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蓝月儿湛湛天 1 拉开窗帘的刹那,柔和的晨光一下子洒满了整间房间。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 便在房内流动起来,轻易驱散了满室的酒气。 窗边,女人呆呆的注视着和衣横躺在床上的男人:一头乱发,满嘴胡髡,扣钮 参差的衬衣,翻转裤脚的西裤,未系鞋带的皮鞋……女人眼中的男人模糊起来。转 过头深吸一口气,女人的视线落在了散落床头的一堆相片上。 女人轻轻坐上床沿,随手拾起了一张相片。相片上影着一片温馨:鲜花映衬下, 一对俊美的男女正相偎一起,毫不吝啬的绽放着他们幸福的笑脸。女人不自禁的又 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再度转头的同时,一滴泪珠滚落在她手中的相片上,覆住了 相片上女人的脸。衬着晨光,泪珠上映出女人白皙的脸,与泪珠下覆着的那张笑脸 叠合起来。 伴着粗喘,床上的男人重重翻了个身。女人愣了愣,随即跳起身,冲着房门逃 去,慌乱间,早一脚踩上了倒在床边的啤酒罐。脆响中,男人猛的坐起身来,同一 时刻,一个字从他嘴里迸出:“虹!”听见男人的呼喊,女人停住了脚步,迟疑了 片刻,终于慢慢转过身来。 男人布满血丝的眼中容下女人美丽的容颜时,那对眼睛格外明亮起来。“虹!” 男人的声音亲切且喜悦。女人稍稍避开男人灼热的眼神,幽幽的道:“我是蓝蓝, 明宇哥。”“蓝蓝?”男人愣了半晌,低下头去,那副灼热的眼神一下子消失殆尽, 只余一片死灰。 2 宿醉的缘故吧?明宇的头又一阵阵剧痛起来。厨房里持续着的噼啪声听来是那 么熟悉,感觉却极是宿生,虽已一个多月了,却更怀念起从前来。追思往事,明宇 已无法不用双手捧住头颅。 “叮咚——叮咚——”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响起,截断了厨房中的噼啪声,也使 明宇稍稍放松了捧着头颅的双手。开门声响过好一会,客厅里多出一个人来。 从扑鼻的香水味中,明宇很轻易的得知进来的这个不速之客是谁,他缓缓垂下 双臂,苦苦一笑,道:“不好意思,麻烦你亲自出马,但我真的不想再回公司了。” 身旁划过一阵香风,到访的女人已从他就坐的沙发边走过,在他对面坐下身来。 已往的他,并不是个懒于客套的人,但现在,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是以说 出那句话后,他不再作声。可奇怪的是,之后的时间中,除了蓝蓝送上一杯茶时女 访客道了声谢之外,女访客也没说什么话。要不是那股浓香越加沉重,只怕他会认 为女访客已经离去。 沉寂良久,女访客忽的长叹一声,“嗯”了一下,欲言又止。 明宇禁不住抬了下他那久低着的头,猛的对上了女访客奇异的目光,两人都是 一怔。在明宇确认过去三年从没见过女访客有过那种目光的同时,女访客却已晕生 双颊。 “站在公司的立场上,确实不想失去一位如你这般优秀的人才,但我这次到访, 却不是全以公司的名誉。毕竟,三年共事,我们彼此该也能称为朋友吧。”女访客 匆匆一席话后,虽然红晕未消,静默中的尴尬情景却已被轻易掩盖。 明宇苦笑了一下,低下头去,心中则念叨起来:“三年共事,三年共事! 虹,我与你可不正是共事了三年嘛!可是现今,我却再不能与你一起工作,一 起生活了!“ 女访客见明宇又低下头去,眼中的爱怜神色再一次浮现:“虽然你在过去一月 中一定早将劝你回公司的言语听得厌了,但我在这儿还是不得不再提一次。 对于爱情重要,还是事业重要,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见解,很遗憾,你恰恰是 个重爱情的人。我很清楚,自己没有权力让一个重爱情的人放弃爱情去重视事业, 但明宇,为了一段已无法挽救的爱情而放弃自己的事业,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做太过 不理智了吗?“ 见明宇全无反应,女访客不由加大了声音:“明宇,要是在三年前,以那时我 们公司的规模来说,凭你的才能,自然不稀罕公司里部门经理一职,但现下,在大 家的努力下,我们的公司已是国内响当当的大公司,你一旦离开了我们公司,要想 再有那么好的就业机会来展现你的才华,是很困难的!” 明宇含糊着“嗯”了声,喃喃道:“三年前,公司确实不怎么样,我那时是报 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接受公司聘用的。很清楚的记得那天,天上下着小雨,我迷迷 糊糊的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又迷迷糊糊的来到公司,见到公司的第一眼,我本来 飘摇的心更加恍惚了,但,随后,她出现了!从小到大,我的心境没有一次如那天 那一眼间有过那么惊人的触动,只见她一身白色,从雨伞、头巾、衣裙、裙带到雨 鞋,连她的脸,她的手,也白皙一如透明!我知道自己是第一次看见她,但我怎么 都觉得,我不该是第一次见到她,我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定便已与她相识相知了。我 在公司前呆站了好久好久,终于,我回过神来,她却已不知所踪。第二天,我在公 司见到了她,之后三年,我一直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但现在……现在,一切一切, 于我都无关痛痒了。” 话间,明宇又抬起头来,与女访客对视了一眼。便只两道目光一触,女访客早 看清了明宇眼中的恍惚,一阵心痛袭来,她急忙回过脸去,正想偷偷抹去在眼眶打 转的泪珠,却正见蓝蓝依靠在客厅门框边,呆呆的落泪。 女访客一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渐渐不安起来,细细追索使自己变得不安的 源头之际,很自然的伸手去端身前的茶杯。便听“啪”的一声脆响,茶杯已被女访 客不小心碰倒在地。 三人同时回过神来,蓝蓝轻呼一声,忙抢上前来收拾打扫,女访客连连道歉, 帮着打扫。乱了一阵,收拾已毕,蓝蓝正想再行泡上茶来,女访客连声推辞,道: “我再说几句就得走了,你忙你的吧。”蓝蓝也不相强,回入厨房。 女访客也不坐下,提起椅上自己的挎包,走向明宇,叹道:“看来没人能劝动 你再回公司的了,虽然如此,我还是不得不再一次向你声明,往后两个月内,我会 将你原来的职位留空,在这两个月中,你随时可以回来继续你的事业。” 明宇苦笑一声,道:“不必了吧,你这种做法有碍公司运作。”女访客幽幽道: “必不必要,我心中自然明白——再见。”话间,女访客早出了客厅。 蓝蓝忙从厨房里出来,将女访客送出室去。 到得室外,女访客回转身来,便如与蓝蓝初见时一般将蓝蓝又细细打量起来, 蓝蓝被她看得很不好意思,讪讪道:“那么再见啦。”便要回入室内,却听女访客 道:“你等等,可不可以跟我谈谈?”蓝蓝愣了愣,道:“谈什么?” 女访客轻轻向室内一指,道:“他!” 3 初秋的天气一如夏日般说变就变。上午还是阳光明媚,下午便愁云惨雾起来。 明宇那本已黯然已极的心衬上这种天气,更加阴晦起来。 明宇沉寂的心不多时便被窗上骤然发出的“叭叭”声打动了。“爱上下雨的天 气便是在三年前与她初会的那一天,现在,雨又下了起来,可她呢?她呢?” 一股冲动袭来,明宇猛的自窗旁的椅上坐起。向门廊走去的同时,下意识的放 轻了脚步。轻轻拉开门栓,跨出室外的刹那,明宇庆幸的心情不及释放,已对自己 的行径哑然失笑——蓝蓝,她那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妹妹,在一个月前一场暴 雨后,总在下雨时寸步不离的盯住他,让他不能痛快浴身于雨中,而现在,之所以 让他能潜出室外,不是他的潜行技能有多高,也不是蓝蓝的一时疏忽,完全是因为 蓝蓝在午饭过后便出去了的缘故。 放下一颗提防着的心,明宇的心情依旧沉重,直到他跨入雨中,让雨水渗透自 己的衣衫,渗透自己的发丝后,他的心境才如同化于雨水中一般,变得清透澄明。 雨中信步了小半会,前面的道路便格外熟悉起来。快赶几步转个弯,柳荫花径, 镜水虹桥——一个小巧别致的街心公园出现在明宇眼前。 忽视此时簌簌而落的雨滴,这份幽明清新,像极了新晨暮日,伊人相偎时常有 的柔和天气。处此境地,明宇突觉鼻间异样起来。 驻足半晌,明宇将视眼自整个小园收聚在园心的那片净水上,而后便踱上了横 跨在眼中净水上的小桥。小桥两边由两道窄窄的石栏相护。明宇停下脚步,侧身坐 在石栏上,犹自盯着水面,心中满是从前与虹同桥缓行,同栏相依时的美好景象, 浑不觉脸颊上流下的雨水已自冷转热。 不知过了多久,明宇似乎有觉得雨已止歇,模糊间却听得头上雨声响亮起来。 稍一定神,只见水面上点点涟漪此起彼伏,毫无停歇之状,一转头,便见身旁 一个浑身湿淋淋的女人正为他打着雨伞。明宇一个失惊,蓦地站起身来,手臂微微 一动,似欲将对方拥入怀中,却终于没有鲁莽,轻轻道:“蓝蓝?”那女子应了一 声,稍稍偏开头去。 明宇涩涩一笑,将雨伞推遮在蓝蓝头上,道:“回去吧,别感冒了。”说着便 径自向来路走去。蓝蓝忙快步赶上,将伞举得高高的去为明宇遮雨,不想举得急了, 一陈疾风袭来,雨伞欲脱手而去。蓝蓝忙手上加劲,不防雨下路滑,一个踉跄,雨 伞固是随风飞入河中,自己也早摔倒在地。 明宇听得身后蓝蓝摔倒,转过身来,抢上欲扶,口中问道:“可摔疼了没有?” 蓝蓝嗫嚅道:“没。”泪水却猛的从眼眶中急涌而出。 明宇只道蓝蓝摔得重了,忙搭上蓝蓝的双肩,轻轻问道:“摔到哪了?还能站 起来吗?我送你去医院检查检查罢?”蓝蓝轻轻挣开明宇相扶的双手,心下翻腾着 方才咖啡厅中女访客的话意,只觉悲苦无限,呜咽道:“明宇哥,我是蓝蓝呀,是 蓝蓝!不是虹……不是虹……”明宇听得此言,不由呆住,愣愣的不知如何作答。 蓝蓝慢慢爬起身来,拭了拭脸颊,犹自禁不住呜咽之声:“明宇哥,虹已经不 在了,你再也不能见到她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蓝蓝,是虹的妹妹,是你以前女 友的妹妹,仅此而已……我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照顾你的生活起居……非但如此, 便是与你住在一起,也是不应该的……”深吸一口气,蓝蓝接着道:“如果找到地 方的话,就请你……搬离我家吧。”说完这段话,蓝蓝便似用尽力气般,身子一晃, 就欲再次摔倒。 明宇被蓝蓝突如其来的一段话惊得呆了,脑中一片混乱,正不知如何是好,忽 见蓝蓝摇摇晃晃,不及多想,忙上前扶住。蓝蓝定了定神,挣开明宇的扶持,扭头 奔过了石桥…… 4 虽然对于一个满心涩苦的人来说,时间是过得极缓的,但,只除身死,时间的 流逝是无法抑止的。 已是夜深,明宇于这半日光景中所思的一如此刻的天空——虽然光亮清明划过 了千条万道,但最终细看,也只一片漆黑而已。而此时,明宇早停了自己内心的挣 扎,转而担忧起蓝蓝来。 终于,一声脆响过去,蓝蓝开启了几已尘封的门扉。明宇深深呼出一口气,向 前跨上一步,强自镇定的道:“你回来了。”蓝蓝轻轻应了一声,躲过明宇的眼光, 道:“对不起,没给你做晚饭。”明宇摇了摇头:“这种事不用道歉,倒是你自己 可吃了没有?”蓝蓝又轻轻应了一声,一手早攀上了自己卧室的房门。 眼见蓝蓝打开房门,一足已跨入房中,明宇忙道:“那个……对了!蓝蓝,谢 谢你给我公司打电话,住房问题他们已给我解决了,明天我就会搬的。”蓝蓝微微 点了点头,整个身子没在了门后。明宇稍一犹豫,又道:“洗澡水我已帮你备好了, 虽说你一定很累了,但是,淋过一场雨后,洗个澡你会觉得舒服些的。”话间,蓝 蓝已“卡”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明宇呆了半晌,回身向自己卧室走去,忽听蓝蓝房中传出“碰”的一声脆响。 明宇一愣,快步走到蓝蓝卧室外,放声问:“蓝蓝!什么事?是不是不小心打 碎了东西?”问了数声,门内却没人答应。明宇忙拧了拧门栓,门并没锁住,明宇 又问了声:“蓝蓝,你没事吧?我进来了!”便推门走了进去。 室内没有开灯,借着门开处自外引入的亮光,明宇依稀见到蓝蓝俯伏在床边地 上。急忙奔上几步的间隙,明宇已能清楚看到室内的情状,从而稍解那声脆响的由 来:蓝蓝床边的桌上是一盏台灯,灯上本有只浅蓝的玻璃灯罩,此时,台灯却已光 秃,而桌下则碎片四散。 明宇扶起倒在床边的蓝蓝,只见蓝蓝脸色苍白,双唇干裂,忙探手在蓝蓝额头, 但觉触手炙热,急将蓝蓝抱至床上,飞快取来一块湿毛巾覆在蓝蓝额头上。 蓝蓝觉得额头一凉,幽幽醒转,向明宇望了一眼,口唇微启,终于没有作声, 复闭了眼,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蓝蓝正觉头痛欲裂,忽然听得明宇在耳边连连呼喊自己名字。 蓝蓝吃力地睁开眼睛,只见明宇手提背负,满荷着行囊站在床前。见蓝蓝醒来, 便道:“我这就要搬出去了,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因此唤醒你,跟你照这最后 一次面。”语声决绝,竟不渗半点愁别的味道。 蓝蓝听言,打了个冷战,眼见明宇径自回身,离己而去,急切间欲起身追赶, 却发觉身子竟转动不得半分,急叫:“明宇哥!你别走,你别抛下我一个!明宇哥! 你等等……你等等……”明宇走出十余步方驻足,回头之间,冷冰冰的语声再度响 起:“是你自己赶我走的,这时还有什么可说的。” 触到明宇的一双眼睛,蓝蓝全身栗然,那种眼神并不奇特,只要在闹市中转一 圈,那样的眼神何止百数,但是,对方是明宇啊!蓝蓝实在无法想像,那种陌生人 相视时特有的漠不关心的眼神竟出现在与自己想熟三年之人的眼中。 错愕悲痛之际,蓝蓝的眼中早失却了明宇的踪影。眼泪自眼眶中狂涌而出的同 时,蓝蓝已泣不成声:“明宇哥,你怎么忍心就这样离我而去……既然是一见钟情, 为什么我不可以……姐姐在时犹有可说,为什么姐姐没了你还是意识不到我的存在 ……啊!那个烟雨蒙胧的白天!那个全身雪白的女人!还有那个满脸惊慕之情的男 人!怎样的一见钟情?怎样的一见钟情……不,不是什么一见钟情! 不是的!绝不是!不然,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 5 窗外,依旧是夜,依旧有雨,窗内,一个男子静静地坐在床边,浑身不自觉的 微微颤动着,而床上,一个女人正有气无力的喃喃着:“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 不是我……” 雨并无止意,时针却已转动了不止六圈。经过了三天的疗护,蓝蓝的烧已退得 差不多了,明宇也下了天亮搬家的决心,说是搬家,其实不过一些衣服和随身用品 而已,家具电器什么的,有些固是他和虹一起买的,但于现下的他是无需的。 此时,明宇正坐在窗前的椅上,呆呆凝望着窗外的墨色,实不知自己是在期盼 着天色的向明,还是在留恋着这儿独得的静默。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期盼着的总会 来临,留恋着的终将逝去。 有雨的日子,是无法看见日出的,但这并不表示天就不会亮了,虽然会亮得晚 一些,但,天还是亮了,微亮。 明宇深吸一口气,靠这股稍纵即逝的满腔激流让自己得到改变现状的勇气,坐 起,提包,举步,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动作迅速流畅,但经过蓝蓝卧室外时,那股强 提的气焰却一下子熄灭了。 明宇的脑海里忽然转过一个念头,可怪他坐在窗前那么久,都没有起过这个念 头,此时却想到了——该不该与蓝蓝道声“珍重”呢?昨晚睡前,是向她提过“明 早便走”的,但临到真要走时,是否该最后说一声“再见”? 明宇的手慢慢提了起来,即将与室门相触时,却又缓缓垂了下去。犹豫了半晌, 明宇终于下了决心,飞快地从包里抽出纸和笔,就膝写道:蓝蓝:感谢你在这些日 子中对我的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谢谢了!不管将来如何,你永远是我很好很好 的朋友。 不致面辞,匆怪。 请珍重! 明宇上 写完,明宇将纸小心折叠起来,轻轻塞在门底缝隙中,又深吸了一口气,方举 步离去。 哭了三天的老天已经穷泪了,但时不时的抽搐还是令到人间丝丝点点,绵绵不 绝。 明宇已走离宅楼三十多米,与许多人离别时的举措有些不同,明宇的步子越跨 越小,跨步的频率越来越慢。终于,强驽末处,明宇停住了身子。 “怎么样也该再看一眼这栋宅楼,毕竟,我在这有过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思及于此,明宇忍不住回过头来,以给自己人生的一个阶段圆满的划以句号。 要是明宇能明白人的一生只能有一个句号,在这个句号之后再也没有什么,而 在它之前,却都是省略号、感叹号、问号的话,明宇一定不会回头的,他也一定不 会再见到那个是他最初,也将是他最终的至爱。 蓝蓝就站在楼外,撑着一顶白色的雨伞,身上穿着雪白的连衣裙,裙上配着条 雪白的裙带,在她白皙的脸蛋上方,一条白色的纱巾挽着她的秀发,而在她白皙的 脚下,则踏着双白色的雨鞋。 见明宇转过了身看见了自己,蓝蓝局促起来,对着一边的宅楼跨了一小步,但 终于还是收回了脚步。两个人都钉在了当地,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弹。 许久,明宇的话声响起,竟是嘶哑已极:“这身打扮真配你。但你该知道,这 样的装扮会让我受不了的。”蓝蓝咬着下唇,好容易作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 意的,我没想让你看见……”“那你怎么还穿下楼来!那么活生生……那么活生生 的站在我面前……你何必如此折磨我……”明宇的声音已失控,大吼起来。 也许是害怕,也许是委屈,蓝蓝脸上的潺潺细流一下汹涌起来,语声也大了好 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想……”“不论什么理由,你都不该以 那种穿着出现在我眼前的。”看见蓝蓝湿透的脸颊,明宇不由将吼声使劲压了下去。 蓝蓝久久压抑的心情却再也无法管束,嘶声道:“三年前,是我以这身装扮将 你带入了我和姐姐的生命中,三年后,我也该以这身装扮来将你送走的,这又有什 么错?这又有什么错……” 明宇愣住了,手中的包袱一下跌在了地上,蓝蓝却犹自哭喊着…… 6 若干年后,一队野外宿营者在夕阳辉映下树起营帐,队中一个小女孩痴痴向着 渐没山后的太阳用童稚的嗓音不停吟诵着母亲刚教的两句诗:“夕阳无限好,只是 近黄昏。”一边的父亲见到女儿如此痴状,轻轻将她抱起,向着天的另一边指去: “日虽已西山,月却正树梢。” 顺着父亲的手指望去,女孩高兴起来,拍手笑道:“真的真的耶!月却正树梢 呢,月却正树梢呢!爸爸,这两句诗好好!”父亲哈哈笑道:“那不是诗,是爸爸 瞎编的。”“瞎编的?”女孩疑惑起来,习惯性的向母亲求助:“妈妈,爸爸的那 两句诗是瞎编的吗?” 母亲“哦”的一声,不置可否。循着声音,父亲深情地望向母亲。明月清照下, 一张满盛幸福的笑脸正闪烁着皎洁的光。 后记 《蓝蓝月儿湛湛天》所记述的是一段“一见钟情”引发的爱情故事。各种各样 的爱情故事中,“一见钟情”可算是最神奇,也最脆弱的一种情感了,它的发生无 疑标的了男女间以貌入情的肤浅理念。可悲的是,自古及今,万千爱情故事中,男 女主角无一而非俊男靓女,足让人感到千篇一律,也自中可见人类根深蒂固的“情 色”物欲! 虽耻于此道,然本人处些陋世,实无力独善其身,权且“落草”!夜思些情, 不胜愧苦。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