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幕中的伤逝! ……. 初识樱子,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我,刚刚经历了一场现实中的爱 情悲剧,精神倍受创伤,变成了一副不修边幅、浑身臭气、垃里拉塌的古怪样子, 心中充满对世人的怨毒而不可自拔。记得当时我动辄对同事大发脾气,顶撞上司, 结果因为这个很快地将很好的工作丢了。正好,从此我就靠着浓烟烈酒相伴,通宵 达旦泡在网络虚幻世界里打发时光,行尸走肉般地过日子。至于樱子是怎样成为我 的OICQ中的好友的?却是无论如何记不得了——这确实使现在的我感到非常遗憾, 我每天都在苦苦追忆,细细搜寻有关樱子在我的生活中所遗留下的一切,哪怕是一 句话、一片纸、一丝回忆、一个疑问…. 心中惟恐这其中的任何点滴和片段,会和 樱子那样,永远地消失、永远地湮灭掉… 在我们刚刚开始的网路交流中,樱子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她总是 显得那样的热情与好奇,对我不时的粗暴的语言冒犯并不以为意,好象很悠然自得 的样子…. 但后来她问我留言栏中的:书遍天涯亦有情,香沉碧海万年馨,是不是 为了怀念什么人?当时的我一下子陷入了铺天盖地、无依无助的痛苦回忆中,我象 受伤的野兽,呻吟着告诉她,我的香儿,在一次海难事故中,永远埋葬在茫茫碧海。 我对她喃喃诉说了我和香儿的青梅竹马,说了香儿对我的好,说了甜蜜的往事….. 末了,我咬牙切齿地说:为什么葬身大海的偏偏是我的香儿?? 而不是别的人??——比如说——是你??想不到的是,一句无比怨毒的话, 竟换来樱子这样的回答:假如可以,我愿意!真的!我愿意啊!!在这刹那间,我 的脑海中一片轰鸣,好象有万千狂雷、闪电在同时震响…..从此,在我的心目中认 定了樱子是我最喜欢的网友。 过去颓废的生活仍在延续着,然而有樱子陪伴的新生活却又同时悄然萌芽。 樱子其实是个鬼精灵的女孩子,她仿佛有种洞悉人意的灵性,尤其善于调动我 的情绪,往往在我情绪好转时,却诡计多端,尽情作弄,直到我哭笑不得,暴跳如 雷时,却又温言软语,好话连连,使我在欢声笑语中眉花眼笑,伏伏帖贴。有樱子 的日子,仿佛连太阳也是永远不会下山的…. 过去的阴影,在这永远的不落的太阳 照耀下,渐渐的消退了,而我也逐渐摆脱了麻木不仁的生活状态。有一天,樱子一 本正经问我要了详细地址和电话号码,并告诉我,她要来看看我,问我欢不欢迎!! 那有不欢迎之理??我简直欣喜若狂了!!樱子告诉我:明天到机场接我哦!!我 点头称是,激动得双手颤抖,连连打错了字。下了线,我就急急忙忙跑上大街,好 好的把一部乱草般的头发理了,又急急忙忙跑回蜗居,沐浴更衣,穿戴整齐,把镜 子上积的灰尘用力搽去,一照:啊!神采奕奕,俊朗少年嘛!…. 独自在屋子里团 团乱转,双手互搓,忽然想起来那还是明天的事情啊!于是傻傻地哑然失笑了,重 新换下衣服进行久违的房间大扫除,当我从房间的各个角落将上百个酒瓶子和已经 发霉的烟蒂收集、清理出房间时,我暗暗对它们说:告别了老朋友,现在我要过新 的生活。 第二天,一直等到那条航线最后一班飞机的乘客走完,都没有见到我的樱子 (樱子的照片我是见过的,穿一身雪白裙装的大眼睛顽皮俏娇娃)。踏着落日的余 辉,我垂头丧气地带着满腹疑团回到家,没进家门,就听到里面电话铃声大作,跌 跌撞撞闯进去抢起话筒时——听到一个女孩子甜美的声音,樱子!一定是樱子!! …的确是樱子打来的,这就是是我们的第一次通电话。. 原来樱子并没有过来,这 只不过又是一个国际玩笑罢了!我怨气冲天地诉说自己如何准备,如何搞卫生,甚 至还喷了一点从住在隔壁的老光棍那儿借来的香水…..在话筒里,樱子一边听着, 一边咯咯地笑个不停,忽然她静了下来,问我:是否真的这么想见她? 我说:是 的!她问:为什么?我呆住了,房间里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哽咽着说:樱 子,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呀!滚烫的泪水哗哗地流淌下来…. 话筒里传来樱子的 抽泣声,樱子说:我也是呀!!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傻瓜!..樱子确实没有来,但 是我的生活却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我很快重新找到了工作,衣冠楚楚,信心十足, 觉得浑身充满新的生命。樱子几乎天天打电话给我,语笑嫣然,关怀备至,不时还 寄来心思细巧的小礼物,我常常细心把玩,视若珍宝。欢乐的时光总是过的太快…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真是太过习惯于服从樱子的安排了,假如我坚持要求见面的话, 或许今天会少许多抱憾啊!在失去樱子的那一天夜里,樱子来了电话,说:不如我 们今晚喝酒赏月好吗??我这儿月光好的很呢! 我喝茶陪你哦!于是我就一边喝酒,一边与电话里的樱子谈笑…现在回想起来, 那天晚上的月光,怎么就特别的惨淡、特别的苍凉呢??可是当时的我却沉浸在新 鲜的浪漫感受中了。到了酒至半酣时,樱子忽然说:你看月亮,月有阴晴圆缺,天 下也没有不散的宴席啊!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呢??我们这样可以到什么时候啊? ————哦??我楞住了,怎么味道不对呀??不详之感袭上了心头,我努力使自 己尽量清醒,樱子接着说:你有没有想过,明天或许我会嫁给别人??————我 觉得脑袋一阵发涨,对于樱子说话的习惯,我是非常了解的,一定是话出有因,无 可辩驳的。…..那天晚上,我们又哭又笑,说说停停。当我彻底醉倒仰卧在阳台上 时,醉眼望着的,是满目凄清的月光…..……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直相信那一 夜只是自己酒醉的幻觉,生活没有改变,樱子没有改变…. 一切都没有改变…然而, 事实无情地告诉我,改变了、改变了、一切都改变了。从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听 过樱子的声音。而且,似乎是早有预谋的,樱子在我的生活中存在那么久,却没有 留下任何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哪怕是来电显示,也只有“300 ”电话卡的字样。 自从通了电话,我们已经很少在OICQ上见面了,如今重新打开QQ,那个曾经代表樱 子的头像,色泽暗淡,一如那晚的惨淡月光…. 终于还是有了樱子的消息!!…… 是一个她寄来的邮包,照例的没有注明寄件人的详细地址。打开小小的邮包,小心 地取出东西来…是一张写满祝福语句的卡片,还有,就是首饰盒里一对昂贵的结婚 戒子。 樱子就这样消失了??我不能接受。这会不会又是樱子的一个玩笑?我开始搜 肠刮肚地寻找樱子可能留下的线索。但是,巴望象樱子这样玉雪聪明的女孩子留下 任何破绽,然后由我这样的情场傻瓜去追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忽然----- 或许 是心诚则灵吧,到底让我记起一件事来:有一回樱子用自动寻呼给我发语音留言, 大概是因为操作超时吧,寻呼系统将她当时使用的电话号码也收录发送了,幸好当 时我出于珍惜,将这些留言完整地抄进了日记里。 极快的翻查出那个宝贵的电话号码,迫不及待地拨过去…… 负心的樱子啊, 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你! :你好!请问樱子在吗?? ———公用电话!!(对方啪地挂了机。 ) 再次拨过去------- :你好小姐!!你的声音真好听!!请问这是哪里的公用 电话?? ——这是肿瘤医院化疗中心…..(我的心脏猛然间狂跳不止…. ) --------请问有没有一位大眼睛的年轻护士? (快说有啊!) ———嘻嘻…我就是呀!! ---------.哦!我是说……. (描绘了一番樱子的模样,但愿没有说错…. ) ————哦?我问一下哈!….. 话筒里传来几个姑娘唧唧喳喳的对话声:是不是那个大老板的千斤呀??眼睛 蛮大,模样儿蛮清秀的…. 在这里住院三年啦!不是转院了?听说到底是没有保住 性命啦!!……… 我呆呆地听着,忐忑的心仿佛一下子停顿掉,血液也随着阴冷的空气一起凝结 起来…泪水失去控制地涌了出来。 樱子!樱子!当时我多么希望她们所说的那个女孩不是你啊!!然而,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就是你?你可知道,当后来失魂落魄的我去证实了这个事实的时侯,我 的内心是怎样的悲痛和颤抖?…..…..黑暗中,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刻了,我就这 样和衣躺在床上,任泪水无声地流淌着…… ……有预谋的不留下电话和地址、悄然的消失、最后的礼物…. ……..樱子! 樱子!…往事的片段如过电影般地在眼前掠过…..难道在我们相逢时,你却已经走 到了生命之旅的最后一站吗? 在我的精神世界陷于崩溃的那些日夜,你用温馨和 爱情挽救了我的灵魂,给予我新的生活,可是如今,你自己却魂归何处??你没有 留下任何的地址和电话号码,是为了让我更加容易地割舍和忘怀你,然而你可知道, 我现在的悲痛,却是更加难以形容? 哦!我明白了!仓促的了结,只是因为上帝留给你的时间实在太少,否则你会 安排得令你自己更加满意的,是么?你怎么可能舍得我难过? 在想象的空间里,我仿佛看见樱子白衣胜雪的身影,在黑夜的荒野中独自踯躅 而去,她频频回望,眼眸中分明闪烁着依依不舍的泪光,渐渐地、远去,渐渐地 、 湮没在深沉迷茫的夜色里…..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