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我在天未亮的时候独自出发,心里按捺不住的喜悦使我无法再继续躺在床上。 于是以漫游的方式向夏得里尔缓缓的飞行着。但夏洛特在我刚刚飞过夏得里尔湖的 时候追上我。我冲她点点头。于是她飞到我的身边于我并肩而行。 夏得里尔三十里外的地方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很久以前我曾经远行经过那里。 风景不错。绿草如荫,四周围绕的是一些平缓的丘陵和平原上的一些小树林。 但是这天早晨,当我和夏洛特到达这里的时候,才发现我真的是很久没有出来走动 了。短短的一百年间。原来大片大片的草地和树林已经不见。取而带之的是黄沙遍 地的一片沙漠。由于四周空旷没有山陵挡风,每往前飞近一步,我们的翅膀就会卷 起一层沙土。并且天色还早,我的心也跳得厉害,于是我和夏洛特也降到地面,靠 步行向目的地继续前进。 我们默默的走着,一言不发。这时天以大亮。对人类来说,这不是个好天气。 时不时的会有一阵大风吹过。天上即看不见太阳也看不见云,只是昏黄的一片。 地上的景物都笼罩在一片尘埃之中。这景色有点像我们的地狱。我心里相当的 高兴。某种东西在我的身体里正朝气蓬勃的壮大,这时我突然发现,我已经记不清 奥杰塔的脸了,但内心却被对她的渴望涨满得无法自制。 当我们走过一个丘陵的时候。一阵狂风卷起了漫天黄沙。连带着石子铺天盖地 的迎面扑来。前方的路一下子失去的方向,伸进黄沙里看不清楚前方。我们依然一 言不发的向前行进着,这时,我感到身边的夏洛特停住了脚步,我们的前方仿佛有 什么影子长长的排成一排。看上去很像是人,但高高矮矮的却又有很多的头在动。 风还在狂呼着,像刚被放出来的饿兽东走西窜。我站下脚步,目不转睛的盯着 前方。“是什么?”夏洛特问。我摇摇头,如果是夏得里尔国王的人。他们来的太 早了。 这阵风刮了很久。风沙中依稀可见对面的黑影连绵成片。一动不动的挡在我们 的前方。我们静立在铺天盖地的黄沙中面向远方。等待着风沙过后那片黑影显现它 的真实面目。 这样过了一会。风沙终于小了下来。一阵马鸣声穿过了风沙的呼啸。我终于明 白了。那高高矮矮的头,是人骑在马上,马头低而人头高所造成的。于是我念起定 风的咒语。狂风立刻停了下来。所有卷起在半空中的沙子被瞬间按在地上,夏洛特 和我的身上都被突然停止的灰尘蒙上了厚厚的一层。我没有去抖落身上的尘土。抱 起双臂向前方望去。 太阳就刺眼的照在大地上,这也是我一直不喜欢把风停下来的原因。地上的沙 子反射着耀眼的阳光。夏得里尔国王的身形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弱小,很容易就被认 了出来。但是我不能看到他的脸,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全副盔甲,手里拿着矛和盾。 而他的身后,是和他同样全副武装的十几万兵士。他们都被突然停止的风沙罩上了 厚厚的一层土。忙着抖落身上的土和擦拭被风沙吹眯了的眼睛。 “人类的婚礼是这样的?”我听见身边的夏洛特问。“你的新娘在哪?”“看 来我要亲自去接她才行了。”我一边说一边继续迎着前方走去。夏洛特紧跟上来, 没有说话。很多年前被困于人群的那种感觉再次浮现出来。“看,那个魔鬼。”当 时有人一边喊一边扔臭鸡蛋在我身上。 “看,那个魔鬼。”军队的士兵终于有眼力好的看见了我们,喊了起来。空气 中漂浮的人声,躁动声,铁甲相互撞击声顿时都停了下来。连马队里的马也停止了 低鸣。十几万双眼睛默默的盯着我。,我无法分辨出他们眼里谁有的是恐惧,谁有 的是绝望。但他们应该绝望,因为他们现在站错了地方。 一片死寂。我在这片死寂中顶着刺眼的太阳继续向前走去。夏洛特紧紧的跟着 我。一步也不错后。 夏得里尔国王一动不动的端坐在一匹纯黑色的马上。他的脖子上,却系了一条 围巾,衬托着银色的铠甲,是血一样的红色。现在看来,他答应的三天不过是为了 这场战争做准备。这个骗子,你将为你所做的付出代价。我心里想着,突然把翅膀 抖了开来。 “预备,”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喊。前一排的士兵举起了已经上满弦的弓箭对 准我。我冷冷的看着。继续缓慢的向前走去。我知道他们的内心此时都充满着恐惧。 正因为恐惧,所以才要动用庞大的军队来对付我。但我的心里,此时此刻却涌起了 很多年前那一种莫名的快感。这些人,这些愚蠢的人都是该死的。欺骗我罗得巴尔 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放——”随着喊声,无数的利箭向我直扑过来。我定下脚步,张开两手伸向 天空念动咒语,在身前立起了一到无形的屏。飞奔而来的弓箭立刻停在了半空。 我挥动着翅膀,它们掉转头,向夏得里尔的军队猛扑过去。速度比来的时候要 快上二十倍。他们举盾将箭纷纷挡落。我继续向前一步一步走去。站在我面前的人 类,你们应该知道你们正面对的是一个魔鬼。 我可以清晰的看见老国王的眼睛。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它们已经眯成了一条 缝。面对一个正迎面走来的魔鬼。他心里所想已经不能从这双眼睛里看得出来。 但我知道他是明白的。他选择了与我为敌,就是选择了死。 他就这样看着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然后他挥了挥手,喊道:“为尊严。”然 后策马向我飞奔而来。我到是吃了一惊,这样不怕死的人类到是少见。于是我站定 了。歪着头看着他,等着他的千军万马和他一起杀过来。我也不打算飞起来了。 肉搏对我来说竟然有一种快乐的吸引力。 然而,没有人跟着他冲过来,一个人也没有。他的十几万将士默默的站着,看 着他向前跑。他们的脸如死灰一样惨白。偌大的草原上,只听见风声和他的马蹄声。 他的马跑了几步站下了。他呆呆的立在马上,没有回头,他应该知道他和他的军队 之间只是空荡荡的一片黄沙地。 我安静的看着这一切。他头盔的面具没有拉下。于是我看到了那张脸。干瘪而 没有血色。我等着他,过来或是回去。如果他现在回去把他的女儿接过来。我将像 鄙视所有人类一样鄙视他,但我会给他活的机会。 他回过头去看了看他沉默着的军队,久久的凝视了一会。这一刻,连马蹄声都 听不见了。我看着挺立在马上这个瘦小的老男人,在空旷的平原上显得异常孤独。 如果我不是魔鬼,而他不是人的话。我们也许可以是朋友。 他再次转过来,突然伸手摘掉了他的头盔,扔到地上,激起一片尘土。他的白 发立刻就被风吹得乱飞。红色的围巾在风中抖动得异常厉害。我看着他的眼睛,我 知道,我没有机会鄙视他了。 他冲过来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