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无星云满天 梦中频频出现的城市,怎么也没想到,此夜又真实踏上了她平滑的肌肤。 一别三年,她显得更加年轻了,而自己呢?形貌、灵魂,一切一切在三年前告 别过这个城市的东西,都已不复往日的光泽。 沉思幽念间,歆已不知自己在多少个街角映上孤影。又一个街角转过,歆驻足 抬头,那一瞬,无尽的柔情蜜意自眼前那条幽长的小道上涌入歆的心田。歆深吸一 口气,努力不让泪水打在这条梦中忆里最惹泪的小道上,却在随后跨出的第一步, 一切努力便已白费。于是,一切便失去了真实的感觉,朦朦胧胧的,像极了梦里。 也许是深知自己眼中的泪水一时难以抹断,又或者是觉悟到这份朦胧能使自己 稍减触景生情的锐痛,歆没有举起手臂,默默的流泪,默默的前进。 再次驻足,歆已站在小道尽头的池塘边。顺着池中一道道被微风抚动的波汶, 歆的视线落在了对岸的几株壮柳下。 虽然离柳树几米远外,便有一盏路灯,但对于池塘对面正流着泪的歆来说,树 下的物事并不容易看清,然而,忆中的这个池塘,这几株柳树,与她心中的那个人 是一体的,所以,歆眼中的泪流立时急涌,而她则忙不矢的背转身来,急速的寻找 着手绢。 再度转过身时,歆才知道,那个她念念不忘的人并不真是与她此时眼中的景色 一体。不自禁间,长长的一口气已自自己口中叹出,是遗憾? 是庆幸?抑或自怜? 也许打一开始,歆就是冲着这块柳下青坪来的,但,此时的她却宁愿坐靠在离 这块圣地稍远的一株大杨边,让那抹浓灰包裹住自己的整个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思忆中的歆似乎有听到车轮滚动的声响,回过神来的她眼眸稍 转,那久违了的人儿便来到了她的眼前。 他一点都没变,依旧坐着轮椅,依旧留着平头,而脸上则依旧带着迷人的微笑。 见到他的笑脸,她稍稍放下了那颗重担着的心,可是为什么……不及置疑,答案已 在她宽放视野的刹那呈现。轮椅的后面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也许是她的那身白 衣,更可能是因为她嘴角边那个甜蜜的小括弧,歆不觉将她与天使视为一气。 紧张到急颤的心在他们面向池塘停于歆心中那块圣地时稍稍得到了平抚,看着 他们抬头,歆也抬起头来,尽管她在来的路上,在到达这儿,都曾抬过头,看过天 ——很遗憾,今晚并无星星,便是那轮并不圆整的月,也因无数流云而无法理直气 壮于天际。 歆在匆匆一眼后,又将目光落在轮椅上他那熟悉的脸上,真是奇怪,无论如何, 他也总能将他那迷人的笑容呈于人前,便即是她将他抛弃的那一晚,他也并没忘了 在与她最后的照面中送出一个笑颜,哪怕那个笑颜中充满苦涩。而现在挂在他脸上 的这个笑却绝对是打心中笑出来的,但在从前,没有星星的夜晚他是不会如这般欢 笑的。在奇怪的同时,歆似乎终于发现了他的改变。 忽然,一个铜铃般清脆的笑声自那个身着白衣的“天使”口中传出:“看那, 那片云!”随后,顺着“天使”的手指看去的他也笑出声来:“啊,那片云真是太 美了!” 歆恍悟,再一次抬头,注目间,忽然忘了“圣地”中的那对人儿,不由自主的 感叹出声。 三个人都因这一声惊叹而呆住了,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之一秒,三对目光 同时交汇在了一起,于是,奇怪、羞愧、惊讶,诸多情感布满了这片夜色…… 羞于三人的目光,时时将白皙的脸庞躲在云袖后的月儿又悄悄从云袖后露出脸 来,看着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她微笑起来,刹时将她身周的絮缎映得娇艳非常。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