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就算神,也不能这么过分啊! 地下室内充满着危险的气氛,不知名的密教在这种地方举行某种仪式。 理智告诉我,应该在被人发现前快点离开这里,可是,好奇心与一种不知名的感觉, 却让我双脚定在原地,探出半张脸,偷偷地看着里面情形。 里面的人算一算有十来个,这些人都带着巨大的面具,半身裸露。下半身则穿着类 似麻编、不裙不裤的东西。不论男女都披头散发,发长至少及肩。他们身上戴着许多饰 品,脖子上挂的是一串又一串兽骨、贝壳、树果合编而成的项链,手上也戴着金镯、玉 环,腰间还挂着玉佩,就连脚上也不忘加上串着金玉奇石的链子。 里面的人大致上可以分为数群。 有三个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分别在跪在三面墙前,身前架着竹简,口中低声吟唱, 似乎非常虔诚地念着赞扬壁上所画神祗的诗歌。听起来,那些圣歌还是祈祷文的声音, 好像是中国某个地方的古方言,而竹简上刻画的文字也非常古老。印象中的甲骨文大概 就是那种模样。 最大的那面墙画的是一位上半是女子的身体,下半身则是蛇身的女神。画风古老而 淳朴,除了那女神外,还有不少奇特异形的生物在膜拜她。而她一手上拿着五彩的石子, 另一手则拿着一根树枝,似在挥动着,洒出甘霖。 还有一面墙则是画着一男一女,亦是人首蛇身。画中的两位神祗面对着面,而下半 身蛇体则互相缠着。壁画的四方还用飞天云彩作为装饰。 另一幅壁画亦是那位女神,只是这回并没有画上蛇的半身。画中以云彩作为背景, 而下方则有一个大灶,烧着许多五彩石子。壁上的她虽然裸着半身,但是却穿着像是叶 编的短裙。画中的她身体腾空,一手侧弯,另一手则高举向上。双手都捧着冒火的石头, 而她身在云端,高举的那只手正迎向天顶,只是那个地方没有画着云彩,好像是拿手中 的火石填补那个空洞。 另外有两组各两个人,分别在照顾两口大锅。 他们不停用超大的木匙搅动那两口大锅。一个人负责不停搅拌着,同时指示另一个 适时地为那口大锅加入东西。说那是大锅,但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中国人炒菜煮饭的锅子, 那种形状反而像是西方的巫婆制作魔药时用的那种东西。如果这几个人再穿上黑色的袍 子,一定会被认为是正在制作魔药的巫师。 他们在锅中加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旁边的木架上还放了不少青翠的花草 与晒干的药物,空气中带有甜甜的气味,应该就是那两口大锅煮出来的味道。 另外还有三名女子,在跪于主壁低语的人前方忘情地扭动身躯。这些人的打扮虽然 很类似,之所以能确认那是三名女子,因为她们在舞动身体的时候,让我看到了突起的 乳房。这三个人也特别引起我的注意,并不是因为她们半棵的舞动,而是她们跳的舞本 身就好像有种魔力。也许是因为风身觉醒的关系,有时能看到不一样的世界。以那三人 为中心,一股奇特的风渐渐滋长。我记得曾经听过,古时候的舞不单单是舞,而是一个 请神的仪式。有时是为了取悦神明,有时则是让神明附身的必要过程。 虽然在火光下,这个地下室显得诡怪非常,可是那三人的舞却让人有种神圣不可侵 犯的感觉。 除了那三名舞者,还特别吸引我的目光的,就是躺在地上的裸女。 这里的人都戴着许多夸张的项链、手镯,脸部也戴着像是鬼神脸孔的面具。可是, 就只有躺在中央的那名女子不着任何衣物,也没有穿戴任何饰品。她就这么静静地躺着, 像是只待宰的羔羊。她也是让我伫足不去的原因,想到她很有可能成为即将发生的宗教 仪式的祭品,我就很难见死不救。 不过,她躺的地方似乎经过特别的清理,地面只有她所在的地方是干净的。而且除 了四个角落外,就只有她的附近架有火把,点着火光。 而且,那些火把的摆法也蛮奇怪的。火把不是一根一根地架在地上,而是数根靠在 一起,算一算共有九堆火把。巧的是,那几堆火把没有一处的数量是相同的,算一算正 好排出一至九。 地面不像漫画或电影中的邪教仪式中,总要画着什么五星芒或六星芒的魔法阵,不 过看样子,是由那九堆火把作为代替。 除此之外,还有五个人不停地绕着火把外围,口中还念念有词。令人担心的是,其 中一位手上还拿着一把利薄的短剑,看到这个景观,大脑中很自然地就浮现那把短剑刺 入女孩身体的画面。 我甩甩头,同时盘算着救出那名待宰少女的可能性。 很遗憾,对方人这么多,我身上又是手无寸铁,贸然出手,似乎只会一起陪葬。 当我考虑要当作没看到,昧着良心悄然离去,原本坐在一旁观礼的人站起来了。 其中一位对着为首之人说了几声悄悄话,那名唯一带黒底红纹面具的人就把头望向 门口,这一瞬间我差点吓得心脏停止! 被发现了吗?不会吧?我一直很小心没发出任何声音,而且他们也没做出任何探查 的举动。应该不会被发现才是…… 当我把头缩回来,身体靠着墙壁。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喘气,同时双耳拉长,用 心听着里面传出的声音。 几十秒过去,里面似乎没有什么异动,应该是我多心了。怎么可能会被发现,我的 运气不会差到这种地步才对。 不论如何,继续待在这种地方实在太危险了,我还是快点离开得好。至于那位女孩, 我只能暗自说声抱歉,如果来得及的话,当我逃出这个地方后,会在第一时间通知警方 前来救人。虽然对那位陌生女子感到很抱歉,可是我不能让学姊也陷入险境。 就在我要离开时,丝丽儿开口说话了。 “你怎么不向他们问路?” 听到她的问题,我认真地看着她的脸。丝丽儿的表情没有开玩笑的成分。 而她又认真地问道:“好不容易找到人了,不向他们问路吗?难道你要继续乱闯, 那不是很没效率?我想早一点离开这阴暗的地方啦!还不去问他们出口的位置。” 天呐!我的小天使,你没搞错吧? 这不是要我自投罗网?只要有一点点常识与理智的人都知道,那些人一定不想被打 扰,也不愿意被发现!而你却对我做出这种建议? “怎么了,你会害羞怕生吗?” 天啊……不是这个问题吧!听到她的话,我再一次明白她是天使,不是人类,要她 拥有人类该有的常识,恐怕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丝丽儿天真的想法让我感到非常头痛。不过反过来想,她对那些人没有戒心,是不 是代表那些人只是信仰的宗教比较冷门、特殊一点,其实并不是什么危险的邪教? 想到这个缥缈的可能性,我压低嗓门问道:“你觉得那些人怎样?有危险性吗?” 丝丽儿歪着头应道:“不知道耶!” “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能由一个人的灵场来观察人的本性吗?” “大致上是可以的。不过这个地方的灵场很乱,又有强大的风在流动,所有人的灵 场都被掩住了。想要看清一个人的灵场,那我得飞到他的身边才能办到。” 我苦恼地应道:“怎么这样!” 算了,这好像快成常例了。每每需要丝丽儿帮忙时,她不是不在身边,就是正好派 不上用场。有时真怀疑养这只天使到底有什么用? 在丝丽儿天真的表情上,看不到一丝的危机意识,也读不出半点的恐惧。唉,有时 还真羡慕她这种不知人间险恶的特质。 “你真的不过去跟他们打声招呼吗?那些人的灵格似乎都蛮高的,而且也有不弱的 风身。多认识一些会运用风的人,可以互相研究,对你不是很有帮助吗?” 果然是丝丽儿式的思考,整个脑袋中就只有要我多学习使用风身、多用灵力,好让 她抽成。 我叹了口气,小声地问道:“你难道不会觉得他们很怪或是很危险吗?”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不会啊!” 啧,人类跟天使之间果然是无法好好沟通的。 既然丝丽儿无法肯定那些人能够归类于无害的一边,基于安全考虑,我还是像我来 时一样,不声不响地离开。 原本我就打算要溜走了,可是房间内的吟唱声突然中断,同时一股不寻常的“风” 也由里面流出。 难道某种仪式要展开了吗? 短剑刺入女孩心脏的画面再度浮现脑海。 要跨出的右脚也因而转了一百八十度,我又探出半个脑袋去瞧里面的情况。 里面果然开始某种奇怪的仪式了! 所有戴着面具的人都跪到女孩后面。里面的“风”似乎很乱,就连我也能感到一股 沉重的压力。以那位躺在地上的女孩为中心,好像有无数的风吹入她的身躯,又好像有 强大的风由她的体内窜出!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好像还活着……虽然她裸露的身体上满是红色的鲜血, 可是她的胸膛还在起伏着,甚至身体开始不正常的抽搐。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终于对祭 品下手了吗? 然而我的猜测却是错误的。 女孩身上的血并不是她自己的。 因为我看到一名戴着面具的人走近她身边。他手上拿着那把仪式用的短剑,似乎是 很慎重地念着祷文,然后挥动手上的短剑。 剑光画过,鲜血流出! 女孩还是躺在地上,只是身上的血液又变多了。那人的手平举着,任由手臂上的伤 口流下鲜血。 看这样子,那女孩也许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他们这么做有什么目的?看到这一幕, 我这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挑这种地方进行宗教仪式了。光是他们的服装就不容于社会, 更别提这种血腥的宗教仪式。就算没伤人,也不容于这个礼教的社会。 那名男子的血流了一会儿,当血液不再汨汨流出时,我看到他似乎念了几句咒语, 手上的伤口就不再流血,甚至当最后一滴血流下时,手上的伤也跟着消失。 这太不合理了!黏稠的血液怎么可能会像清水一样不流一滴地停止,不,就是清水 也不可能流得这么干净! 那人绕过地上的女孩,走回原位,将短剑交给下一个人。 又一次,另一位女子以不同方位走到女孩身旁,重复相同的事情。 随着血腥味变浓,这里的“风”就变得更乱! 这种血腥的仪式看得我心跳加快,同时想要离开的情绪也跟着升高。 现在我已经不认为他们会伤害那名女孩,甚至认为,那位女孩可能是他们千挑万选 出来的重要人物。可是这样的宗教仪式一定不想公诸于世,也不愿意被打扰,我还是快 点离去才是上上之策。 “别看了,我们快走吧……” “你真的不……”丝丽儿还想劝我进去,我可不干了,马上转身就要离开。 这一转身,我呆住了。 怎么会这样。一个人就站在我前面!当我转身跨步时,还差点撞上人。 这可不妙啊! 这个人的打扮就跟里面的人一模一样。 由于他们都带着木雕的面具,让我无法看到他们的表情。当然,我也就没办法由他 的表情中判读他对我出现在这里的看法。 这个情况真的是超尴尬的,也不知道他站在我后面多久了,这么说来,我探头偷窥 的的举动不就早在他的监视之中。 这时候的我心中可真是一片空白。 好不容易回了神,才呆呆地说:“你好……” 尴尬的气氛并没有因为我的问候而有所改变,反倒是他没有回应造成的沉默让人更 加难受。 既然他没有进一步动作……那么…… “打扰了,我先走了。再见……”我又说了几句话,就要绕过他,离开这个地方。 我动了,他也跟着动了。 果然不能放过我吗? 他的手往我后领抓去。 我放低身子,加速快跑! 这一阵子跟着伯仁练功,脚力大大提升,让我马上就进入全速奔驰的情况。说到逃 跑,我的速度绝对是一流。要知道,当紧急的时候,机车都不一定跑得过我,要甩开一 个人那还不简单。 可是我错了。我很快,他却更快! 我跑没两步,后领还是被抓住了! 可是我还是不管他,衣服被撕破总比被捉到来得好。 结果衣服没破,那人的另一只手又按上了我的肩膀,强大的力道压了下来,让我整 个人往地上一瘫,就倒了下来。 这个人的力量真是大得不像话,他一手捉着我的手,就把我抓起。 然后悲惨的命运就降临在我身上。 他手法熟练地往我两肩一卸,肩膀就脱臼了! 他也没放过我的脚。就看他往我的脚踝一按,我的脚也遭逢相同的命运。 等到我知道痛时,人已经被他抬上了肩…… 这是什么情形啊,怎么会这样! 这时丝丽儿生气地挡在他面前,吼道:“你在干什么,还不把人放下!不然我就对 你不客气了!” 这个小家伙没搞错吧?就凭她这小小的身子能干什么,就算用力咬人,恐怕也只是 被当作蚊子叮咬。更何况对方又听不见,也看不到这个小天使。 这回我又错了。这人随手挥出,也捉住了丝丽儿! 他看得到她!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能够查觉丝丽儿存在的人,可是好像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放开我!你这个粗鲁的大坏蛋!”丝丽儿生气地叫嚣着。 随着丝丽儿高分贝的叫声,我们被带入了举行仪式的房间。 我的一颗心也沉入了深渊。他们会怎么处置我呢? 原本就对这个怪异的宗教团体很感兴趣,他们的成员倒很“有心”,在我正要离去 时,就很有“礼貌地”将我带到一旁观礼。 那名戴着面具的男子走入举行仪式的房间后,就直接把我丢到墙边。然后在用手指 在地上鬼画了几下,也把丝丽儿放下。 暂时获得自由的丝丽儿马上涨红着脸,要飞过去跟那人“理论”,不过,她向前飞 没两下,就像不知玻璃为何物的麻雀,重重地撞了一下。当然,我也没看到有什么东西 挡在她前面。很明显的,那人已经做了手脚,将丝丽儿移到一个无形的牢笼之中。 丝丽儿发现自己不是获得自由,而是成了笼中鸟。对于这种处境,她完全无法忍受, 便开始以她所知道的所有难听的字汇,不停地骂着。 这时我才知道电影对人的影响有多大,丝丽儿这小家伙对于人类优良的文化没学多 少,一些稀奇古怪的流行用语倒是学了一堆。只是时代剧、古装剧的骂人方法混在一起, 骂人的效果能不能提升我是不知道,至少是笑果十足。 可是那些人倒很沉得住气,把我俩丢在一旁后就没理过我们。能忍受丝丽儿的聒噪, 果真非常人也。不过……也可能是他们之中也没几个人能看得到、听得见丝丽儿。 当丝丽儿生气地在骂人时,我躺在地上,想着该不该趁他们专注于宗教仪式时悄悄 离开。 我有这种考虑可不是在作白日梦,抓我来的人虽然把我的几处关节卸开。不过他也 太小看我,所以犯了个小小的错误——他不该用丢的把我放下。 说到这里,我又得感谢一下伯仁这位好友。如果不是他曾教过我一点处理脱臼的方 法,我也不可能用那人把我丢下时的撞击力道,硬将一手的关节接上。 一手能动了,另一手也就好办了。只是为什么那一下的撞击,在我适当的调整撞击 部位,就能轻易地将关节接上,而另一手却“弄”了好久才弄好。 其中的辛苦绝非一般人能够想像。就算两手肩的关节接上了,肌腱、韧带的疼痛也 不会马上消失。至于脚踝,也是在万分痛苦下才接回去。 想到我能忍住,不喊一声痛就完成这些事情,就觉得这真是件不简单的成就。 身体是能动了。可是该利用这个时机逃跑吗? 抓我过来的那个人力气大得可怕,出手的速度也快得惊人,要是逃命不成,岂不更 糟。只是这样待下去也不是办法…… 如果这些宗教狂热分子真的完全投入他们的宗教仪式,那我应该能偷偷地跑开吧? 反正那人把我丢在这里后,就再也没人往这瞧过一眼。也许是他们很放心,认为一个手 脚关节都被卸开的人,绝对没办法耍什么花样。 既然如此,我就冒点险带着丝丽儿偷跑好了…… 正当我这么想时,他们的宗教仪式正好起了变化!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这间靠火把照亮的房间却突然光明大作。说是光明大作也 不对,虽然有道强烈的光柱由躺在地上的女孩身上发出,可是觉得那光不是一般的光, 那种光跟丝丽儿身上放出的光晕似乎有几分类似,是那种只有少数能够感应风的存在的 人才能看到的光。 一样是光,为什么那强烈的光柱会让我有这种感觉,我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直觉, 一种很自然的感应。如同闻到炸鸡排的味道,就觉得是香的,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反正 就是觉得那是香的、好吃。这都只是一种很自然的反应,是很难解释的。 惊人的事情不只是如此而已,在那强光的照耀下,墙上的画像好像活了起来。 我看到了,但是我怀疑那只是我的错觉。因为有一瞬间,我看到墙上那人首蛇身的 女神跳出画,走了下来。 这绝不可能!一定是这光线的激射造成视觉错乱。 墙上的画只是一幅画,实物是实物,怎能混为一谈! 可是接下来瞬间强光消失了,一种宁静、神圣高贵的气息出现这个地方。 “这是……怎么可能,有东西来了!不可能,这不可能!” 丝丽儿突然停止叫骂,她的表情很奇怪,好像看到什么似的。 其实不用她说,我也觉得有不寻常的东西将要出现。 就说九宫格的火把好了,那四十五支火把先是在瞬间异常地火光大炽,像是浇上了 汽油!在强大的“风”吹袭下,火光更旺。然后随着光柱的消失,四十五支火把也在同 一时间熄灭。 “风”也在此时安歇了! 丝丽儿飞到我的肩膀,紧紧靠着我,身体微微颤抖。不知何时,那关住她的无形牢 笼消失了。 这时“风”止息,人也安静无声,可是气氛却是无比的沉重。这种宁静绝对是暴风 雨前的宁静。 果然,过了几秒,变化再生。 一颗颗的彩光球由地上那女孩周身飘出。 有的带着热情的红光、有的带着柔顺的绿彩、有的是朴实的黄光,也有的是忧郁的 蓝彩,还有的是奇特的紫芒。色彩缤纷的光球,有的大如车轮、有的状似彩莲,也有的 细如米粒有如萤火虫。 除了梦幻般的色彩,犹如绮梦的光球出现并飘荡在这个地方,更有种种花香弥漫在 空气之中。这种气味让人觉得很舒服,有种妈妈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人有这 种感觉。 随着各色的彩光出现,这个地方好像变成了一处梦幻的空间。而那女孩附近的空气 好像产生异样的波动,空间也像是遭到了扭曲。 “这怎么可能!这样的存在,除了她,就不该有其他相同的存在啊!”丝丽儿在我 耳边自言自语。听她的音调,是带着纯粹敬畏的害怕。所谓的“她”是指什么?为什么 平常不可一世的丝丽儿会有这种态度? 终于,某种伟大的存在降临了。 那女孩直挺地立起了,她没有开口,令人敬畏的声音直接敲入心灵深处。 “我所选出的子民们,是你们呼唤了我吗?” 那名裸女的影像有点模糊不可逼视,而另一个伟大的身影又与她重叠在一起。那个 身影是虚幻的,却又如此鲜明实在。那个她就是壁画中的她,只是眼前的她更带有神圣 的光辉,她的一个眼神就可以叫最倔强的人跪在她面前。可是我觉得她并不只是神圣的, 她散发出来的光辉也不只是明亮的,她似乎也可以是黑暗的,残忍邪恶的。 那名裸女向前飘了几步,与她重叠的虚影也向前溜了几步。她的目光扫过所有人, 当然也包括我。被她的目光扫过,我好像被看透了。虽然身上有穿衣服,却有种赤裸裸 地挂在她面前的感觉。她的目光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威势,叫人屈服。在她的面前,我 觉得自己像名无助的小孩,而她的注视也像是抽走了我身上的力量,并且也带走身体上 的疼痛。 我不明白她是什么,可是她那一眼就叫我产生向她膜拜的冲动!身体好像被设定了 某种程式,见到她就得侍奉她、听从她。 这时跪在前面的人也产生了变化,他们的身体开始发出劈哩啪啦的声音,就像我曾 见过的钢管女郎与王媚珠的孩子一样,这些人的身体开始产生变异! 而丝丽儿也用畏惧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让人难以理解的话:“神的存在应该是唯一的,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样的她!” 这里所发生的事与丝丽儿的话,让我的脑袋陷入一片混乱。 丝丽儿的话意中,不就是降临在眼前的那个“她”是类似于神的存在,至少是接近 丝丽儿所认定的神。 “神”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 对于这个字眼,我很熟悉,但那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是一个存在却非真实存在的 存在。中国的文明中,“神”几乎是遍布各处。石头有石头公、土地有土地公、河中有 水神、海里有龙王,三步一小庙、五步一大庙,神几乎是泛滥般的存在。可是,这些神 与西方某些排他性强烈的宗教所信仰的神是不一样的。 我想,丝丽儿观念中的神,应该是西方那一套的神。是唯一的、全知全能的存在, 而她却说眼前这个“她”很接近那个存在。 姑且不论丝丽儿的观念,光是她出场的方式,她那睥视天下、唯我独尊的压迫感, 要让人相信她就是所谓的“神”,恐怕也没人有能力反对。 只是我一直没往这方面想,当丝丽儿提到这个字眼时才想到,这个她不就与传说中 女娲的形象完全相符吗? 人首蛇身,壁上画的不就是女娲补天的故事、女娲造人的事迹,以及女娲和伏羲的 画像。 古老的传说真有其事? 这可能吗? 我不知道,也无法判断,这些事情已经超越我浅薄的智慧所能理解的范畴。而且更 重要的是,她那些信徒竟然都是非人的存在。 他们一个个都变身了。有的长出了羽翼、有的变成人首虎身、有的则涨大数倍变成 巨人,也有变化较少的,只是多长出几只手臂、多长出几只脚,或只是手变长了、耳朵 变大了,还是换了个龙头或鸟头的。 看到这些人的变化,好像走入了怪物博物馆。只是我没有欣赏的心情。因为我知道, 这些人都是冷茹焰提到的选民。 那么……那个她,与传说中的女娲形象相符的她,不就是所谓的神·之·使! 这些选民给人的感觉,与之前遇到的钢管女郎或那位小男孩都不一样。他们散发出 来的灵气相当强大,大多都不带着黑暗与阴晦的气息。随着之前两位选民一起出现的异 味也没出现,总之,这几个选民的格调与之前那两个选民完全不同。 他们也强大多了。 很奇怪,我就是这么认为。这些人一定比之前碰到的选民强大多了。他们没有展现 任何惊人的力量,可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睽别千年,再次出现能接纳我的身体。这是为什么呢?” 她的声音再一次由脑中响起。 我看到她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又低头观视自己的身体。 “真是不可思议。这个躯壳竟然能容纳我?让我以这种方式降临在这个世界,这绝 非偶然……” 她的目光突然又放到我身上,如宝石般,像无云无光的夜空的双瞳,是如此深不可 测,与她双目注视,灵魂好像都会被吸走。 她看着我。 我回避她。 她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我流出惊顾不遑的冷汗。 “原来如此!真有趣。” 她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指着我问道:“他是哪来的?” 这个问题当然不是这些选民能够回答的,因为我纯粹是在意外下撞见他们的这个请 神仪式,然后在意外中被他们的人抓住。 这些选民当然没人答覆她。 不过她也没生气。 “果然是因果的牵引将你带来这里。很好,命运之人,第七人的回归将由你而起。 我所期待的伴侣将会回来。” 这是预言吗?怎好像听过类似的话? “你的力量被限制住了。多余的知识与理识,还有你自己画下的牢笼。这样不行, 时光的洪流不会等人,一旦错过了,机会难再。” 她继续说着,看着我,似乎要把我的一切全都看透。 “我得做些什么……但是世界的运作、因果的法则,我不能直接干预,也不得无偿 赐予……”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上出现一抹阴沉。 而这些选民对于事态的发展也感到很意外的样子,至少,他们一个个都露出迷惘的 眼神。 至于当事的人我更如身陷五里迷雾之中。 什么第七人的回归?什么命运之人?这与我何关?又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她又笑了。 “你我的相遇,有其必然的道理。法则不能破坏,但可以曲解。带领命运、推动巨 轮的人,我将为你即将展现的杰出表现给予表扬。不是给你礼物,只是为你带来平衡。” “光之羽翼,左右天使,还缺一对漆黑的羽翼才能平衡。我将赐与你——黑色的天 使之卵。” 我看到她将手掌放到嘴唇下方,轻吹一口气。在她掌上好像有什么就此成形,“风” 在掌上旋绕,然后形成一颗黑色的蛋形体。那个东西成形之后,又化为一道黑色的光线 直射过来! 那道光线射入我的胸膛,然后消失不见,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只是……好像有一场灵气的骚动由我体内窜出! 黑雾从我的毛细孔中跑了出来!我好像成了沸腾的水壶,黑雾就像水蒸气一般,不 停从我这个“风”的容器中冒出! 那些黑气出来后又聚在一起,揉合成一个球体。 “碰!碰!”那个黑色的球体开始像心脏般跳动!似乎有一个生命孕育其中。 然后很快的,有东西破壳而出,一个美丽的、带着一对黑色羽翼的人从中钻出! 她的长相就跟丝丽儿几乎一模一样,可是眼神却相当犀利,而且她的发色是黑的, 翅膀也是黑的。这是…… 当我的手颤抖着向前伸去,要确定那个黑翼天使的存在,就在碰到她的那一刹那。 她又化为一道黑色的光芒在我眼前消散。 这究竟是? “很好,看来你将会孕育出一个优秀的黑翼天使。” 我将会…… 难道那是未来的影像吗? 我迷惑了。 可是她没给我思考的时间。 “你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奖赏。那么,该是你付出的时候了。” 什么奖赏?未来的奖赏!这太没道理了吧!一个丝丽儿就够麻烦了,还硬塞一个给 找!就算你真的是神,也不能这么过分啊! “现在该是你为天使之卵这个珍贵的礼物做出回报的时候了。” 她又笑了。笑得好危险,笑得叫我头皮发麻。 “只要你能活着走出地下,就能得到那颗卵。” 她做出了最后的说明。然后飘散在这里的点点光球在一瞬间流了回去,撞上她的身 体!无数的五彩光芒互相撞击,造成了“风”的激流!瞬间光芒大炽! 平静之后,她已经不见。 而那些选民开始走向前来…… 看他们一个个不怀好意的样子走过来,我紧张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眼前的异形之人与之前遇到的完全不同,这些不能再被称为人的“人”虽然也有着 变异的形体,可是他们的样子却不见得是恐怖的。当然,是有长像狰狞凶狠的家伙,可 是也不乏优美绮丽之辈。 甚至大部分给人的印象也不是嗜血的。光是这一点,就与之前遇到的两位选民完全 不一样。 他们走向我来。有的好奇地看着我、有的开始摩拳擦掌,好像准备好好地料理我, 也有的只是用看热闹的神情打量着我,还有的只是无聊地看着这一切。 几位选民渐渐逼近,可是也有不少选民停下脚步。 “真是无聊啊……这场游戏我不参加了。”其中一位长着一对羽翼的女性说话了。 “你这是什么话?神使临走之前,不是要我们收拾这个人吗?”一个人首虎身的选 民不满地对那位女性叫嚣着。 另一位形体几乎没有改变,但是身上放出绿色光芒、耳垂及肩、全身充满皱纹的老 太婆,却不以为然地说:“不,我听到的不是这样。娲幽女神的话中并没有下令要我们 将他处死,而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在那种毛头小子身上。如果娲幽女神没亲自下令要我动 手杀人,那我也不想沾血。” “那么是怎么?你们要放过这个目睹一切的人吗?” 带着羽翼的女性应道:“那又怎样?你有兴致就去干,我也不会阻止你。不过既然 神使已经离开,我也不打算继续待在这种阴暗的地穴。” “说得好,我也是这么想。”一个三头六臂、鹤发童颜的男童也答话。 “吾亦有此意。”另一个龙首人身却长着龙爪青鳞的怪家伙也附和着。 “吼!要走就走,别在这碍事!”那只老虎怪物气呼呼地叫嚣着。 几位原留在后方的选民交换了眼神,就展开了行动。 那个老太婆口中念了几句,手向上一扬,洒出些许的尘土,当尘土落到她身上时, 她竟然化为泥状,随着尘土一起流到地下,就这么消失不见。 而那个长着羽翼的女孩对我笑了笑,还道:“可爱的小伙子,祝你好运了。” 说完,她一翻身,形体马上重新塑造,变成了一只五彩鸟,快速地由我身旁飞过, 离开了这个地方。 也有的就直接大剌剌地从我旁边的门口走出去,一点也不想理我的样子。 没多久,这里的选民就剩没几个了。 站在前方的这一群只剩下三个,而处于后方的也有三个。 原本对我带有杀意的人也会离开,这一点倒让我蛮意外的。不过,当那些怪物由我 身旁走过,发出不屑的冷哼时,我也明白,这些选民其实有很高的自尊与自我性格。我 猜,那些人是认为我还不值得让他们动手,就算值得,也没必要以多欺少。要就让他一 人表现,不然拉倒。 留在后方的三人,其中有一位就是发言想要离开的龙首人身。他不像喜欢看热闹的 人,可是怎么迟迟不离去?然后,他们就不理会其他人,开始闲话家常。 “东海君,你怎么还不走呢?”一个身体没什么变化,只是长大了一点,同时在双 耳各多了一条黄蛇的巨人,对那位龙首人身的选民问着。 “还道尔事,君亦留此。吾意邀汝,府上小聚。” “呵,我对他的下场蛮感兴趣,这样吧,你先回去,等会儿我就登门拜访。” “如是如是,吾即行也。” 那龙首人身对那巨人打躬作揖之后,就踏着青云,飘然而去。 然后那巨人就盘腿而坐,真的像是要留下来看戏的样子。 而另一位则是一直包覆在黑雾之中的矮人,实在没办法看透他。不过他也待在那巨 人身旁,似乎没打算插手的样子。只是黑雾中一对血红的深瞳不时闪烁着,似乎随时会 扑上来咬我一口。 选民的数量由十多位锐减为六个,这值得高兴吗? 一点也不。不论是十只、二十只,还是现在明显想将我宰掉的三只,对我而言都差 不多,因为就是只有一只,我也不可能有能力加以对抗。 选民的力量我见过不只一次了,那种用刀、用枪都不见得杀得死的怪物,哪里是我 一个赤手空拳的人所能对付。 那个人首虎身的选民发出狰狞的笑容,挥动他那四只虎爪渐渐靠近我。 “真是无趣,处理一个手脚无法作用的人。要不要我把你的手脚接起来,好让你陪 我玩玩?”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残忍嗜血的味道,同时也存在玩弄猎物的心理。而他似乎还没发 现我已经靠着自己的力量把手脚的关节接回去了。虽然还是隐隐作痛,不过想要伺机逃 跑还不成问题。 如果能利用他对我的轻视,也许能有几分逃命成功的机会。 看到他这变异后的形体,想来是没办法挤入狭小的坑道之中,不过还有两个体形正 常的选民也对我虎视眈眈,想要活命,也不能忽略这两只。 那个似是女娲的神之使说过,“只要你能活着走出地下,就能得到那颗卵。”这句 话的意思有包括只要离开这个坑道,这几名选民就会放过我吗? 看那虎身怪物准备把我分尸取乐的态度就可以知道,绝不是走出坑道、回到地表就 能活命。我得确实将它们甩开,才有存活的机会。 与三只选民对抗吗?这可真是件不可能的任务啊! 可是为了活命,也得拼了! 除了那只身形庞大的人首虎身外,另外两只也跟着靠了过来。 那两个长得同一种德性,都是人的形体,却全身长满黄色的毛发,后面还带着一根 老虎尾巴。这两只走起路来还带着光芒,他们的光与丝丽儿的光晕是不同性质的光,是 真的能照出影子的实光,而不是灵光。 这两只抢到了那虎身巨兽前面,其中一只对我说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感到痛 苦。只消一下,你就能解脱了。” 说罢,他就走到我前面,手指张开,五指瞬间变质。那种样子就像手臂突然张出了 强而有力的肌肉,只是改变的是手指。而指甲也像老虎一样由指尖伸了出来。 看到他把手往我的脖子移动……真糟糕,只能放手一搏了吗? 就在我打算狠狠地用手肘往他脖子上撞去,给他来个意外的攻击,意想不到的攻击 却由另一个方向发出。 血喷了出来!差点溅到我身上! 货真价实的虎爪由他的胸膛冒出! 我呆住了!根本忘了心中的恐惧。 那个人首虎身的巨形选民伤害了同伴?而且他还带着笑容干这种事! “祸虎!你在干嘛!”另一个长着虎皮虎尾、身上放光的选民大声抗议。 伤人的选民笑道:“谁叫他要挡在我手爪的前面?” 祸虎嚣张地一笑,手一甩就将那个选民抛出,撞上了天花板才又重重地摔下。 那选民似乎没死,可也受到了重创,在地上抽搐着,恐怕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与那选民长得类似的家伙飞快地跑到伤者身旁,看了一眼,悲愤不满地叫道:“祸 虎,你别太过分了!” “既然知道我就是祸虎,还敢抢我的乐子。是你们自己不长眼,不乖乖地回山过你 们的好日子,就别怪我。” “很好,山水有相逢。这条帐我记下了!” 那个选民恶声一喊,就抱着受伤的同伴飞快离开。 “哈,尽管来。” 祸虎冷笑一声后,把注意力放回我身上。语气残忍地说道:“那么,我们来乐一乐 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