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仲夏 作者:曾寒熙 有一个女孩,在她十七岁的那年仲夏,认识了一个比她大两岁的男孩。 那年仲夏,在女孩放学回家的那条绿荫长街上,总能闻到栀子花的香味。女孩 经过长街的每一处角落,都渗透弥漫着那股香味。女孩喜欢上了这种香味,也习惯 上了这种香味。 后来女孩知道这股香味来自于一户人家院里种的五棵栀子树,她是个不安分, 且有些顽皮的女孩,她想亲自得到一些栀子花,让它们的香味能够贴近肌肤,让最 浓郁的香味从自己的鼻子底下飘过。 于是女孩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人悄悄地爬上了那户人家的屋顶,想摘 下几朵栀子花。 可是当女孩刚刚爬上屋顶时,女孩看见了一个男孩已经坐在了屋顶的一角,女 孩让这突如其来的情景给楞住了,她有些惊慌失措,觉得自己想是一只折了翅的小 鸟,跌落地面后,不停地挣扎。想飞回到天空,却是有心无力,只能等待猎人对她 命运的裁决。 那男孩对女孩的出现似乎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只是不发一语地爬到屋顶的另一 端,将那片已伸出庭院的栀子花的枝条使劲拉了过来,然后摘下了几朵开得很繁盛, 很绚丽的栀子花,接着又小心翼翼地爬回到原先的位置。 他摊开他的手心,那几朵栀子花在他手心里依然那样生机勃勃,。他是示意女 孩将栀子花拿去,女孩慢慢地走到他面前,试探着伸出手,想要接过他手里的栀子 花。可是在那一瞬间,女孩眼中闪过一丝的不确定,太多的疑惑让她不由自主地又 将手缩了回去。 那男孩却笑了,笑的很随和,也很亲切。他将另一只手伸了出来,用他的手将 女孩的手拉了过来,将栀子花放在了女孩的手心里。女孩顿时浑身上下有一种麻麻 的,软软的感觉,象是被触了电一样。在她度过的17个年华里,这种感觉还是第一 次。 你很害怕吗? 不! 那你的双手为什么会颤抖? 女孩不知怎么回答了,她自己也分不清是什么原因让她有这样的反应,或许是 因为激动。或许是因为喜悦,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什么都不是,或许什么都是。 你为什么要摘花给我? 因为你喜欢! 因为我喜欢?!女孩鼓起勇气正视那位男孩,黑夜让她无法看清男孩的容貌, 她只是依稀感觉到男孩有一双很明亮清澈的眼睛,充满了炽热的情感,有股热情逼 近女孩,让她无法躲闪。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你也喜欢这花吗?我这样爬上来,你怎么不检举我啊? 当然!因为这是我种的。我是花的主人,而你是喜欢它们的,所以我很放心将 它们给你。我在这里是看天上的星星的,只有坐在屋顶上,才让我觉得离它们很近, 近得好象一伸手便能触摸到一样。你觉得它们在夜空中美丽吗? 女孩抬头望着星空,满天的繁星点缀着寂静的黑夜,整个夜都变得璀璨夺目。 于是女孩低下头,对男孩说:“它们真美!” 男孩又一次笑了,他的笑容真的很美,也很真,真得让女孩心醉。女孩坐在了 他身旁,一切就这样开始了,从一种花的香味,一个有星空的夜,一个没有设计和 预料的开始中开始了。 那年,女孩17岁,男孩19岁。 故事开始,就有它的发展。 在女孩记忆里,在她17岁那年仲夏之后,男孩一直在她身边。他们一起漫步过 黄叶跌满一地的长街;一起在结霜的玻璃窗上呵出对方的名字;在相识的屋顶数着 天上的星星,绽放绚丽的烟花;在栀子花盛开的季节里,温习他们的过去。 幸福来得如此迅猛,让年轻的心忽略了平静,想去追求没有感受过的感受。女 孩心中有了想要寻找另一种激情,另一种幸福的想法。 于是在另一个仲夏,也是栀子花开得最繁茂的一个夜晚,在他们曾经开始过的 屋顶,女孩提出了分手。 男孩依然象当初第一次见到女孩那样平静,只是说了一句:“可不可以把我的 心一直放在你那里?” 女孩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地看着男生。阵阵栀子花香飘过,女孩感觉有些窒息, 有些麻痹。 男孩紧紧抱住了女孩,女孩挣脱男孩的拥抱。可是男孩却无法控制,强吻了女 孩。女孩恨恨地扇了男孩一记耳光,眼中含满了晶莹的泪。 那你就把我的爱情还给我吧! 女孩沉默,过了一会说,那还给了你,就不要再拿出来。 我恨你!男孩有些绝望地留下了这句话。 于是,在另一个仲夏夜,爱情没有它完美的结尾,而是草草地结束呢。女孩和 男孩都没有再回头,没有争取和挽留。 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联络,女孩也搬了家,再也没有走过那条飘着栀子花香的 长街。他们各自在离开对方后的另一种生活轨迹中,寻找另外的开始。 可是命运是不甘寂寞的。即使深爱的双方放弃了坚持,命运也会让记忆重新在 某一方或双方的脑海里再次深刻一次。 离开男孩的女孩,一直都形单影只。以为可以在另外的人身上,寻找到另外的 幸福,却发现原来幸福是要双向的,她的幸福一直都放在男孩那儿,从不曾远离。 于是女孩再次怀恋起了那条长街,那种花香,那个屋顶,那片天空,那个男孩。 在又一个仲夏,她回到了那儿,那个她记忆中无法割舍的画面里。 长街还是没有改变,郁郁葱葱的树投影在阳光的光晕了。那股栀子的花香依然 浓烈,让女孩忆起了17岁时的懵懂。 当走到男孩的家门外,她的心跳变得急促,因为她很快就要见到那个她一直期 待的人。 门是半掩的,于是女孩推开了那扇门。她看见了男孩细心照料的那五棵栀子树, 它们都长的很好。女孩看见了树下有个身影,正在为树浇水,只是那身影不是女孩 梦寐以求的。因为它显得略微苍老弯曲。 女孩上前一看,是那男孩的父亲。 伯父。 男孩的父亲缓缓直起了身,定睛一看是女孩。眼中闪过些许惊讶,可是又很快 恢复了平静。 屋里坐吧。男孩的父亲很和蔼地对女孩说。 女孩随着男孩的父亲进了男孩的房间,可是没想到感动和悲哀同时在女孩身上 上演。她看见男孩字台上,床边,墙上都是自己的照片,她感动万分,可就在感动 之余,她看见房间正中挂着男孩的遗像。 女孩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她承受不起这种悲喜交加的滋味。她转过头,望着男 孩的父亲,想从男孩父亲身上寻找答案 .他和你分手之后,一直都闷闷不乐,整天 都对着这五棵栀子树发呆,晚上一个人就跑到屋顶上,直到很夜才下来。后来他渐 渐适应了这种生活,也开始很用心地读书,也许他是想换个环境好忘掉你,于是他 报考了德国的一所的大学,就在三个月前,他接到了录取通知书。 可是他搭乘的班机却发生了空难,他也就……男孩的父亲老泪纵横,声音哽咽 起来。 女孩突然觉得自己的天空失去了颜色,她的幸福也被男孩带走了,她忽然觉得 她是个再也没有幸福的人呢。 男孩的父亲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来,说道:“这是他留下的。” 那是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女孩接过它,发觉自己手在颤抖,象当初面对男孩拉 过她手后的颤抖一样。 女孩颤抖着翻开第一页,翻开第一个仲夏,翻过第二个仲夏,翻开了他们的开 始,翻开了他们的经过,翻开了他们的结束,翻开了他们所有的快乐和痛苦。女孩 在第三个仲夏,读完了他们的故事,他们的幸福。 而在女孩看到那个分手的仲夏时,男孩只写到几个字:我是真的很爱她! 这是日记的最后一页,也是他关于他们的爱情故事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在那一 页上还能清楚地看见眼泪流下弄皱的痕迹,那是爱的痕迹,痛心的痕迹。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走出他家。她爬上了那个熟悉的屋顶,那时 已经是黄昏,粉红色的晚霞染红蔚蓝的天空,属于男孩和女孩的回忆不住暗涌,不 断蔓延,侵蚀着女孩的脸,女孩抱着双膝,很伤心很伤心地哭着,身体抽搐的很厉 害。女孩知道她再也走不出昨天,因为男孩是她的天,她这辈子都无法将他遗忘。 许久许久,女孩平静了,她慢慢地将身子平躺下来,让整个人都面对着这片天 空。 对不起,我不能将爱情回给你,谢谢你对我说你恨我,可是你知道吗?我爱你! 一直深爱! 眼泪顺着女孩的眼角流了下来,滴在女孩放到脸旁的那本日记的最后一页上。 天空一只雪白的鸟飞过,划过一道痕迹,而那道痕迹只有女孩才能看得见,那 是深深划在女孩心底深处的一道记忆。 勇敢地飞吧,别为我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女孩抚摩着那本日记,带着回 忆上路。 男孩走得很遥远,消失在女孩的地平线,那片天空却依然美丽。 仲夏里,栀子花香气四溢,星空下的屋顶缓缓飘下一片雪白的羽毛。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