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ven nights 作者:vincent_p 第一夜,一九九三年六月十七日, 现在的心情,是史无前例的矛盾。 第一次不相信自己,也是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能力,是你让我不再自信。 孤身一人坐在燥热的屋子里,默默地流汗,风扇无力地转动,送来同样燥热的 风,耳边是林忆莲唱着“忘了你就没有痛……”夜色深沉,我却无心睡眠,因为你, 现在的心情是一团乱麻。 亚力山大王解开怪结的方法是:一剑劈开。现在的我是否也需要这种方法? 曾几何时,我还固执地以为爱就是一个明明白白的迷底,曾几何时,我还天真 地以为不爱不过是一场痛痛快快的大醉。 一瞬间,我望着镜中的自己,却仿佛望见的是你,一瞬间,有种冲动让我想把 什么都告诉你,但理智让马上告诉我:算了吧,有用么,她会了解么? 徒然自寻烦恼。 但我亦不可能轻言放弃。 别人说我:“不撞南墙不回头。”我会激烈地反驳他们:“既撞了,就撞出一 个洞,爬过去,哪怕头破血流。” 但这一次,恐怕我遇上了耶路撒冷的哭墙,只有在墙下流泪的份。 神啊,请拯救一颗在矛盾中痛苦的心,请原谅一个软弱的灵魂,请告诉我,该 如何去做。 给我一点时间去坦白,或者,给我一点时间去忘记。 忘了你,忘了自己。 第二夜,一九九三年十月十二日。 又是一个只有荼,没有酒的夜晚。 又是一个人呆坐,浮想联翩的夜晚。 很庆幸造物主让我遇见了你,这个像雾像雨又像风的你,在这个让我欢喜让我 忧的你。 还记得吗?那天我煞有介事地对你说:“我最喜欢的话就是:爱就爱个明明白 白,恨也恨个痛痛快快。” 而你却默然,继尔说:“我不赞同这句话。” 你呀你,轻易地改变了我的你。 还记得吗?我在送你的生日卡上乱写一气,可你看了,却掩不住眼角的笑意。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多么的唐突和无礼。 你呀你,总是让我猜不透的你。 还记得吗?在我生日时你送给我摆在你书桌上的袖珍提琴。 不知你是否看到了我那时孩子似的傻气与满心欢喜。 你呀你,从不要我任何承诺的你。 还记得吗?我以绅士的礼仪邀请你一起出去,你却拒绝了一颗热切的心。 至今我也不懂你为何没有勇气。 你呀你,总是那么矜持的你。 如今,我们各奔东西,虽然还能常常见到你,虽然还常常见到笑靥如花的你。 可我不知彼此的心是否还在一起。 我曾经将我的烦恼讲给你,你也告诉过我你的过去。 多想再凝望你那明朗的脸,多想再握你那温暖的手。 只盼那一刻成永远。 可是,你却是否知道有一个眷恋你的我? 窗外雾已浓,案上荼已凉。 第三夜,一九九四年十月二十三日。 不知不觉,又回到了从前,又回到了落叶的季节。 一切都如从前,依旧是让我感到萧索凄凉的景物,依旧是让我感到忧郁低沉的 色彩,依旧是让我瑟瑟发抖的天气,依旧是让我嗟哦叹惋的心情。 一切又都不是从前,不再有少年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锐气,不再有行者浪荡 江湖、漂泊四海的不羁,不再有侠客天下虽大、唯我独尊的傲气,不再有饮者对月 举杯、临风自酌的洒脱与孤寂。 在矛盾中,我变得成熟,也变得世故;在平和中,我变得聪明,也变得庸俗。 不过我还固执地认为我还是你记忆中的我。 因为没有变的是我那颗温柔而执着的心。 还记得吗?在那个记忆中的秋天,我们在金色的黄昏里徜徉,彼此无语,中静 静地听着踏着落叶的悉悉的声响. 我忽然对你说:“每个人都是一片叶子,从生到 死,各有各的位置,各有各的故事,然而落下以后它们却又都有一个共同的归宿, 那就是他们的根. ”你笑了,然而我分明看得出你并不了解我的意思:你的归宿会 是我吗? 再想起往事,感觉却像隔世. 偶尔夜半无眠,望着无边的黑暗,心里总是企盼 再回到那个金色的秋天,因为有你,因为有我们的故事.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 高楼,望断天涯路. ” 虽然一直在努力将你忘记,但却无法忘记你的名字. 因为你是首先打碎了我那 易碎的梦的女孩. 第四夜,一九九六年二月二十六日. 我已不想再说什么矫情的话语,我已不想再做什么虚伪的掩饰,面对真我,面 对真实的心情. 寂寞的名字叫做思念,思念的名字叫做不眠. 我已经不是那个为一 个人魂牵梦绕辗转反侧的小男孩了,可为什么还会不眠? 我以为我可以承受孤独,我以为我能够拒绝爱情. 难道我错了吗? 也许我过于沉溺于回忆而迷失了现在,也许我过于相信爱情而被爱遗忘. 这世 间的女子,这红尘的情缘,难道注定与我擦肩而过? 我不苛求朋友,但我相信朋友所以拥有朋友. 我相信爱情,但我苛求爱情,难 道因此失去了爱情? 但我不会为了爱情而放弃自我,就像不会为了饥饿而放弃尊严. 我是我,一个 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我,一个很傻很笨也很执着的我. 因为我有梦想,有信念,有 尊严. 因为我有自由,我有爱有恨的自由. 但我不会轻易去爱,就像不会轻易去恨 .爱一个人难,恨一个人更难.我梦想飞翔,为了飞我可以从世界上最高的悬崖跳下, 但我不会接受别人强迫我去飞;我渴望爱情,为了爱我也可以从世界最高的悬崖跳 下,但我不能忍受别人强迫我去爱. 我不勉强自己去爱,就像不去勉强我的朋友去 爱,因为我们都有爱或不爱的自由. 但我渴望有人爱我,就象渴望有人去爱我的朋 友,因为我们也都有爱或被爱的权利. 不要嘲笑我的呓语,请相信,它们是真的来 自我的心. 第五夜,一九九六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这世上的一切美好,终将离我们而去,正如它们来时一般悄然无声. 时间永恒, 永恒的只有时间而已,万物流逝,流逝的又岂止是万物? 冥冥中似真有天意,初次相识时青涩的我们又怎么料到分别后会在这个无风无 月的冬夜里将对方怅然想起?在哪些我们年轻时做过的梦里可会有今日挥之不去的 忧郁?曾把你当作我一生中难得的知已,却为何直到此时此刻才发现自己的幼稚与 浅薄. 你已注定与我擦肩而过,却为何每次想起你时没有痛苦只有无奈,不能爱你 也无法恨你,你依然固执地生存在我内心的某个角落,不问将来和过去. 假若我们 真的曾经轰轰烈烈地爱过,我也许情愿去被你忘记. 但记忆中的你是那么完美,以 至于我终于没有勇气说出那个对你的真实感情的字,以至于我终于无可挽回地失去 了你和你的一切,尽管我从未真正得到。我已不再想回到从前,因为我已知道就算 重复上一千遍,结果也和现在一样,该得到的尚未得到,该失去的早已失去。我们 因岁月而改变,情感因我们而改变,而我却因你而改变。我已没有了激情没有了灵 感,你却依然有你的朋友有你的生活,也许对你来说,我只属于那个逝去了的时代, 再也无法介入你现在的生活. 我已无法执着,尽管我依然执着,尽管我曾经认定你 是我一生中最初的和最终的爱. 我并不乞求你能知道我一次次面对漆黑漫长的夜写 下如此伤感而真实的句子,也并不奢望你能如我经常想起你一样时常想起我. 更不 希望你因我而变得不快乐,只要你能平安幸福,不曾忘记有一段美好的时光伴随过 你我,那我就真的心满意足了,虽然你并不是艾斯美拉达,我也并不是卡西莫多. 与你一同生活在这座灰色的都市,在这个灰色的季节,我们只是普通的男人和女人,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思想和作为,除了身边的朋友没人知道的更多. 岁月流逝,我 们终将被更年轻的人们忘记,连同我们的时代,我们的梦想,我们的欢乐和忧郁, 他们也许会重复我们的故事,继续我们的梦想,直到被更年轻的人们忘记,一年又 一年,他们早已忘记我们曾唱过的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一切全都,全都会 逝去…………” 第六夜,一九九七年三月八日 星期六的晚上,淡淡的茶和淡淡的烟,今天下午和老马、二子他在河北工学院 的操场上踢球来着,风真大,夹着砂,弄得头发乱蓬蓬的,像极了那种“味道好极 了”的咖啡牌子,而现在,我坐在午夜的灯下写着乱糟糟的心情,听着DAVE KOZ 的萨克斯,追忆一些我们都已不再的青春. 昨天下午老安和庆哥来我这儿坐了坐, 喝了一下午荼水,聊着曾经是我们的高中时代,提起了许多我们几乎已经忘记了的 事情,还有藏在这座城市里与我擦肩而过的朋友. 就在那时我似乎有一种恍如隔世 的感觉,真的,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我们曾经与之朝夕相伴的兄弟姐妹,那么长 一段我们曾天真地以为可以永恒的青春,我怎么差点忘了呢?难道时光真的可以湮 灭一切,连记忆的残片都不复存? 这一段我多愁善感,这一段我举止古怪,这一段我孤独消沉,现在的兄弟们有 的说我单恋,有的说我失恋,我也真的希望能有一个温柔美丽,纯真善良的女孩能 让我单恋并失恋,那样也许我就会从容地忘掉眼前的这个现实世界,连并烦恼与失 业. 虽然我终知自己无法逃避不应逃避,但我仍一次次听任自己躲进梦的壳里,像 一颗受伤的蚌拒绝外面冷漠的世界. 不要笑我,世界通常现实而残酷,钢筋水泥森 林中的危险不比亚马逊森林里的少,并且有时,你的成绩注定你无法拥有尊严,算 了,不说。另一件让我烦恼的事就是与现在这些朋友们的分离,这些我们有缘在一 起度过最后的校园时代的朋友们. 相聚时有欢笑,有眼泪,有相同或不同的梦在一 起交织,我们用这些相伴走过曾经无忧无虑的青春. 然而,我们也都终将唱着毕业 歌天各一方,有些人连同这些日子随风飘散一去不复返,有些人我们会偶尔相见坐 在一起回忆聊天惊喜一场各自分散,最好的弟兄也会因岁月变得陌生,我们会无可 避免地长大,无可避免地为自己忠实而自私地活着,而这段日子也不可避免地像我 手中的这支烟,燃尽、成灰、消散. 时光似水,我们能感到它的流逝,却无法将其 挽留. 终有一天,青春、理想、梦、执着、信念、兰迪、何西、林碧心、高晓松、 Boyound 、The bettles、安全地带、大佑、足球、跑步、风筝、Vincent 、田中 芳树、大学英语四六级词汇手册、曾经爱过的女孩连同这个固执、任性的我都将如 烟、如雾、如水般逝去、只留下曾经深深浅浅的痕迹,而当这些痕迹也都了然无迹 的时候,朋友,此刻你在哪里? 第七夜,一九九八年三月二十六日 我又见到了你,在我21岁生日的这一天. 今天我很快乐,不是因为我的生日, 而是得知现在的你很快乐. 与你并肩走在校园里,迎面是三三两两的学生们. 路灯 的柱子上挂着的音箱里放着我们曾经一同听过的歌,Brams 的I do it for you , 你在我身边,依旧美丽如昔. 我们坐在主楼上高高的台阶上,看着眼前夕阳下这条 叫做津静公路的繁忙国道,有风吹起你的发梢,在这个叫做天津的城市的角落. 你 给我讲着现在的生活,间或提起一些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和一些听过或没听过的 故事,而似乎这便是你高中时代便懂得的生活,自由、平凡而又真实,也许并不精 彩,但是很快乐. 你依然是你,只是更加成熟美丽,我也许已不再是我,除了那一 点天真稚气. 我没有再提起过去,它终将只属于记忆,生命在世间匆匆行走,一路 上遗落的东西太多,就算你在灵魂的最深处隐藏着什么,岁月也会把它变成梦的残 片,只偶尔在夜半醒来的时候,让你再难入眠. 这座城市里有风,有雪,有我们曾 经为之痛苦而执着的人,有许多我们无法轻易释怀的往事,有现在为之努力奋斗的 梦想,有伴我们走过许多平淡或不平淡的日子的朋友,有为我们辛勤操劳的双亲, 我们曾在这座城市的某条街道上哭过、笑过、默默地走过,我们的青春留在这座城 市,而我们的理想,也将随我们淹没在这座城市中的某个角落. 那天晚上从小酒馆 里出来,跨上车,我看到你的眼睛在星空下同那晚一样明亮. 别过头去,我挥了挥 手,再见,城建,再见,理想! 想回到以前的以前, 重复我昨天的昨天, 不去想未来的未来, 不愿被改变的改变, 无法去爱你的爱你, 一直到永远的永远。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