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 作者:水方人子 有时,由着自己的心思无目的地做一件事,会带来一举两得的效果。 (一) 放学回家,走到楼下时,见一老头拄着拐杖朝我微笑。此人头顶有点秃,戴 一幅老花镜。“姑娘,上几年级了?”“高三!”我诧异地看着他。他微张开嘴, 好像要对我说什么。忽然,另一个老头在他身后大喊:“老王,老王!”他回头 看了看,有点失望地转过身,拄着拐杖走了。 第二天放学时,又碰见了他。对了,要说明的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父母 也不认识。开始,我以为他认错人了,后来才发现他找的人就是我。 “姑娘,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我这人向来比较警惕陌生人。 可面对这么一个走路都不利索的老头,我没怎么多想。再说又是在我们家的 住宅区,先听听他究竟要说些什么。 “你高三了,英语可要抓紧念呀!”我一听就乐了,我念不念英语跟你有什 么关系!“英语高考可是拉分的,我以前教过英语,也学过俄语。我觉得学语言 没别的,就是多读。”嘿,这老头和我们英语老师说的是一模一样,呵呵!“这 年头,就得好好念书。而且,你们这年龄,学东西最好了!”得,得,又来这一 套,老人都爱说这个。 我朝眼前这老头身后眺望,看看上回那个和他不错的老头是不是来叫他了。 “你不信,现在我还能背出当年的课文来。比如吧,有什么普希金的诗,鲁 迅的议论文……”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想这老头真有意思,还给我背课文。我 微笑着,继续听他的课。 “还有,得劳逸结合。”他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什么英文歌呀,粤语歌 呀,听听,再跟着唱唱,挺好!”他开始乐,这让我怀疑起他的脑子有点问题。 “我以前就拉二胡来放松。对了,千万别看电视剧!什么价值都没有,纯粹浪费 时间,你说是不?”哇噻!他还征求起我的意见来了。我大笑,知道了!这个老 头是没事想找找当初作老师的派头,所以才找到我这个年轻的上起课来。 我没计算他一共花费了多少唾沫,死掉了多少脑细胞来筹划这次授课。总之, 如果能让他满足一点自己的虚荣心,调节一下精神生活,那也算我为老人做了件 好事。我不是不喜欢听别人的忠言,只是这样的教诲,实在有点牵强得让人受不 了。 人是复杂的动物,光有物质生活不行,得有点精神寄托,不是吗? 这次授课一共持续了一刻钟左右,后来上次的那个老头叫他来了。 真是谢天谢地,他做了总结性发言:“总之,我的观点是,学要学好,玩要 玩好,两不耽误!”他得意地笑,好像为自己说出如此有道理的话而高兴。“谢 谢,谢谢您了!”我也笑,然后转身离开,我觉得自己洞察到了这个老头内心虚 荣的一面。我笑,不仅因为他本身行为好笑,还因为他给我上课同样使我满足了 精神上的需求,即看到人性中的软弱和无奈。“呵呵,一举两得,不是吗?”我 自言自语道。 (二) 已经好几天了,我都呆在家里。现在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走路都要用 拐杖。想当年我可是雄姿飒爽,学生桃李满天下呀!说实在的,我受的教育不算 少,可自从退休,心里边总觉着空。不行,等哪天我得再找找身为人师的感觉。 那天,我看见我们楼前有个小姑娘放学回家,一问她,正高三。 嘿,好!正是该好好教育的时候。我看她还是个比较老实的孩子,所以当场 敲定她就是我授课的对象了。话说得好,我愿打,还得找个愿挨的不是?本来那 天想给她开讲来着,谁知老周叫我,结果泡了汤。 没想到第二天又见到了她,我那一个高兴呀,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她是个挺爱听课的孩子,眼睛一直盯着我看。我和学生打过交道,知道她的 笑容里包含着不少内容,她肯定认为我有点什么毛病什么的。 不过我不在乎,人的心态随着年龄的增长是会有很大变化的。要是换了以前 的我,见到我教育的学生这么笑着听我讲话,我肯定说不下去,非得叫她严肃严 肃不可。可是现在不同呀,她能听我的教诲就已经是件不错的事了。 给她上完课,我的心情格外地好,像完成了件很重要的事似的。 我不能确定自己倒底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总之,我的精神上得到了满足, 对于那个听我课的人也没什么损失,是不?“呵呵,一举两得!”我得意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