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将死亡 作者:绿虫 (lclcwww@elong.com ) 上午十时四十五分九秒,在西街那个路口将有一男子突然死亡。 上午我是十时四十四分来到西街路口的,因为我知道再过一分钟那里将会有一 个男子死亡,而且死的有些意想不到。本来我是不想去的,可那天我正好有事,需 要路过那里,所以就顺便去看看了。 我是从朋友店里走着过去的。我朋友的店离那条街不远,走路也就十分钟。我 这个朋友挺有趣,原先在单位上班的时候,就喜欢什么易经,八卦的。有事没事总 爱和人聊一些什么命运预测和神秘现象。弄得单位里的女同志在上班的时候总爱找 他看相,为这事曾一度和车间主任关系有点紧张。后来单位效益不好,下岗后自己 开了个打字复印社,生意还不错。可还是喜欢搞这些东西,据说还和几个同道组织 了一个什么生命科学研讨会,没事的时候总爱聚在一起上饭店边吃边喝边探讨。 我是上午九点左右接到他电话的。他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现 象,足以证明人的命运是可以预知的。听他的声音很兴奋,并且催我抓紧过去。 当我到他店里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当时店里有几个顾客,他叫我在里屋坐 着等他一会,他把外边那几个顾客打发走就来。说完就忙他的去了。 等他忙完,大概有九点五十多了,他兴匆匆的把我拉到他的那台电脑前,从机 子里调出一张图片给我看。他告诉我,那是一张他好不容易才弄来的一个人的手纹 图。而这个人马上就要被判死刑,是杀人罪。他指着那个手纹的生命线,对我解释 说,这个人的生命线在靠近中间的部位断开了,而且没有互补线,这说明他命中注 定要在这段时间死亡,是无法改变的。 接着他又很是兴奋地提起了生命预测学,说是和我探讨探讨,也就是他一个人 说。其实我是知道他的,他说的那么肯定,是否真的可以肯定,他也不是很清楚。 但在别人面前,不肯承认罢了。可我却是真的知道再过不到一小时,也就是十时四 十五分九秒,在前面西街路口将会有一个人死亡。我不会把我为什么会知道即将发 生的事,告诉我这位朋友。知道将会发生的事却无法改变,是一种痛苦,而不是快 乐。他现在愉快,是因为他在追求知的过程中,而不是已知之后。 后来我笑着叫他给我看看手相,他含糊其词地说了一些如有时可能不顺但最终 会顺的话。 当我离开我朋友的店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在我临走的时候,他突然告诉我 说,西街那里又开了一家美容院,小姐,那个......嘿嘿!我这个朋友有些不怀好 意的笑了。 西街我是知道的,在靠近路口的地方有一栋八层高的大楼,一层全是门面房。 听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有件事还需要到南区去办,正好在西街路口做26路。也 顺便到他说的那个美容院按摩休息一会儿,然后再去办事。 美容院的生意还真不错,我十时四十分进去的时候,里边人挺多,有几个人还 在等。于是我想还是改天再来吧。 这栋楼最西边是一个烟草专卖店,店门前就是西街十字路口,26路车站就在路 口边。烟店里就我一个顾客。我买了一盒烟走出来站在烟店门口的时候,时间正好 是十时四十四分。 再过一分钟,就在这路口将会有一男子死亡。我不是一个特别冷漠的人,有时 也很善良,明明知道一个人要死,却袖手旁观漠不关心,会使我内心不安的。但我 知道那结局无法改变。不是我不想去改变,而是我只知道在十时四十五分九秒有一 个男子将会在西街路口死亡,他是谁,为什么会死,以及怎么死的,我却不知道。 也就是说,我只知道这结局,却不知到那原因。 况且我也是一个很本分的男人,总希望世界有秩序,不要出错。当然有些事可 能从感情上让人接受不了,可既然它一旦做为事实确定下来,就应该遵守,不然就 会破坏这个世界即定的秩序,而失去秩序,我就会丧失信心。这种痛苦远远大于改 变别人命运所得到的快乐。 有时候我也想犯点错。唉!这使我有些羞愧。可是这种念头它好象源于某种我 不知道的本性中,明知不能去做,却偏偏控制不了。谁都可能犯错,是吗!只要它 不铸成大错,从而造成混乱,以至失去秩序,也就可以原谅。 当我点着第一根烟的时候,有一个念头突然冒了上来。这个念头是那样的妙, 使我感到了极大的安慰。是啊,死人当然不是件好事,可如果死的是个需要死的人 呢,那不就是件好事。世上的事不就是这样么,当你孤立看那件事时,你以为是坏 事,可如果你参照一个标准时,你会发现那不但不是件坏事,而且是件好事。呵呵, 我突然想笑了。这时我的好奇心使我有些急切的盼望那一刻的到来了。 一分钟,我不着急。再有事也不用急这一分钟呀。吸了一口烟,我竟有些快乐 了,我要知道他是谁。于是我决定站在烟店门口,这个地方不错,西街四周都能看 到,正好把这事弄清楚。 烟店对面有个水果摊,这个水果摊其实和别的水果摊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摊 主那把水果刀,当然那把水果刀也是很普通的水果刀。问题在于那把水果刀,正握 在摊主挥舞在空中那只激动的手中。水果摊前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有些瘦小, 但也很冲动用手指着水果摊主,并且还把脖子伸的老长。我看了看表,还有四十五 秒,我知道水果摊主现在不会砍下去,时间还不到。 至于他俩谁会死,我觉得无所谓,因为那两个人的长相都不让我不喜欢,死就 死吧。我现在终于可以平静的等着那最后一秒种到来了。至于结局是谁死亡,我到 并不在意,重要的是确实是这个结局。现在虽然是那个水果摊主拿着刀,但说不定 恰恰是他死呢。果然我很快就看到那个瘦小男子伸手向水果摊主抓去。 水果摊主身子往后趔了趔,突然将刀高高的举起,然后狠狠向前劈去。那把水 果刀虽然很普通,却很锋利。它足以穿透血肉组成的躯体。 瘦小男子的动作随即停顿了下来,然后有点楞楞的站着,低着头看着面前把水 果刀有些发呆。 这时空气也似乎凝滞了一下。接着水果摊主扭转身,撒腿就跑。跑的很快。在 他跑出十几米的时候,瘦小男子也突然跑了起来,而且是朝着水果摊主跑的方向追 去,并且一边跑一边叫骂着。 而那把水果刀正深深的插在——水果摊上的一只西瓜上。 两个人拐过街口消失时,是十时四十五分三秒,我看了看路口,路口又恢复了 平静,甚至显得有些安逸。本来西街这个路口就不是繁华的路口,现在街上的人并 不多。还有六秒钟就到那注定的时刻了,可我丝毫看不到有人再会死亡的痕迹,一 点也没有。刚才那两个家伙中明明有一个人应当死的,竟然最后是这样的结局。难 道错了吗,我突然对这确定不疑的事实产生了怀疑。 六秒,五秒,四秒......我的情绪忽然变的有些烦躁,而且很快变成恼怒,怎 么可能会没有人死呢。应该有人死,虽然这有些残酷,可是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谁也不能改。 这时我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刹车声,那刺耳的声音就在我左边不远处响起,我 急忙转脸向那边看去。 一个年轻的女子正站在马路上看着一辆黑色的轿车飞速的朝自己开来时,像是 已经吓呆了。 其实我刚才已经看见她了,那个女子提着一个纸袋,正准备过马路,当时我并 没有注意她,因为我知道在十时四十五分九秒死亡的是一个男子,而不是女子。所 以对她并没有太留意。 虽然某时某刻某地注定某人的死亡,是命运那只看不见的手早已安排好的,可 是再精密的仪器也有出错的时候,况且现在我们这个世界又无比的繁杂,只用一只 手如何能应付过来。偶尔即使发生一点错误也可以理解,我不是也有那种抑制不住 想犯错的冲动么。何况现在也只是由男的换为女的这么一点点微小的差别而已,不 要紧。重要的仍然是确实有人在此时此地死亡,而不论它是男是女。因为我知道那 将是事实,而事实不可以更变。 那刺耳的刹车声这时对我来讲,竟变成了一阵美妙的鸣叫,和我刚才涌起的恼 弄缠扯在一起,化成了一种我有些不好意思承认的残酷的快感。 三秒,两秒......那美妙的鸣叫突然消失了。因为那车停住了!就在最后一秒 即将到来时,在那女子面前只有半步距离的地方停住了。 这时我真的有些惊讶了,这惊讶和刚才残酷的快感以及我原先的恼弄交织在一 起,化成一股左冲右撞,不可控制的恶气,借助我心中那强烈的愤怒,急飓地升起。 当它升到我的咽喉时,我感到我的喉咙被紧紧的扼住而喘不过气来,使我想高声地 咒骂却发不出声来。它接着一点儿也不停留的升到了我的眼睛,于是一根一根连绵 成一片一片的黑色的血丝,犹如相互缠绕并不断涌动的蚯蚓那样,在我眼里晃动着。 这股恶气最终升到我的脑子里,搅乱了我正常的思维,使我的大脑由一个精神活动 的场所,变成一个像是可以盛着某种物体的容器,并且发出“噗! 噗“的声音。 我真的听到了“噗!”的一声,就是在最后那一秒钟。对,就是在十时四十五 分九秒,我真真切切听到了那“噗!”地一声响...... 上午十时四十五分九秒, 在西街路口烟草专卖店前,有一男子被八楼坠下的一个花盆击中,当场死亡。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