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 作者:杨亦然 我在他的衣领上留下了一个唇印,趁他洗澡的时候。当然,我是有意的。我是 一个细心的女人。每一次和他约会后,总会细细地清理,以免身上留有他的味道。 也会仔细地帮他检查衣服,以免沾上我的长发,更不能擦香水。所以,我素面朝天! 这一切都是为了防备另外一个女人——他的妻子。是的,我是他的情人。 (一) 早上8 :25分,我走出电梯,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我第一个到了,虽然离上班 只有五分钟了。 外面下着雨,我打了一把蓝碎花的雨伞。每到雨天我总是走着上班,只为享受 雨中隔着雨帘的世界。今天不是很忙,我可以偷偷地发一会儿呆。我的桌子靠窗, 可以看见高楼林立间难得的几株绿树,还有川流不息的人群。看着窗上的雨滴,我 想哭。明锋两个星期没出现了,没有电话,没有会面,我知道他离开我了,再也不 会回来了,因为他不爱我了。两年的刻骨铭心,却依然是分手的结局,我早该知道 了,所缺的只是那一句“再见”,但这已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下班了,雨还没有停。那家昏暗的酒吧中,有人在我面前不停地晃,是了,他 们在跳舞。我已记不清我喝了几瓶酒,一直地喝,今夜只想醉,醉了也许不会再痛 了。一个男人请我跳舞,我看不清他的长相,管他呢!我踉踉跄跄,全身依附着他 才走得动。他说了什么,哦,关于酒,还有什么伤心事,我已听不清了,只记得俯 在他胸前哭得肝肠寸断,也有一点借酒装疯,谁说女人不可以醉呢?他声音低沉很 好听,也许,今天晚上,他想要做些什么我也不会反对吧!我心中有一丝想发泄的 疯狂。 第二天早上,我醒了,在我自己的床上,只有我自己。我不记得我是如何回到 我的小窝的,哦,不能再想了,头痛欲裂,还要上班。梳妆台上有一张名片,我知 道是他,昨晚的那个男人,一定是他送我回来的了。我苦笑,多疯狂的一个夜晚啊, 酒却不是解痛的药。 这个雨季不知还有多久,我又看着窗外发呆了。雨并不大,一对情侣共撑着一 把伞在漫步;一个妇女带着一个孩子在招手叫车,她没有带伞,好像很焦急;路上 车很多,一个男子穿行在车阵中,他穿着灰色风衣,左手拎着公事包急匆匆地,是 去赴约吗――转回神,我拿出那张名片,上面有他的手提电话,我拔了过去…… (二) 我成为他的情人一年多了。他有老婆,不会和我结婚,但他说,他爱我。在我 们精心隐瞒下,他的太太一直不知道。他满意于我的“明理”,“识大体”。 每次他都会埋头在我的长发中,说他有多感激我,他有多爱我。我想我是幸福 的。 我和他约会并不频繁,我能理解。空闲的时候,我常去那家叫“沉香”的书吧, 满室的宁静,有书,有音乐,好似便已足够。在这个城市,我没有朋友,但在这里, 我认识了另一个女人。准确说来,我不认识她,因为我不知道她的姓名﹑家庭﹑背 景――只是相遇的次数多了,有了一种淡淡的默契,再见已能点头微笑了。自然地, 就会坐到一起聊一聊。她沉静,说话柔细而温和,气质从容而大度。 我喜欢与她谈话,那是非常愉快的享受。谈人生,谈哲学,也谈琐碎的小事, 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与她默契地不谈感情。很久很久以后,我知道 她有一个 非常忙碌的但很爱她的丈夫,她也知道我的生活中存在一个“他”,她聪明地没有 问“他”的情况。她忧郁,我也不开心。她说他的丈夫有外遇了,我说不知“第三 者”的日子还要多久,我感到迷茫。 “为什么不离婚?”我问。 她的眼睛朦胧起来,几乎梦幻似的,“他爱我,真的,他说他一直爱我,”她 看着我,热切地,“只要他爱我,我会原谅他偶尔的犯错,他说他不能离开我。 “你丈夫就这么心安理得?” “他以为我不知道,我也一直装作不知道。”女人啊,多么可悲!也许穷其一 生我们都要和另外一个或几个女人争夺自己心爱的男人。无关道德,无关良心,我 们都是不幸的,她和我。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想她是有些恨我的,毕竟我也是第三 者。但她又是聪明的,在错综复杂的情爱关系中,有谁能说清错的是谁?太太永远 责骂那个“狐狸精”,永远不会把责任归到她的男人身上。唉,可悲的女人!我说, 你恨我吗?虽然我不是她老公的“外遇”,但良心的谴责早已让我饱受折磨,在她 面前,我觉得自己是罪恶的。 她摇摇头,不再说话。 晚上,他来了。他吻我,抚爱我,说想我。我哭了,说分手吧 !他吻着我的 泪,低喃着:宝贝,别哭,我爱你,你把我的心都哭碎了。我说,我对不起你老婆, 她是无辜的。他沉默着,不再说话。我想我并不是真想离开他,我离不开他。于是 我投降! 我在脑中幻想着他妻子的模样,如果她知道了会怎么样。我希望她知道,然后 骂我,打我,也许因此我会得到他。但是我知道她不会这样做,因为他的细心我的 细心使她找不到痕迹,而她也不是愚蠢的女人。 “你爱你的妻子吗?”他在吻我的颈项,含糊不清地说:“我只爱你一个,宝 贝,我的小东西。”“我……”我说不出话来,他吞没了我的唇。 我又在书吧中见到了她,她气定神闲。 “他回到你身边了?”我不甘心地问。 “没有。”她仍悠闲,毫不在意的样子。 “你为什么不去骂那个女人?让她离开你丈夫?” “你错了,如果我这样做了,他会离开我,我不是把他夺回来,而是把他推向 那个女人。”她叹着气。聪明的女人! “如果他不是说爱我,我想我早就离开他了,”她叹口气,“女人的要求就这 么少,只要一个男人能真心地爱她,就满足了,可以包容一切的委屈。”“我也是。” 我低低地说着。她了解地拍拍我的手。说到底,这世界上只有女人才深刻地了解女 人。奇异地,我与她之间好像有一根线连接了起来,连接的是理解和友谊。 他昨天晚上没来,告诉我昨天是他俩的结婚纪念日。我很伤心,他说了声“爱 我”后挂断了电话。我越来越讨厌自己,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到哪天,每天 都担心着,怕他不爱我了,怕他老婆知道了,怕别人知道了…… 大学同学黎兵寄了信来,说在深圳创了一家公司,问我要不要过去。我想摆脱 现在的生活,但又舍不得离开他,我矛盾,真想和他私奔到天涯海角。 又下雨了,我又到了书吧。每天下午的这个时刻好像成了我与她的一个默契。 有时说些什么,有时什么也不说。她果然在。 她的喜悦映着我的忧愁,雨似乎是我的心情。 “昨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他没忘记,”她顿了顿,“他――对我很好。”我 笑了,由衷为她高兴。 “昨天!”我心惊肉跳起来。昨天是他的结婚纪念日,难道是巧合?我不敢想 下去。 她的电话响了,她去了洗手间。我看到了那个号码,那个对我来说已经是刻骨 铭心的号码。 我失魂落魄。我悄悄地离开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有些失神。他穿戴好了一切,又该回去了。他吻着我,说 “我爱你,我要回去了。”突然,我感到一阵恶心,飞奔到洗手间呕吐了起来,直 到吐出苦苦的胆汁。 我泪流满面。他关心地询问着,我推他出了门。 是的,我爱的这个“他”就是她的丈夫。我后悔,我痛恨,恨他玩弄了我的感 情。他可以对我说“我爱你”,又可以面不改色地对他老婆说爱她。 我笑起来,笑出了泪,笑我爱上的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我决定了,向她忏悔。 (三) 现在,他的衣领上已有了我的唇印。当他要出门时,我狠狠地吻住他,像要把 这两年来所有的爱都表现出来,也像――生离死别! 是的,我要走了。行李已收拾好,房子一星期前已办好手续,这儿再没有我留 恋的了。我要去深圳,明天早上八点的班机。 到深圳已三个月了,我成了黎兵的助理,大学时的所学让我有所发挥。外面阳 光明媚,今天要到机场接一个人,我的心情很好。 当她站到我面前时,她仍是气定神闲,带着一丝微笑,只是眼中的泪光泄露了 她的激动。我拥抱着她。 “离婚手续昨天才办好,所以迟了几天。”她轻声说。 我笑了,因为我和我心爱男人的老婆私奔了,到了深圳。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