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的人格价值取向 ——电视剧《老房子》中徐浩的人生悲剧 作者:山人 电视剧《老房子》中主人公之一徐浩的人生经历,向观众展示了一个横跨中 国几个历史阶段知识分子的典型形象及社会背景。徐浩从上山下乡开始,到最后 为自己的亲生女儿献出一个肾为止,剧情充分反映了一个知识分子顺从、反抗、 挣扎、落魄的悲剧过程。 徐浩的人格尽管在情理上具有一定的感召力,但人格价值取向却日趋没落。 本文想就以下几个方面针对徐浩的人格价值取向给予一定的阐述。 一、情爱是知识分子人格建造的致命弱点之所以说徐浩是一个知识分子,是 因为他是作为一个有知识的个体出现的。毋容讳言,没有特定的社会条件,知识 分子不会以群体的面貌出现。在一个相对比较稳定的社会历史阶段,知识分子总 是被社会肢解为独立的个体。剧中虽然有刘玉虎(其妻之弟)同一时代大学生作 陪衬,不过也是以一个被诬陷、被审判的形象出现的。当刘玉虎以新的人格(变 卖老房子自费留学澳大利亚)面貌活跃在社会舞台上的时候,徐浩已经被迫游离 社会发展的中心(城市),逃循到偏远的山村去安抚失落的心灵。 在广阔的天地里,农村环境虽然恶劣,徐浩却始终没有放弃对知识的追求。 所谓追求,就是调动自身的各种内驱力去进行自我实现。获取知识就是为自我实 现创造条件。徐浩喜欢读书,劳作之余与刘玉洁一同温习功课,弹吉他显得他多 才多艺。爱情在共同的知识追求中悄悄形成,正是这种情爱为他的人生悲剧埋下 了伏笔,也是这种情爱使他的人格逐渐异化分解,取向于没落。无论什么人都需 要爱,而知识分子更关注爱。“饮食男女之欲,人之大共也。”这种欲望人人都 有,其程度却因人而已。人在爱的时候,不仅仅有灵与灵的交流,还有肉与肉的 交流。 徐浩对刘玉洁的爱就在于灵与肉结合的太深,不能自拔。 徐浩为了获得爱情,与刘玉洁同在一个城市,大学毕业分配时,违背父意, 毅然回到古城。 徐浩不善言谈却信念坚定,他分回古城,完全背叛了亲情,违背父意等于堵 死了一条实现自我的通道或者捷径。父亲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说教,劝他留在京城 一定有发展前途,均被他婉言拒绝。为了实现情爱追求的目的,背叛亲情是克服 自身怯弱的一种勇敢行为。 之前,徐浩还有一次勇敢行为。那就是,他们一群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学 生在戏剧般结束了上山下乡返城后,他们在工厂集体劳动的时候,李铁的一只脚 卡在了火车铁轨中,一列平板火车突然超向他们的工作区开过来,那只脚怎么也 拔不出来,就在这危急关头,徐浩飞身攀上疾驶的列车,采取紧急制动,一场大 祸终被幸免。这种勇敢行为是一种超越自我的彻底背叛,也是为了真正友情而自 然激发的。 徐浩与刘玉洁的爱情是一个充满矛盾的相爱过程。他克服了功名的诱惑,克 服了家庭与父母的牵制,克服了朋友间的多角恋(实际上李铁也爱着刘玉洁), 还克服了自身的怯弱(徐浩表达对刘玉洁的爱是通过李铁传递的)。在情爱问题 上,徐浩是执着而坚定的,这种倾向是知识分子所共有的,这种人格价值取向其 表现是积极向上的。 二、反击恶势力是知识分子人格的固有组成部分徐浩爱情上的获得与家庭的 建立,缘于不惜牺牲与父母的亲情关系和背叛原有的家庭。这种一失一得,看似 是个体的解放,实则被爱情的绳索牢牢地捆住了手脚,乃至思想。 刘玉虎见义勇为,被王向彪的儿子及以王向彪为代表的(官僚)社会势力认 定为殴打致人轻伤,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刘玉洁一家在求告无门,无人代 理诉讼的情况下,徐浩自告奋勇做刘玉虎的代理人,走上法庭为刘玉虎辩护。徐 浩作为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却能运用知识向恶势力宣战,表明知识分子在 反击恶势力的时候,是那样的直率和坦荡,无所畏惧。 不管代表恶势力的是什么人,他都会对其实施有力的回击。这种勇敢行为是 值得知识分子或知识阶层钦佩的。徐浩知道站在他对立面的是王向彪,古城某区 区长,他的顶头上司,他没有顾及自己只是区长手下的一名小卒,一名刚刚参加 工作毫无社会经验的大学生,他愤世嫉俗,容不得那些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人 和事。 在王向彪的眼里,刘家以及与刘家有关系的人都是些由他随意处置的平民百 姓。但终审判决并没有按照他的意志进行,而是向着他的相反面发展。在有力的 证据面前,刘玉虎被改判无罪释放。刘玉虎所以与王向彪的儿子发生对打,是因 为王向彪的儿子在殴打他人,刘玉虎路见不平,为了制止这种殴打行为所造成的 严重后果,才实施了后来的行为。正义战胜邪恶,以王向彪为代表的官僚在铁的 事实面前低下了那颗高傲的头。 接着,王向彪开始对徐浩下手。王向彪先让人把徐浩的办公桌抬走,然后当 着徐浩的面将请假条撕掉,告之被除名了。王向彪话说的非常轻松,整个过程就 那么短短的一瞬间,程序非常简单。徐浩没有反驳,甚至来不及反驳。就这样, 徐浩便由一个知识分子沦落为一名无业平民。这是统治者明目张胆地对被统治者 的欺凌和压迫,王向彪不能容忍徐浩的反抗,尤其是面对面的斗争。徐浩为什么 没有对王向彪的欺压行为进行更强有力的反抗,剧情没有交代。从此,徐浩的生 活环境急转直下,但人格还没有发生质的变化。 从徐浩挺身而出为刘玉虎做辩护人的勇敢行为来看,面对王向彪的报复,不 做任何抵抗,甚至没有辩解,是绝对不符合剧情逻辑的。假如,徐浩从刘玉虎事 件隐隐约约感觉到社会中存在着一种不为人所能左右的问题,那么他对王向彪给 予他的报复的容忍便是对这个社会的无声抵抗。他毫不犹豫的走了,是他不屑与 王向彪之类的官僚同流合污,他想保持知识分子的崇高气节。这种气节没有维持 多久,便被金钱击得粉碎。 剧中,李铁是非知识分子的代表,他当过工人,后为了刘家辞掉工作下海摆 摊,做生意,他不拥有太多的知识,但他顺应社会发展的潮流(实际上他也是被 迫的)。李铁的发达不仅改变了自己的生存环境,而且也从相当程度上改善了刘 家的生活条件。然而,徐浩拥有知识,但知识并没有因此改变他的生存条件,反 而使他丧失了应有的社会地位。这种现象是符合当时国情的。 李铁的人格影响就在于他敢于与悖逆社会伦理道德(不一定违法)的人和事 发生正面冲突。 如:在徐浩的奔走下,刘家宅子(老房子)落实政策归还了刘家,但那些住 在刘家宅子里的老住户却以种种借口赖着不肯搬走,其中就有王向彪。当时,王 向彪是教育局人事科科长,掌握着一定的权力,而且还有一个带有黑社会性质的 恶小子。对付这些官僚流氓,书生气甚浓的徐浩自然派不上用场。李铁强悍,讲 义气,疾恶如仇,但不计后果。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不仅动手砸了王家的生 活用具,还动手打了王向彪的儿子,并且吓退了王向彪的儿子纠集来的社会流氓。 此举所表现的也正是社会弱者(刘家及徐浩之辈)想要表现却不敢或无能力表现 又不甘心的反抗意识的具体实施。对此,我们可以称这种正面冲突为侧面反抗。 这种侧面反抗正是绝大多数知识分子所缺少的,也是知识分子人格建造中一种不 健全的表征现象。 三、怯弱是知识分子人格形而下的首要表现徐浩失去职业,就等于没有了社 会地位。徐浩拥有知识,但知识并没有因此改变他的生存条件。从某种意义上来 讲,生存条件也是影响人格建造的一个重要因素。 心理学家容格说:“人有两个目的:头一个是自然目的,即生育子女以及保 护孩子的种种职责,这个时期是为了挣钱和获得社会地位。当这个目的已经达到, 就开始了另一方面,即文化方面。”人的两种基本目的所决定的人的双重欲求, 就是一方面合自然目的的形而下的欲求,一方面是合文化目的的形而上的欲求。 综观整个剧情的发展,这两个欲求徐浩都没有很好的获得。 徐浩不再抵抗,是他感觉到了以王向彪为代表的统治者的强大。从后来被聘 某职业技术学校担任教师,因不愿为某处长的儿子更改毕业考试分数,又被辞退, 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换句话说,知识分子的怯弱有时是不健全的社会制度造成的, 并不是知识分子与生俱来的。来自社会的压力和打击,逐渐使他消沉,变得猥琐。 在这里,我们不妨做一个推断,如果徐浩对王向彪实施有效反抗,那么反抗王向 彪就是反抗统治者,进而反抗统治者就是与整个社会作对,个体与社会的对抗一 般以个体的灭失为最终结局。与其这样,不如保全个体,所以怯弱是知识分子屈 服于社会的重要表现。 剧情交代徐浩的女儿茜茜患有先天性肾病,周期性发作,不换肾小茜茜随时 都有生命危险。 为了茜茜,同时也为了生存,徐浩在李铁开的文物店帮工,并认识了方卉。 为了获得更多的金钱,他将一件文物出卖,导致李铁以涉嫌文物走私被公安机关 拘留。在交纳处罚金的时候,刘玉洁无意中发现徐浩藏钱的书包。来历不明的钱 与徐浩拒绝刘玉洁用这笔钱为李铁交纳处罚金,从此刘玉洁心存芥蒂。徐浩这一 看似自私、卑劣,实则为了救助女儿而敛积金钱的的行为被其周围的人误解,徐 浩有口难辨,在被冷落被侮辱的前提下,感情的天平倾斜于方卉。当徐浩的婚外 恋被揭露之后,他遭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唾弃,刘玉洁遂与其离婚。徐浩曾经追求 的情爱远他而去,他再也没有可留恋的了,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他的女儿茜茜。 从他向李铁托孤一场戏中完全可以看出,社会将他逼到了绝境,他孤弱无助,他 被无情地抛弃了。于是,徐浩开始逃避,从城市流落到农村。农村需要知识,农 村也能够包容一切,这是中国的一大特色。相反,徐浩这种规避行为却在农村得 到了升华。而李铁等一干人如今以从上而下的俯视心态到农村故地重游,却意外 见到了徐浩。徐浩这种不忘故人(农民语)的人格使得李铁他们相形见绌,以致 高歌而来的客车在返回的路上寂寥无声。这只是剧情上的需要,实际上徐浩逃避 现实是对社会的消极反抗。 茜茜的一声“爸爸”使徐浩如梦初醒,父女亲情唤醒了他久已麻木的良知, 最终促使他决定用李铁的钱,摘除自己的一个健康的肾,以延续女儿年幼的生命。 他的悲剧在此落下注脚,在金钱和社会权势面前,知识分子的人格价值显得无足 轻重。 综上所述,徐浩的人生悲剧的构成主要有以下几方面因素:一是徐浩始终被 情所困;二是没有主动反抗以王向彪为代表的统治者;三是逃避现实。 总之,知识分子的人格价值取向应当多元化或多重性,在人格建造过程中特 别要发扬非知识分子的敢于与对立面发生正面冲突的精神,这样知识分子的人格 价值才具有广泛意义。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二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