我说话,不然他怎么会让我终于看到Edward? 前一天的愿望让我不得不相信梦想成真的存在,那双令人又惧又怜又爱的剪 刀手,就这样缓慢地从屏幕左方的阴暗中悄悄探出,狰狞却充满无辜而惊惶的哀 悒,像是应了我虔诚的祈祷一样出现。 “让我看一看剪刀手爱德华——如果真的能看到,多好!” 喜欢上Edward,还是在看到他的故事之前。宣传片很久以前就欣赏过,他浓 妆的脸使传统的表演完全失效,面部无法传递出丝毫信息,只是苍白呆滞古怪得 令人感到吃惊和恐慌。唯独可以用于表达的一双眼神也是空洞苍凉的,乍看是麻 木,尔后才是扑面而来的忧伤,会刹那间侵入你的心底深处制造疼痛。我甚至一 度认为这不是一个人类能够饰演的角色,因为他必须用最简单表演出最复杂的。 所以当得知Edward的扮演者居然就是Jhonny Depp 之后,从前对他放荡的轻蔑突 然间消失,只留下了完全的佩服与崇敬。 反省一下自己,之前对这个人的轻蔑,仅仅是由于他的轻狂与放荡吗?或者 是他太过独特的个性令将自己定位为欣赏者的我畏而生恨?因为我熟悉了世俗的, 所以就有资格排斥其他一些畸形的另类吗? 他从不掩饰自己是悲观和颓伤的人。这一点令我不知所措,于是立即将厌恶 摆出来,拒绝接受,拒绝理解。 如果没有Edward,我仍旧就会这样看他。当然他并不在乎我的看法,他其实 不在乎所有人的看法。 一个飘雪的夜晚,温暖的屋里跳跃着童话般的绚丽光彩。“天为什么会下雪 呢?”小女孩问祖母,苍老的妇人坐在深深的沙发里对小孙女微笑:“那是很久 以前的故事了,如果你乖,我就讲给你听剪刀手爱德华的故事……”但是当她开 始说的时候,却再没有用“从前……”来开头,因为她这时叙述的是自己的爱情。 爱情没有追忆,爱永远是现在的行为。 这部影片是导演Tim Burton一个凄情的绝妙幻想,是他构思出了残忍版的美 女与野兽,而这全部的残忍都表现在给一双冰冷的剪刀手以爱情。孤独的Edward 的确是需要关怀与善待的,但是他唯独不需要爱情。因为,他是个机器人。 然而童话永远都是美丽的,即使它残忍它凄凉。 敬业的推销员佩格是个家庭幸福的中年妇女,在一次推销化妆品的时候她误 入了一座阴森的城堡,城堡灰旧且破烂,但环境却十分优美,佩格沿着积尘的楼 梯慢慢走到最高层,一路上只有自己的声音在来回飘荡:“有人在吗?对不起, 打扰您了,我是个推销员。” 顶楼的天花板已经破碎不堪,佩格注意到紧靠着墙壁的一张床,床头贴着一 些报纸,而阴暗处似乎有人瑟瑟发抖。佩格于是边问“是谁藏在那儿?”边走了 过去,那个穿着黑色皮衣(或者更像是盔甲)的人渐渐地走出了阴影,面孔惨白 且布满了细小的伤口,依稀还有一些锋利的凶器在他手中挥舞——Edward. 佩格 虽然诧异但并没有惊惧,因为她发现眼前这个形象怪异的人其实更像个受惊而无 助的孩子。于是她拿出纸巾给Edward擦拭脸上的伤口,这时我们看到他肌肉僵硬 的脸虽然没有任何反应,但眼神却不再惊恐,除了害怕和畏缩之外,居然还有一 点惹人怜爱的乖巧。善良到不去考虑后果的佩格,只用一句轻易的“我可以帮你 吗?”便将毫无戒心的Edward带回了家。 佩格居住在一个色彩明快的镇子,一幢幢斑斓美丽的房子几乎像是童话里的 糖果屋,这些对我来说都是惊喜与奇迹,何况是第一次离开凄荒古堡的Edward. 于是难忘他乍惊乍喜、闪动着亮晶晶的光彩的双眼,忍不住伸手去指给佩格看却 吓着了她的孩子气的举动,以及为了看得更清楚而撞上玻璃的小小莽撞……仿佛 一切都叫人不得不相信,这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应该有最美好的生活。 直到入住佩格家,Edward的遭遇还是非常喜剧化的,他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在佩格的帮助下穿起衣服、对荡漾不休的水床感到好奇、不小心捅破床垫后迅速 夹起玩偶堵住水洞的机敏、瞪着水床有如做错事的孩子般受惊的眼光,还不足以 令你喜欢上怪异却善良的他吗? 佩格居住在一群喜欢百无聊赖并且喜欢搬弄是非的女邻居当中,Edward的出 现无疑给她们的生活注入了新鲜的乐趣和刺激。就在当天夜里大家便抱住电话相 互通气,而后每天都会结伴登门拜访,对Edward表现得极为友善。当某天Edward 无意中以一双剪刀手展露出用修剪草木和设计发型以及开锁的才华后,赞叹、亲 昵、摄像机和录音话筒同时将他包围起来,那段时间,他几乎成了镇子里的明星。 可是故事很快有了转折:早在佩格拿着照片介绍家庭成员时,代表Edward视 线的镜头便久久地停驻在佩格女儿Kim 明媚的笑脸上——他是古堡发明家死前最 杰出的作品,以至于甚至能够拥有人类的感情。制造他的“父亲”告诉他快乐时 要微笑,却忘了提醒他不要爱上一个女孩,就算爱了,起码也应该像一个真正的 人类那样有所保留、懂得自我修复。 外出很久的Kim 回来了,而且是在一个寂静的深夜。Edward无措地紧缩着双 手,躺在黑暗的床上看着这个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的美丽的金发少女,瞪大的双 眼中满是惊畏。当Kim 发现他然后尖叫起来时,更受惊吓的其实是可怜的Edward, 他好几天坚持放在胸前的手终于在慌乱中刺穿了床垫,整个房间立即成了喷泉肆 虐的汪洋,Edward跳下床,Kim 立刻持续尖叫着奔出门,扑进妈妈怀中,颤抖着 重复倾诉“他想杀我!”而被吓坏了的Edward这时却没能说出任何一句道歉或者 辩解的话,他只是木讷地随着Kim 的父亲走出卧室。如果说之前他的脸色是苍白, 那么此刻就是煞白了。他害怕自己会吓到她,却依旧吓着了她。 虽然关于他们初遇的回忆破碎不堪,但Edward对Kim 的爱却始终是无私的, 他可以为她奉献一切。当Kim 请求他参加偷窃,他虽然明知那其实是她男友的家, 虽然明知这是一个错误、一次利用,却依然答应了她。他果然不是人,因为人不 会像他那样仅仅因为爱,就让心上人成为自己生活的核心。豪华的防盗器使Edward 身陷危境,Kim 这时才知道事情的严重,然而她可憎的男友却毫不理会她“快回 去”的叫喊,迅速逃离了现场。在警笛的嘈杂声中,Edward努力想用自己的剪刀 手握住把手把门拉开,然而却一次次地失败,那一刻他惊恐惶惑的眼神令人心脏 紧揪。 接着又是一个惊魂时刻,警察将Edward的手当成了武器,一边喝斥着“放下 武器”一边举枪瞄准了他。可是Edward,他怎么能够放下他的手?他举起双手一 步一步走向警车,我的心也在一点一点离开胸腔,真害怕会突然听到一声枪响。 幸好惨剧并没有发生,Edward的特殊身份救了他,虽然他为了保护Kim 而对盗窃 的真相守口如瓶,但仍然被无罪释放。 怀疑却从这时产生,Edward走出了警察局,却走入了众人的排挤之中。 回家后Kim 立即向Edward道歉,她说:“如果你知道那是谁的家,你一定会 更生气!”Edward却说:“我知道。”Kim 觉得不可思议:“那你为什么还去?” Edward说:“因为你让我去。”Kim 定定地望着他,眼神是出奇温柔和安静的。 如果时间能够停在那一刻多好,我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幸福而希望时光停滞,可 是为了Edward,我愿意祈求上苍,以前所未有的虔诚。记得《泰坦尼克号》上映 之后,Rose的未婚夫立即成为大家最憎恨的角色,那么我完全有理由说我憎恨Kim 的坏蛋男友,因为就在Edward刚感觉到一丝温柔时,该恶人就以破坏者的形象出 现了。他叫走了Kim.虽然Kim 已经开始厌烦这个邪恶的人,但是Edward怎么知道? Edward仍然脚步凌乱,他难以自抑地用剪刀手划坏了过道两旁的墙壁。晚餐 时,Kim 的父亲试图让Edward明辩是非,于是问他:“如果你捡到钱,你会怎么 做?是交给警察还是买礼物送人?”这道题的标准答案连Kim 的弟弟凯文都会, 然而诚实的Edward犹豫了一会,低声回答:“把钱给我喜欢的人。”佩格和丈夫 的目光中流露出明显的担忧,而Kim 却微笑了,她是这时候发现自己正在被Edward 吸引吧。 美丽而温馨的圣诞之夜,正和妈妈一起精心装扮圣诞树的Kim 忽然发现窗外 的雪,她喜悦得像看着一个梦似的走到门边,然后才发现了雪的来源——Edward 站在高高的木梯上,正飞快地用锋利的剪刀手雕刻着一尊冰塑,那分明是有着一 双晶莹翅膀的Kim ,像个美丽的天使,细密的冰屑随风飘洒,雨雪就是这样发生 的。Kim 缓缓张开双臂,像真正的天使一样在雪中悄然起舞,她精致的脸孔和窈 窕的身段、以及如梦似幻的毫无真实感的双眸,就像童话中才会出现的公主,美 丽得超凡脱俗。我坚信,薇诺娜赖德就从这时候变成好莱坞花瓶的——哪怕是最 美的女主角,也休想在Jhonny Depp 的演技中突破出自己的亮点。 然而那个令人痛恨的该死的坏蛋又出现了,他的喝叱使Edward误伤了Kim 的 手,而后他又用拳头和破口大骂驱逐令他嫉恨的Edward,佩格跑出来搂住女儿, 疼痛使Kim 忘了去宽慰Edward,在坏蛋的喝斥和推搡中他离开了佩格家。他以为 自己真的伤害了Kim ,而他们一定都会憎恨自己,包括Kim.被误解被遗弃的Edward 悲愤地快速走在阴暗的街头,剪刀手上下翻飞,迅速绞碎了那一身人类赠予他的 衣衫,并摧毁了自己亲手修剪的园艺。那一刻,我担心他甚至想报复人类。然而 当一只小狗跑过来坐在他身边时,他还是轻轻抬起剪刀,剪去了遮住它眼睛的一 丛绒毛。小狗飞奔离去,他开始渐渐平静下来,纵使他漆黑的眼珠里满含着属于 人类的寂寞,纵使他一双剪刀的动作流畅无比,可僵硬身躯依然是没有温度的, 机械的脚步依然是难以协调的。悲哀,就这样缓缓地从屏幕上蔓延下来,流淌并 堵塞了我身边的每一点空间。 孩子总是知道回家的,无论他受到怎样的伤害。当被警车和邻居们追赶的Edward 逃回佩格家时,只有Kim 惊喜地望着他。Edward问:“其他人呢?”Kim 回答: “他们都去找你了。”看多了误会连着串的故事,于是打心里喜欢上这个纯真的 小女子和清灵的故事。 Kim 说:“请抱紧我。” Edward举起双尖锐的剪刀手,掠过Kim 柔美的秀发,终于还是停在了她的肩 膀上方,生硬地回答了三个字:“我不能。” 你听过这样简单同时却这样悲哀的一句话吗? 在《Edward Scissorhands 》中,Jhonny Depp 的台词始终很少,令人不得 不佩服他超越自然的演技。可以毫不夸张的说,Jhonny Depp 的Edward是演艺史 上最具突破性最具创造性的一个里程碑,不存在别人,Edward就是Jhonny Depp 的。 Kim 抱住了Edward.Edward 依然张着双臂,他不愿再弄伤心爱的女孩。这时 候他想起“父亲”曾经要给他装上一双漂亮的手,却不幸在了愿之前死去。“父 亲”倒下时,Edward的剪刀弄毁了那双看似完美手,手掉在地上,跌得粉碎。Edward 用剪刀抚摸“父亲”的脸,刀刃上沾染了血迹,他紧盯着鲜红的血,又看了看地 上的毫无血色的手,开始明白自己与人类不同……可是“父亲”为什么要给他一 颗易动而痴情的心?! 似乎所有美丽的进展都会毁在恶棍手中。现在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什么 人又出现了——是的,就是那个混球,他疯狂地开着车撞向从朋友家归来的凯文。 前提是凯文也已经在被毁坏的植物和别人的述说中对Edward产生了极大的恐惧。 Edward跑过去,奋不顾身地将凯文远远扑倒在地。他们成功地躲开了汽车, 然而凯文却像面临谋杀一样尖利地嘶叫起来“放开我!”“你要干什么!”他的 挣扎使Edward无法控制自己尖利的剪刀手,剪刀划破了凯文的脸,尽管只是几道 小伤口,却已足以令围观的众人感到惊悚和可怖——这样一个随时威胁生命的危 险人物,居然曾经与他们和睦相处。 被误会的Edward不住向凯文解释着,可是他一直没有解释自己的动机,而是 不断地重复声明:“我是你的朋友!” 多傻气的孩子,你以为只要你将他们当成朋友,就真的会被心怀恐惧的阴暗 的心灵们接受吗?当你给他们带来新奇与欢乐时,你是他们的朋友;一旦你的存 在构成了威胁(哪怕只是他们想象中的威胁),他们甚至恨不得你立刻消失成灰 烬。 Kim 看着无措的他,轻声说:“快跑。” 连佩格的家都不再安全,Edward只好逃回了城堡。我第一次发现警察比起那 些所谓的睦邻来是多么善良,当警察在古堡门前朝天开了几枪并告诉大家“没事 了”时,那一伙人却仍旧不依不饶地追进了古堡。 Kim 比他们先找到Edward,于是就有了情敌之间的一场争斗,Edward那双令 人生畏的剪刀手不是用来毁灭恨而是充满爱的,所以他才会被追踪而来的恶棍用 一切卑劣的手段袭击,甚至根本没有还击的想法,直到这个人袭击的不再是他而 是纯洁善良的Kim ,Edward才狠狠地将剪刀刺入他的胃囊。 面对追赶到楼下的众人的喧哗,Kim 飞快地吻了Edward,向他说“我爱你” ——那是他们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也是最后一次。然后Kim 跑下楼,拿起一只剪 刀手打开了门,“屋顶塌了,他们都死了。”她扬起手中的剪刀,“你们不信吗?” 古堡外的人终于离去,从此没有人再见过Edward,包括返回镇子里的Kim.最 后,Kim 对孙女说:“Before he came down here,it never snowed.And afterwards, it did.I don‘t think it would be snowing now if he weren ’t still up there.Sometimes you can still catch me dancing in it. ”古堡深处,孤寂 的Edward依旧面色苍白,他的剪刀手飞快地在冰块上雕刻着,雕刻出一尊尊他心 中爱的凝结……细绒一般的雪花,飞出窗口,洒向小镇,飘落在Kim 家的窗外… … 此后,那一点纯真无邪的锋利,就是忽然喜欢冬天、爱上圣诞节下雪的夜晚 的理由。 如果你看到狰狞,你不要伤害他。 因为并不是所有的刀子都会伤人,有时候你的警惕和排斥反而会将他刺伤。 畏惧并不是冷漠的借口。畏惧是冰,时间会让它渐渐消失。而冷漠却是酒, 坚持得越久是会酿得越醇的。 当我们的世界正在被现实点化得愈加复杂。你记住了吗?连剪刀手爱德华都 可以拥有如此凄美的爱情,人类还有什么权力因为一己私心而怀疑真爱? 如果圣诞夜到了,Edward,也给我们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