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之吻 作者:济南一只鸟 1 、引子地铁 他和她站在地铁黄色安全线的一侧,脚下是标明车门位置的箭头。 这里是地铁一号线人民广场站。 他轻轻的说: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你一定要答应我。 她的睫毛上依然挂着泪水,显然刚刚哭过,但是嘴角却分明爬上了微微的笑。 那是某一种羞涩的笑容。 她说:我不和你吻别。 他的脸上写满了一种说不出是憨厚还是该挨揍的表情。 于是边上的人都等着看事情是如何发展的,于是大家的嘴角也不禁开始慢慢 的爬上了微笑。 他们就那样站在黄色安全线的一侧,脚下是表明车门位置的箭头。 这里是地铁一号线,人民广场站。 拐角处,地铁已经轻啸着驶来…… 2 、陈亚 陈亚就是传说中的那种白马王子。 陈亚的问题在于太瘦,走起路来甚至摇摇晃晃。所以他即便是白马也属于那 种和古道、西风联系在一起的瘦马。 陈亚的魅力在于他的思想。 高一时开始在同学中不知不觉的成为大家的精神领袖,高中毕业时因三分的 差距与北大擦肩而过。根据志愿调剂他来到上海大学。从此在上海大学成为学生 中的一个传奇。 究竟也说不出陈亚怎么就会那么有魅力,总之他成天把自己埋在一堆形而上 的大部头著作中,就有很多人崇拜他,当然,低年级的女生居多。 可以保证的是,陈亚并不是刻意的让自己显的高尚。 事实上他沉浸在古人制造的哲学环境中,他梦想自己成为对世人影响深远的 康德或者苏格拉底。 陈亚是一个好人,一个不太拒绝女生表达倾慕之情的好人。 所以陈亚从来都不当学生干部,每天都专心致志的读书和谈恋爱。 这种情况一直到大四。 3 、大四大四是大多数大学生决定自己的人生的时候。 杰出的陈亚可以不经考试便直升研究生,尽管他的成绩不是最好的,但是导 师认为陈亚最有前途。 其实陈亚未必就希望继续读书,只是除了继续读,有时候你选不出更好的前 途。 陈亚无疑将拥有一种幸福的一塌糊涂的生命旅途。 陈亚的幸福前景甚至也吸引了济南老家的朋友们,他们中的很多也想来上海 滩闯一闯。 其中就包括李不肖。 4 、李不肖李不肖其实叫李肖。 但他总觉着自己的出生浪费了爹妈太多的财力与物力,于是就执意改名叫做 李不肖了。 李不肖一出生长的就像一个坏蛋,分头一梳就是一个标准的汉奸形象。 不过人家李不肖可是学艺术的。 李不肖的妈妈砸锅卖铁把李不肖从艺术学院供出来,着实听了不少亲戚邻居 的挖苦和讽刺。 所以李不肖就更觉着自己这个“不”字加得有道理。 李不肖不讨女生喜欢,但是李不肖爱起来从来都是一心一意。 李不肖高中时的女朋友虽然很丑,但是李不肖捧得像个宝。到底是把她给捧 坏了,大学一开学,这个谈了三年的女朋友就甩了他奔向幸福新生活了。 毕竟,谁能跟一个汉奸浪漫的起来呀? 李不肖有骨气,从此发了疯一样的努力。 上天也被感动了,大三的时候,一个还算漂亮的大一妹妹成了李不肖的盘中 餐。 很多人为了这事愤愤不平。都说你看李不肖那样,迟早把人家纯情小女生给 耍了。 让人讨厌的直咬牙的李不肖是让人爱的要死的陈亚的最好的朋友。 这事真奇了怪了。 5 、友情李不肖跟陈亚打电话从来不用称呼对方,李不肖总是一开头就说: 昨晚上我还想呢…… 电话那一头的陈亚就一边轻轻的微笑一边听李不肖叨叨。等他说够了,就很 淡地说一句:晚上叫你女朋友一起来家里吃饭,我妈想见见她儿媳妇。 陈亚的妈对李不肖比对陈亚还好。 陈亚到上海上学,李不肖没事就到陈亚家蹭饭。吃完了饭把嘴一擦,所有的 家务就都包了。 李不肖和陈亚让人一眼就看得出是两种人,却在很大程度上分不出谁的和谁 的。 所以那一年李不肖背着自己的大提琴从济南来上海的时候,身上只带了200 块钱。 李不肖不担心钱不够花,陈亚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切。 李不肖下了火车,看表,才早上四点半。就慢慢走到火车站一角坐下。 等。 三个小时后,两年没见面的陈亚出现在李不肖面前。俩人见面连句客气话都 没有,就像昨天刚刚见面那样:走走走,吃饭去,快让你把我饿死了。 陈亚淡淡一笑,并不分辩。宿舍最早六点开门。 李不肖吃饱了头一件事情就是咋呼着要看陈亚的女朋友:咱妈说了,我要是 看着好,你就把这女孩让给我。 于是陈亚就带着李不肖去见丝丝。 6 、丝丝丝丝是陈亚班上最漂亮且学习最好的女生。 自然有很多追求者。 大家都觉着丝丝和陈亚才是天生的一对,尽管一直到大三他们都只是普通同 学。 但是到大四他们真成了一对的时候,班上的同学反倒像大吃一惊一样的炸开 了锅。 丝丝是西安人。 所以大家都称这一个变化为“西安事变”。 丝丝不想考研究生了,为了陈亚在上海联系了一份工作。月薪三千,上海的 温饱线。 丝丝真得很美。 7 、茶座李不肖拿出一百块钱来请陈亚和丝丝喝茶。 李不肖高喊着:好你个陈亚,连我你都骗。 陈亚说:怎么了? 李不肖瞪着一双绿眼:你说你找了个全上海最漂亮的女生,什么呀?这分明 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生呀! 丝丝一边捂着嘴一边笑的直不起腰来。 李不肖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脚尖不停的晃着。 聊着聊着,就成了李不肖一个人的表演了。 李不肖讲到自己和陈亚的交情,拐弯抹角的在丝丝面前夸陈亚。 李不肖讲到古典音乐的发展史,拐弯抹角的在丝丝面前夸自己。 李不肖还讲到自己其实只是来玩玩,并且暗下决心:不行,这上海诱惑太大, 我得回去。 李不肖觉着自己今天晚上话太多。 8 、公交车李不肖没在上海找到工作,这其实是预料中的事情。 陈亚送李不肖去火车站,坐公交车。 陈亚看着窗外,用一贯的不紧不慢的语气说:有一天,我坐在上海的公交车 上,忽然心里有一种强烈的失衡感。我希望,对于这个城市来说,我是重要的。 但是一个人在上海的历史面前,却显得太渺小。 李不肖好像没听见一样:我靠,这公交车打算让我睡在这里是不是?怎么就 开不起来呢? 李不肖一边说一边向窗外的大楼探过头去,伸手擦掉眼角的泪。 9 、翌年李不肖交了好运,在电视台人摸狗样的当起了导演。女朋友还是那 一个。 陈亚升上了研究生,睡在三个人一间的宿舍里。 丝丝的工作很平静,除了有个老女人好找事之外,一切很好。办公室窗外就 是外滩。 10、又一年这期间,丝丝跟李不肖打电话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无外乎是最 近陈亚跟一个女生往来密切,最近陈亚宿舍的电话总占线之类的。 李不肖就给丝丝吃开心果,直到把丝丝逗乐了为止。 李不肖能理解丝丝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去年暑假,陈亚回来和李不肖喝酒。一谈到丝丝,陈亚就不肯说话了。 李不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丝丝说到底是一个普通的女生。普通的女生的优点她都有,缺点她也都有。 最大的缺点就是:对陈亚看得太紧。 陈亚承认发生了一段恋外恋。 李不肖赶紧说:我也有呀?那一会我跟我那个从前的同学不知道怎么就对上 了眼,纠缠了好一阵子,好在我还洁身自好,连手都没跟她拉过。 陈亚慢慢的说:我没你那么洁身自好。 “你们拉手了?” “不仅仅那么简单。” 李不肖盯了陈亚老半天:好小子。不过这种事情吗……,哎,反正别让丝丝 知道就行了。 陈亚慢慢的说:她知道了。 李不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憋了半天,闷闷的说:你脑袋让门挤了?。 11、长途丝丝跟李不肖打长途,一打就是三、五十分钟。 内容主要是:陈亚跟她又好了。陈亚承认错误了。我们现在挺好的。你放心 吧。你女朋友怎么样?什吗?要去澳大利亚?她不管你了?你别难受……正经一 点好不好?对了,你什么时候再来上海看我? 李不肖说:快了快了,元旦以前。 12、元旦元旦到了,李不肖来上海出差。 这一次的心情大不一样。李不肖下了车就给丝丝打电话:喂,还不起床?懒 虫!快点,来找我。 为什么不找陈亚呢?李不肖不知道也不敢想。 丝丝来到宾馆,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分手了。 然后丝丝就笑,笑个不停,也不知道笑什么。 李不肖说:你带我看看上海吧,上次没看够。 于是他们就开始在上海的路上走。 13、第一天第一天他们逛了上海的市区。 走到一个记不住名字的马路上,那条路真静,静的让人不敢说话。 他们走进一间书吧,书吧里更静。 他们坐在临街的窗子边。阳光撒下来。在丝丝的脸上形成一个剪影。 李不肖一转脸,看的痴了。说: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美。 丝丝的脸红了,是太阳晒的吧? 继续走。 走进上海的国际大教堂,人家不让进。 继续走。 走过一个不知名的路口。李不肖很自然的伸手揽住丝丝的肩。 这一天,丝丝一直在笑。 14、第一晚这一晚,李不肖睡的像一头猪。 早上睁开眼第一个想法是:丝丝干吗那? 15、第二天白天工作。 打电话约好晚上和丝丝去逛外滩。 16、第二晚黄浦江的水静静的流淌。他们站在江边。 李不肖说起来:上一次来上海也是逛外滩。有小姐主动上来打招呼。这会就 好了,她们看见你在我身边,你长的又漂亮,她们不敢跟你抢生意。 丝丝就去拧李不肖的胳膊。 李不肖撸起袖子,好让丝丝方便一点。 他们去吃麦当劳。 然后一起走回家。走了有六公里那么远。 一边走一边唱,丝丝唱的很美,很动听。李不肖是学音乐的,唱歌却像鸭子。 忽然李不肖的手机响起来,是李不肖的女朋友。 丝丝于是停在一边,李不肖去打电话。 打完了,李不肖心情有点沉重。 丝丝问为什么? 李不肖说:有人欺负她。 丝丝就信了。 李不肖不知道为什么不肯说真话:她的女朋友已经办妥了出国手续。过完春 节就走。 李不肖还没有说:他的女朋友不是出国留学,是出国嫁人。 17、第三天李不肖终于去找陈亚了。 还是那样见面连句客气话都没有。 陈亚自己说:我们散了。 李不肖说:奥。 陈亚很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她其实是一个很需要别人完完全全的围绕着她的 人,她对我有着根深蒂固的不信任。她其实很需要人爱,可惜我想要一点自由。 李不肖说:奥。 18、第三晚这一晚李不肖就要离开了。 丝丝来送。 李不肖很想告诉她:自己和陈亚多年兄弟,陈亚比自己优秀。但自己从未嫉 妒过。只是在那一年那一晚的茶座,自己真的嫉妒了。 丝丝一边向他打听陈亚的情况,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怨恨。 李不肖很想告诉她:其实,如果自己可以,他会用一生所有的爱来对她好, 让她快乐,让她幸福。 丝丝一边给李不肖的女朋友挑着礼物,一边说着话,说些什么,李不肖全没 听见。 李不肖很想告诉她:其实我爱你。其实很想和你吻别。 但终于没有说。也许说出来了,但全当笑话说了。 只是在某一个时刻,他们会把视线对在一起,然后都笑,都把视线离开。 19、宾馆李不肖去宾馆拿行李。 走到门口,李不肖轻轻对丝丝说:我走了,你要乖乖的呀?要让自己开心, 没事的时候可以去找一个小凯子,但是别让他拉你的手。 丝丝忽然流下泪来。 李不肖慌了手脚,怎么劝都劝不好。 就这样边哭边下楼。 丝丝真乖,只在人少的地方哭。 边上路人的数量一旦少于5 个,她就会哭出声来。 就这样边哭边走。 一直到地铁入口。 20、呼应地铁他和她站在地铁黄色安全线的一侧,脚下是标明车门位置的箭 头。 这里是地铁一号线人民广场站。 他轻轻的说: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你一定要答应我。 她的睫毛上依然挂着泪水,显然刚刚哭过,但是嘴角却分明的爬上了微微的 笑。 那是某一种羞涩的笑容。 她说:我不和你吻别。 他的脸上写满了一种说不出是憨厚还是该挨揍的表情。 于是边上的人都等着看事情是如何发展的,于是大家的嘴角也不禁开始慢慢 的爬上了微笑。 他们就那样站在黄色安全线的一侧,脚下是表明车门位置的箭头。 这里是地铁一号线,人民广场站。 拐角处,地铁已经轻啸着驶来…… 21、尾声人民广场站下车的人如此之多。 她轻轻转身,走入车厢。回头,巧笑。 他站在那里,笑一笑。 恍惚间,他仿佛真的跑入车厢。将她揽在怀中,深深的一吻。 是真的深深的一吻吗? 还是那一吻只是按在我嘴唇上的我自己的食指? 地铁开走了,他仍然陶醉在深情的上海一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