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年代 我很喜欢去郊外的那段铁路散步,在那边能看到大片的雉菊,它们在细长的梗 上开出硕大而清香的花朵,颜色是诡异的蓝紫,然后,我总是轻捻一片放在嘴里, 细细咀嚼着它。 这时候,我就会把鞋子脱下来,光着脚放在热的小石头上。然后让肌肤感受阳 光抚摩的懒洋洋的快乐。我会豪无顾忌的躺下来,嘴里衔着一片叶子,闭上眼睛, 回味一下所有校园岁月中温暖的记忆。 那年,我16岁,离初中毕业还有不足3 个月的时间。 于是,我发现,这温婉的春风不仅仅是带来了可以光脚穿鞋的夏日的讯息,还 带来了毕业后各奔东西的离别。 而人,往往到了离别的时候,会分外珍惜这段校园中淳朴的记忆。 九八年,我们初中11班自发举行了一次别离签名会,所有的同学都讲了一段这 两年来同窗情谊的深切感怀,轮到我的时候,我只是轻声唱了一首美国校园民谣— —鲍比. 文顿的《以吻封缄》:“这一年夏天学期就要结束了,朋友们都随风四散, 我答应朋友们——把每一个日子都装进信封里,用吻封住它,送给你。我们九月再 见吧. ....”讲台上我一遍遍唱着,教室里浸满了伤感的泪水,离愁敲打着我们每 位同窗的心。 然后,我们站起来互相拥抱道别,彼此祝福。 三个月后,我们再一次开始了新的征程,从新开始一段生活,只是,关于那三 年中所有温暖的记忆,我时时不能忘怀。 尤其是乔。 乔是我初中时的同桌,在校时,我是文艺部长,他是体育部的骨干。每次学校 举行大型活动,我和他都是极好的拍挡。 乔和我一样,父母常年在外地工作,于是,他养成了独立,成熟,内敛的性格, 脸上总是一副尘埃落定的表情。那时,正直校园流行吉他,乔时常坐在树下,轻抚 琴弦,一遍遍的唱给我听。我想,我们的友谊应该是那时候建立起来的。我们还相 互了解到两人都有近乎相同的爱好和志趣,比如说都忠爱音乐,都喜欢文学,喜欢 在洁白的画纸上把所有的宁静和灵动挥洒,我们都惊喜于发现了另一个自己。于是, 我和他,还有我的女友楠,阿婷四个人长一起出去爬山,放风筝,我也常和乔沿着 校园的林荫街道散步聊天,沉默一余,看斑驳的阳光下的背影,像两片茶叶被谁润 湿,慢慢回旋在透明的水杯里。偶尔的碰触,惊起一圈圈淡淡的涟漪。 我们甚至因为彼此的默契,而组成了一个自由的乐队,每次校文艺汇演的时候, 都有我和他的身影,一时风靡整个校园。 夏季的午后,我喜欢拉着女友楠,阿婷跑到乔家的楼下,我们三个女孩子用清 亮的嗓音大喊乔的名字,然后乔总是会把头从他那小小的窗户里探出,向我们招招 手,不一会的工夫便跑下来,然后,我们一直就这么跑到郊外的那段铁路,对着飞 驰而过的火车拼命的追逐,再大口喘息的一屁股坐在温暖的土地上嬉笑着抱打成一 团。那时候,我喜欢把手放在乔的眼睛上,感受他睫毛的煽动,一下一下拨弄着我 柔软的掌心。偶尔,一只蝴蝶会落在我的指尖,扑闪扑闪的拍打着斑斓的翅膀。 然后,阿婷或楠围着我和乔转圈,时不时趴在乔的耳边,低低的问:“你猜猜 遮住你眼睛的是谁?”而乔总是毫不迟疑的说:“是涵”! 我轻轻的将手拿下,在一片阳光的照耀下,我们四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女孩 相视而笑,清脆的笑声在空旷的野外总是被传得极远。 而快乐的时光总是易逝的,九八年的六月,我们不得不挥手告别,于是,变有 了开篇的那段文字,只是我忘记了讲,那首《以吻封缄》在当时是乔用吉他给我伴 的奏,低哑的和弦和我忧伤的嗓音将离别演绎得淋漓尽致。 那是我和他最默契的配合,也是最后的一次。 同年的九月,我们所有初三11班的同学同各奔东西。这也包括乔,只是,我仍 留在这座北方小城继续念书,而乔,则去了北京学习音乐。 乔在那边显然如鱼得水,他的才华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和激灵,他曾经指挥一个 大型合唱队在全校演出中获奖。他做曲,我写词的歌在校内传唱并在中央广播电台 播放。我记得其中有一段这样写到:“我翩动的羽翼/ 借你满怀的温柔/ 翩跹我跳 跃的舞姿/ 于夕阳西下青春飞逝的梦里/ 织成光阴的段落/ 我是一只灵魂的蝴蝶/ 飞在你花心的深处/ 没有风/ 没有雨/ 没有扑捉我的孩童......乔总是把他的成功 写信告诉我,让我内心深处为他鼓掌。 鸿雁不断,一如伯乐和钟子期,在高山流水中互为知音。他的信中总带着安静 的樱花的气息,另我心仪。就好象十五,六岁时的他坐在校园口的槐树下,不经意 间拨弄了一下琴弦,也拨弄了所有年少青春梦幻般的心。 毕业,乔没有留在北京,他到过电台做过音乐栏目的DJ,搞过个人的地下音乐, 小小年纪又飞到英国,南来北往地飞来飞去。记得我曾经站在那片开着满山大朵雉 菊的铁路旁,捂着他的眼睛说:“乔,等我长大,我要去英国。到伦敦。我要闻尽 那古老的国度的所有文明的气息。”谁知,这一年少戏言,竟真的被乔实现了。 此后的信笺,我总会放在鼻子下,似乎能闻到那梦想中异国的风味。 反到是那时经常做梦去伦敦的我,还有一直相交如水的女友楠,阿婷仍留在这 座伴随我们成长的小城,过着两点一线的读书生活,平静的生活下,却暗藏着一颗 颗易动不羁狂纵的心。 只是,我们都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浓浓的情谊,对年少曾经的梦想都不曾放弃。 虽然乔为了生活和理想,天涯海角的飘荡,虽然曾经坐在一间教室的五十几名 同窗都如棋子般散落到这城市或这地球的各个角落,继续重复自己的读书岁月或是 追逐梦想,但曾经的那段铭刻着我们至真至纯的纯情年代,那释放着我们青春激情 的真情流露,却是深深烙印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无可替代。 古人云:“相儒以沫,不如相忘江湖。”相识有缘,相别惜缘,友情恰如一坛 老酒,它搁置的时间愈长,味儿就愈醇香,我守着这坛老酒,等待朋友敲响我的门 扉,到那一天,朋友的一声::“嗨,老友!”会再次让我回到昨日从前,会让一 种人间至情至纯的阳光洒满我的全身。 曾经的校园岁月,曾经的纯真年代,曾经淳朴清澈的真挚情怀,就如那山边郊 外盛开的雉菊,风一吹,洒满一地花香............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