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她醒过来以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城堡又恢复了从前一样的寂静,夏洛特每天依旧拎着笤帚,水桶一声不吭的从 我的窗前走来走去。我重新把自己关在了实验室里,比以前更少出去。只是在每天 傍晚时分到奥杰塔屋子里坐一会,告诉她我这一天都发现了什么,研究了什么。夏 洛特送来的食物总是动得很少的放在那里。但至少看来她并不打算绝食而死。她的 眼睛一直望着窗外。像一座雕像一样伫立不动。我通常会在坐上十几分钟后看着她 感觉到郁闷和厌烦,然后无法在这间布满钻石和珠宝的屋子里呆下去。 于是我告辞,出去散步。睡觉前她在水里游泳的姿态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我梦 里。 我做过各种各样的梦将这个场面延续下去。有一个经常做的梦就是我变成一条 大鱼和她嬉戏,她骑在我的身上,浸在水里的肌肤轻轻的摩擦着我的身体。醒来时, 我的床单湿了一大片。 于是我会在每个早上醒来的时候,又对她充满了无比的眷恋和渴望。也许今天 就可以,她会用温柔的手抚摩我。用她那双温柔的兰色大眼睛看着我。也许今天就 可以。 夏洛特并不喜欢奥杰塔,整个城堡需要干的活由于增加了一个人和一座塔楼而 多了起来。她经常进进出出奥杰塔的房间,为她做打扫地板,换床单,送饭这些事 情。“人类的公主都是白痴。”一次夏洛特送饭给我的时候突然说。 但我无法不爱她,每次看到她的身姿在塔楼窗口一闪的时候,就想冲上去紧紧 把她搂在我怀里。失望和希望每天交替着折磨着我的心灵。一个爱上人类的魔鬼是 不会得到好下场的。“让我再看你一眼,我的罗得巴尔。”回家看望母亲时她拉着 手对我说,眼睛一直盯着我看,仿佛以后就要看不到了一样。 “每个魔鬼都是这样生活的。为什么你不行?”父亲问。“知道你要的东西将 使你付出多大的代价吗?”我反问“还有什么比不能选择自己的生活代价更大吗?” “你的选择超出了魔鬼的范围。”“我要试一试。”他的眼睛看着我好一会说。 “没有谁可以得到你所想要的那种选择的自由,即使魔鬼也不行。”然后他转 身走开了。像很多年前一样。 奥杰塔变得越来越消瘦,她吃东西很少,睡眠也十分不好。她的金发渐渐的开 始失去光泽,脸上也开始慢慢的没有了血色。她像一朵就要枯萎的鲜花一样每日忧 伤的出现在塔楼的窗前,我在下面望着她,心里越来越觉得绝望。这样下去,她迟 早会死掉。然而我却毫无办法。我没法使她快乐起来。我可以给她全世界,却无法 让她爱我。让她快乐。 我沮丧万分,开始整夜的在外面闲逛,或者在山上枯座直至天亮。望着山下奥 杰塔的灯光,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这么脆弱。我所拥有的力量和魔法都无法派上 用途。除了等待奇迹出现,我无事可做。 几个月以后,奥杰塔已经虚弱的不能起床。她连喝口水都必须要人喂了。夏洛 特不胜其烦,弄来几个小精灵照顾她。我还是每天都去看望她。她闭着眼睛静静的 躺在那里,我知道我说的话她一句都听不进去。一个人要想死,即使是魔鬼也拿她 没有办法。看着她静静的躺在那里等死。我的心脏突然被一股怒火涨满。 一直以来淤积在心里的愤怒一刻间爆发起来。 “你究竟要干什么?”我一把把她抓起来“你给我听好了,我不许你死。”她 禁闭着眼睛,向后仰着的头像一个拨浪鼓一样被我摇晃着。单薄的身体被我抓在手 里,好像一阵风就会被吹跑一样。 我再也无法忍受,把她扔回床上冲出门去。她要死了,我怎么办?那一刻我简 直发疯一般的开始恨她,她竟然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几个精灵正巧挡住我的去路, 我顺手抄起这些唧唧喳喳的东西往山墙上甩去。 他们并没有被摔死,夏洛特飞过来一手几个把他们接住扔在了地上。 “你还是不肯用魔法吗?”她静静走过来坐在我的身边。 “如果魔法能救她的话。”我抓着自己的头发。两眼直冒火“我宁可付出我所 有的魔力。”“好吧。”夏洛特站起来向奥杰塔的塔楼走去。“先让她活起来再说。” 我抬头看她,她的步履是那么自信。不由得我不相信她的话。于是我跟了过去。 “你别进来,”在奥杰塔的塔楼门口她向我摆摆手,“总之我明天给你一个活 生生的女人就是。”奇迹真的发生了,夏洛特不仅让奥杰塔活了过来,还使她第二 天早上来敲我的门,并且和我说了话,虽然她的眼睛里全无一点温柔的神色,只是 空洞的望着我的胸前,仿佛要穿透我的胸膛似的,但这也足够让我心花怒放了。 “我希望每天可以到天鹅湖去走走”她说,她的脸上开始有一点血色,她站立 在门口的身子虽然依然单薄却显得十分坚定。“我想能接近我的同类,所以我不要 你跟着。你会吓坏他们的。”我点点头,只要她肯活下去就已经让我欣喜若狂了, 我当然什么都能答应。 “还有。”奥杰塔转身离去的时候有说“我饿了,能给点吃的吗?”这一次, 我看到她眼睛里闪烁出一丝光亮。我简直不敢相信,那光亮竟然是一种快乐和向往 的神气。 我在阁楼上找到夏洛特,她正跪在地上使劲蹭着地板,天知道这阁楼从来没有 谁上来过,她却要在这里擦地板。 “很简单,”当我提出了我的问题,夏洛特挥出一个水晶气泡。里面是一个男 人骑着一匹马上,这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似乎有点面熟。 “这是什么?”我问。 “啪”气泡破了。“是希望。”夏洛特说,“我变成了小汉斯的样子,告诉她 这个男人是个王子,他会遇到她并娶她。”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夏洛特明白我在想什么,继续说道:“”爸爸,如果欺骗能够赢得爱情,那就 欺骗好了。这对你来说易如反掌。这个男人有什么?一副漂亮的躯壳就可以让她活 下去。“”我要她爱的是我,是罗得巴尔。“。 夏洛特看了看我,没有再说什么,拎起水桶要走。 “等等,”我想起了一点事情。“那个气泡里的男人是----- ”夏洛特站住了, 但没有回头。过了一会,她说“那个男人谁也不是。”然后一闪身走掉了。 我挥出那个水晶气泡又仔细看着那个男人,如果让我变成这个男人,我就得仔 细研究他。但我总觉得他有点面熟。 这的确是个英俊的男人,不,是十分英俊。两只眼睛深陷而忧郁的望着我。 我想起来了。他就是很多年前夏洛特变化的那个男人,也是后来死在我们城堡 里的那个男人。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