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 这么多年,每天我都会买两个橙子回来,一个给你,一个给我。 你的橙子只要切成四瓣,我的会切成八瓣,我都会记得。那时候你很赖,吃完 你的橙子,还会吃我的,你说你只有四瓣,而我有八瓣,要分给你两瓣。 那时候你说橙子是你最爱的水果,说我是你最爱的人。我知道哪种橙子是最甜 的。你从来不让我一次买很多,你说只要两个,一人一个,每天都吃新鲜的。 那时候你每次出差,我都会按照你外出的天数,把每天的橙子用保鲜袋封好, 让你带上。你会说要我在家也每天吃一个。 你妈妈来看我们的时候,有时候会抱怨,说她买的橙子你不吃,非要吃我买的。 那时候,我会偷偷地把我买的橙子藏起来,对你说忘了买,等你吃完了你妈妈给你 准备的橙子,再在我们的卧室里看你一脸愁容地把我买的橙子硬塞下去,你肯定不 会抢我的。 最后一次把装着橙子的保鲜袋放进你旅行箱的时候,你说要是哪天你不能再吃 这些橙子,我会怎么办。我说我还是会买的。 说着就成了真的。三天后在医院里见到你,你虚弱地对我笑着,说你没有吃完 那几个橙子。 我还是每天买来橙子,病重的你已经没有办法咽下整瓣的橙子,我会把它挤成 汁给你喝。你说甜,真的很甜。你还说,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你 说你很想一辈子疼我,一辈子吃我买的橙子。我说那你就不能留下我一个人。 那漫长而短暂的两个月里,病房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你和我的关系,因为那 每天都有的橙子。真的感谢他们是那样的善良,让我们可以安静地分享橙子的甜。 只是你还是留下我一个人,当我揣着新鲜的两个橙子,在走廊里听见你妈妈的 恸哭,我终于感到了绝望的疲惫,呆呆地坐到病房外的椅子上,紧紧的握住那两个 橙子,只想能握住你的生命。 没有你之后,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是每天都要买回来两个橙子。你那 一夜之间衰老的妈妈对我说,孩子,别买了,他不能吃了。 可是我要买。我说过你不能吃了我也要买。我妈妈说,让他去买,过一阵他习 惯了就好了。 我真的就习惯了,买成了习惯。我习惯了这些年没有你的日子,每天买回来两 个橙子,一个切四瓣,一个切八瓣。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