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在水库里钓了几天鱼,孔亚感到自己极度紧张的身心逐渐放松下来。 已经是五月下旬的天气,乡村的空气中充满了暖洋洋的土地的清香,这种气息 是孔亚最喜欢的,在每年的这个季节,他隔不了三五天便要背上鱼杆到乡间转转, 找一泓澄碧的水面,静静地坐上一阵子,只要有一个星期不到水边去坐坐,他便会 浑身躁郁不已。钓翁之意不在鱼,而在乎青山碧水之间。 在长沙紧张忙碌了一个多月,孔亚觉得自己身心疲惫不堪。假如那天晚上的事 情没有发生,他或许能把自己的心态慢慢调整过来,毕竟,通过一个多月的奋斗, 他已经在自己和长新之间建立起了某种不可言传的微妙感情,他感到长新的事业正 在同化自己,他渐渐开始进入角色。 而黎娴深夜无意的造访恰恰为他拼命压抑的某种情绪提供了一个发泄的突破口。 那天晚上,将娜塔莎赶走之后,孔亚失眠了。他试图弄清自己头脑里在想些什么, 可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他的大脑中一片空白!凌晨四点,他再也忍受不了躺在床 上无聊地翻来复去,他起了床,跑步到江边,想通过体力的消耗来平定自己的情绪, 可是办不到!直到七点钟,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是精疲力竭,大脑却明显仍处于 一种莫名其妙的亢奋,那里面许多的念头象暴发的山洪一样在大脑沟回筑成的河道 里左右奔突,仿佛要寻找一处发泄的分洪道。他知道这帮暴徒一样的家伙就是弗洛 伊德博士称之为伊德的那些本我,或者叫潜意识,它们本应该在人们熟睡的时候通 过做梦的途径来发泄,可是他昨晚上却失眠了,这些伊德积聚的脑能量未能惬意地 释放,于是它们就变成了洪水猛兽!变成了因不堪重负揭竿而起的暴民!变成了地 震中被关在监狱里无路可逃的绝望的囚徒!假如不给它们一把钥匙,它们就会砸烂 铁门,杀死看守,冲破高墙,然后浩浩汤汤,涤荡阻挡在自己前进道路上的一切事 物!而我这个倒霉的看守却不知道钥匙在哪里!想到此,他感到不寒而栗。 孔亚垂头丧气地回到芙蓉大厦,在办公室门口,他碰到了沈玉,沈玉郁郁不乐 地跟他打了声招呼。他看见这个美丽的小天使眼圈乌黑,好象也是一夜没睡。他对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打算回房去换衣服。走过娜塔莎的房间时,他发现娜塔莎的 门是开着的,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进去向她道个歉,为自己昨天晚上的粗暴态 度。 可是娜塔莎不在,她的房间里乱糟糟的,仿佛被日本鬼子扫荡过,他吃惊地看 见娜塔莎敞开的衣柜里空空荡荡,他的第一个反应是难道有贼昨晚上光顾了这里? 他正想出门问问是怎么回事,他发现沈玉靠着门正幽幽地盯着自己:娜塔莎走了。 沈玉轻轻告诉他。 他对此感到有此突兀。他忽然又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他想,我也应该走。 孔亚回到房间换了衣服,然后跟石中青挂了个电话,说自己身体有些不舒服, 想要休两天假。然后他敲了李大千的门,想跟他道个别,可是李大千仍然没回来。 他找到办公室,沈玉还象他刚回来时那样用手支着头坐在她的办公桌旁,他要沈玉 转告大千自己要休几天假。 当他一走出办公室的门,他突然记起自己囊中羞涩,身无分文,连车费也没有。 他只得又回头向兼任鳖神长沙办事处出纳工作的沈玉借两百块钱。 沈玉却借了五百块钱给他。在递钱给他的时候沈玉轻声问:你准备到哪儿渡假? 孔亚一下被她问住了!自己打算到哪儿去呢?他想,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要离开 这个地方。 他失魂落魄就回到了涟滨。一回到涟滨,他就知道了:自己要去的地方就是这 儿!在这儿,有他一个窝,虽然只有一间陋室,可是这个简易的窝让他感到自在、 轻松,“斯是陋室,唯吾得馨。”他也不管离开一个多月的床上有一股春天的潮润 和淡淡的霉味,倒在上面就睡着了。 在涟滨独来独往地过了几天神仙日子,孔亚感到自己有些平静下来,他又开始 挂记长新的事。昨天晚上,他跟石中青和李大千通了电话,了解了长新这几天的情 况,知道王天山回到了长沙,他又同王天山通了话。电话里大家都没提那天晚上的 事,只要他好好休息,什么时候休息够了,什么时候再回去。 一切都很正常,这让他感到心安,可又让他在感到心安的同时感到恐惧:你是 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他想,不管有没有你,世界都将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下去。事 实上,古往今来,这地球上曾经孕育过多少顺应历史潮流而生的大人物?可现在他 们在哪呢?“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这样想着,他又有些消沉,打 消了自己再回长新的想法。 可是呆在涟滨又能干什么?接连钓了几天鱼,孔亚对自己目前的处境也有些惶 惶然。工厂依然没有开工,停产一年,他原先那点可怜的积蓄已经塘干水净,一扫 而光。家里条件倒还过得去,可是向年迈的父母伸手却不是他的习惯。要挣几块钱 在当今社会不是什么难事,可他不愿意给人家去做打工仔受人家的约束,也不想靠 着同学朋友吃闲饭。当初王天山请他帮忙,他提了两个条件,第一是不牵头,任何 事情他只做个帮衬;第二是身份是打工,王天山随时可以叫他开路,他自己也可以 随时离开。他最怕的就是兄弟之间,事情没办好,反倒大家伤了和气,弄个杀牛相 会,打狗散场。 因为是帮王天山打工,自己在长新公司也没有个明确的身份,他和李大千干了 一个多月,连个开工资的地方也没有。王天山忙于收购的事,大约也将这事抛到了 脑后。李大千好歹有些底子,不碍大事,孔亚这里却是已经闹了饥荒,连回涟滨的 路费都是找沈玉借的。他原本打算只借个路费,沈玉那姑娘倒是个菩萨心肠,她说 反正王总要给你们开工资,就算先预支吧,硬要他借了五百。 王天山怎么个想法还不知道呢,沈玉这个钱可得还她,孔亚自己是个今朝有酒 今朝醉的角色,可别让沈玉到时候难堪。虽说孔亚相信自己不管扔到哪饭总能混到 一口,可这一时之间却也不知从何下手。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想当年秦琼那样 的好汉为一个钱字也要当锏卖马呢。孔亚想到了自己在淡水的那套只完成主体工程 便没了下文的房子,当初可是花了二十多万买的楼花,现在再不值钱,换个三五万 的总能出手。管他娘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他想,天生李白必有 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难道天生我孔亚就连这五百文也不值?想想总还有个来处, 他稍感心安,把鱼杆找出来,又奔水库而去。 孔亚心灰意懒地奔涟滨水库钓鱼。这边王天山可是急忙忙的找了李大千和沈玉 叫了一辆出租的桑塔纳匆匆往涟滨赶了过来。 王天山清早便接了成天骄的电话,问孔亚怎么回事,也不接电话。王天山问她 什么事,她说美之源总部昨天已经重新研究了公司在中国大陆的投资计划,认为美 中关系已经基本恢复到了大使馆事件之前的稳定状态,公司决定可以恢复与长新公 司的合作接洽。她从昨天晚上开始便打孔亚的手机,可老是没人接。王天山知道孔 亚离开长沙之前把长新公司最近给他配的那台手机也留在了房间里,他打了个马虎 眼,说孔亚家里有点事回湘乡处理一下,没想到成天骄竟然关切地要问个究竟,差 点就问得他漏了馅。 坐在车里,三个人都没什么话,各想各的心事。 王天山想的是孔亚的工作怎么做,这事让他头疼。尽管昨天下午他同孔亚已经 通了电话,可他不知道孔亚心里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对于自己这个兄弟的脾气,他 心中有数,孔亚虽然表面上平和恭谨,骨子里可是桀傲不驯,只能顺毛捋。在电话 里,王天山怕自己一不留神就伤了他的自尊,不敢跟他提那些敏感的话题,只说知 道他这段时间辛苦,让他多休息几天。今天去接他,不知他又是个什么态度。 想要在孔亚面前弄什么小聪明是瞒他不住的,你一撅屁股他就能猜到你是放屁 还是拉屎,但愿他今天别象上回那样要费自己许多的口舌。就算今天把他接回去了, 要想留住他为自己长期干下去,那可更是件让他头痛的事,不知道自己的计策能不 能奏效。 王天山抬头从司机座前的反光镜里打量了一眼坐在后面的沈玉,觉得她今天衣 服穿得不太合适,又把那绝妙的身材统进了套子里。他想,怎么样才能操发一下这 个不开窍的小姑娘? 那天在办公室偶然发现沈玉的妙处之后,王天山心念一动,和李大千商量起孔 亚的个人问题来,没想到李大千与他英雄所见略同,一说这事便提到了沈玉,两个 人仔细探讨了撮合的可能性,决定不妨一试。根据昨天李大千反馈的消息,李大千 这两天已经旁敲侧击地问了沈玉几次,这小姑娘每次都默不做声,估计她那里没什 么大问题,他担心的是孔亚,孔亚才同黎娴和娜塔莎闹了矛盾,不知道他的心思如 何,暂时也不好同沈玉明说。 孔亚是个曾经沧海的老水手,王天山知道自己这个兄弟也是个好色的登徒子, 可他对女人当然有自己的鉴赏力,不是你想怎么拉个皮条就能搓合得了的!王天山 觉得沈玉倒确实象个能栓住人的小妖精,尤其是她对自己挺尊重,又是那种小家碧 玉型的小女人,对付这种小女人,王天山心中有数,他估计只要能给她一点甜头, 她就会听话地让你牵着鼻子走。 可关键的问题是怎么才能让孔亚这家伙对她动心呢?王天山反复征询了可心和 八叔的意见,他们也觉得这样的事情总得两厢情愿,只能伺机而动。“除非沈玉是 你的婊子,三,否则你总不能拿绳子把他们捆到一起!”八叔的意思还是让他用钱 收买一个死心塌地的女人。 可心却赞同王天山的意见:“女人一旦真的迷上了一个男人,你再花钱也没用, 真正的感情用钱是买不到的!鳖三,沈玉那个小狐狸精是不错,感情是培养出来的, 关键是你得制造机会让孔亚同她多呆在一起。我当年怎么会嫁给你这个下流的小瘪 三?还不就是你天天缠着我?最重要的是你得让沈玉动心,女人一动了心思,男人 没有不上钩的。” 可心的话没错。那天接到郑凯的电话,王天山心中已经有了主意。郑凯通知他 把鳖神长沙办事处的工作整理一下,准备进行交接,他知道这下子孔亚他们几个肯 定得从办事处搬出来。我得趁机找一套合适的房子,把孔亚和沈玉安排到一个套间 里,让他们天天呆在一起!老二同娜塔莎那洋婊子不就是这样搞上了? 想象着孔亚和沈玉呆在一起的情景,王天山心中得意不已:一个大男人一个大 姑娘,一个干柴一个烈火,如果将两个人凑到一块了,我王天山可不信他们就不会 联袂上演一出《永不消逝的电波》!只要孔亚收了心安了家,我就小恩小惠的收买 沈玉,到那时候,你孔老二就会成为我王天山手中绳子上拴着的蚱蚂,再跑也跑不 到哪儿去!王天山嘴角流出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微笑。 想着又要见到孔亚了,沈玉心中也是一阵的激动。 一次偶然机会,沈玉在暗处目睹了娜塔莎深夜穿着小睡衣蓬头赤脚从孔亚房间 里出来的场景,她便开始有意监视娜塔莎和孔亚的关系。一开始她还只是朦朦胧胧 觉得有些妒忌,可自打娜塔莎用电脑向她灌输了那些不堪入目的图片和小电影之后, 她纯朴的心灵上从此蒙上了灰暗的阴影,一想到娜塔莎每天晚上竟然同孔亚在干着 电影上同样的事情,她便觉得自己对这个风骚的洋婊子恨得要命。 那天晚上,沈玉按捺不住噬心的妒忌,又故意去敲了娜塔莎的门。听到里面没 人答应,她知道娜塔莎肯定又跑到孔亚房间里去了,她满怀惆怅地回到自己房里, 躺在床上抚弄着自己纯洁的身体自怨自艾:要是自己能象娜塔莎一样的出色,那该 有多好?想到娜塔莎那骚婊子今晚不知道又要同孔亚在床上玩些什么花样,她感到 心里酸溜溜的,说不出的难受,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沈玉将门留了一条缝,一面自慰着,一面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突然,她 听到了黎娴愤怒的狮吼,然后她听到了孔亚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那天晚上,沈玉失 眠了。 第二天早晨,当娜塔莎背着行囊向她告辞时,心力交瘁的沈玉忽然觉得自己已 经绝望的心灵深处蓦地升腾起某种渺茫的希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许这事对 自己意味着某种机会。 孔亚的出走曾经让她再次绝望。 可是现在机会又在向自己招手了!李大千这两天有意无意地跟她提过好几次, 说起他和王天山商量要让孔亚找个好女人安家乐业的事。 沈玉知道李大千的用意,她不知道李大千吞吞吐吐的为什么不明确向自己提出 来,让她心中一直充满了某种难以忍耐的煎熬。拜托你了,大千,你就把话说明了 吧,也许,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沈玉心中暗暗祈祷。 想到马上又能见到这几天让她茶饭不香寝卧难寐的孔亚,沈玉略显憔悴的脸上 显得心神不定。孔亚会不会答应?或许,他根本就看不上我这只丑小鸭? 李大千倒是巴不得孔亚就此金盆洗手,不再插手王天山的事务。跟鳖三干了这 么久,连个想头也没有,还是给自己做股票靠得住。等我赚了钱,老二,你干脆同 我来开网络公司!不过,要是长新真的能同美之源和青田合资,能够投巨资在网上 开展电子商务,让自己干出个雅虎亚马逊什么的,那倒也是未尝不可。 他看看坐在前面的王天山,又看看身边的沈玉,想着这几个人同自己同孔亚之 间微妙的关系,心中也忍不住想笑出来。难得鳖三这缺德的杂种这次会跟自己想到 一块去。确实,孔亚应该找个好女人成个家,安安稳稳过正常人的日子,再这样稀 里糊涂地混下去,没准就真的闹出个青春期精神分裂症来! 车到涟滨,先找到孔亚的住处,李大千下车在外面叫了几声,孔亚不在。地坪 里一个正在剖鱼的中年妇女告诉他们孔厂长到水库钓鱼去了:“瞧,这些鱼都是他 昨天钓的呢,我们家三天也吃不完。”她指着桶子里半桶的鲫鱼告诉李大千。 王天山指引着司机把桑塔纳开到了水库大坝上。三个人下了车,王天山领着李 大千和沈玉循着上次来时孔亚出现的地方找了过去。 找到了!孔亚还是蹲在那个他习惯的钓点上,从他们所处的高处看下去,他蹲 在水边的身影就象是粘在大藻盆边上的一颗田螺。 “孔亚!”李大千喊了一声。 “哎!”孔亚看到他们,朝他们招招手。 “我看看他钓到了没有。”沈玉向两个男人解释了一句,沿着山坡往下去。下 到一半的时候,脚底下的高跟鞋一滑,她控制不住身形,往坡下冲去。 “哎,孔亚!”沈玉惊叫起来。 孔亚赶紧迎到坡底,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眼看就要摔倒的沈玉。 惊魂未定的沈玉趋势吊着了孔亚的脖子。 看见沈玉吊在孔亚的脖子上半天不下来,站在上面的两个男人会心地笑了。 李大千朝王天山眨眨眼,诡秘地笑道:“怎么样,老三,我说了有戏。” 王天山会心地笑笑,低声骂道:“小婊子!” 沈玉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脸刷地红了。她松开吊在孔亚脖子上的手,讪讪 地移到水边,提起水中的鱼护,开心地惊呼道:“哇!这么多的鲫鱼!”她望了孔 亚一眼,发现孔亚正微笑着盯着自己,赶紧害羞地低下了头。 “最是那温柔的一低头,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徐志摩的《沙扬娜 拉》蓦地浮现在孔亚的脑海。 看着天使般纯真的沈玉,孔亚想起了矫情的娜塔莎。 同车回到长沙,李大千和沈玉在芙蓉大厦下了车,孔亚则与王天山一道去了长 新公司。 在林同兴的领导下,长新生产形势蒸蒸日上,各项管理工作井井有条;产品销 售方面,则由于林同兴积极开拓国际市场,并且带来了一些原先同爱神有联系的新 客户,使得长新系列产品的销售额随着产量的节节上升而屡创新高。因成本管理措 施到位,长新的销售利润不仅恢复到了98年的水平,而且大有赶超历史最好水平 之势。 中医美容事业虽然中途因黎娴的情绪波动而遇到些挫折,但在石中青、常仲锦、 齐远尘等老同志的感染支持之下,黎娴终将个人恩怨得失抛在一边,以事业为重, 抖擞精神忘我地投入紧张的筹备工作,重新装修后的美容厅定于六月一日开业,长 新中医国际美容学校第一期也定于同一天开学。 孔亚与王天山到公司时,林同兴、石中青等人都不在办公室,两人在厂区里转 了一圈,王天山对林同兴到长新之后长新公司的生产经营出现的新面貌深表满意, 孔亚趁机向他灌输了一些用人的理念:人的才能各有不同,而企业对各种人才的需 求也各不相同,在一个现代企业里,既需要有异想天开的天才的决策者,也需要头 脑精明经验丰富的经营者,还需要一大批训练有素的管理人员和脚踏实地的执行者。 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长处,对企业的领导人而言,在用人问题上最关键的是要把 人用在适合各类人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作用的位置上。只有这样,用人者和被 用者都能心情舒畅,公司内部的人际关系才能和谐协调,每个人才能全身心地以最 大的热情投入自己从事的工作。 王天山对林同兴在爱神和长新所表现出来的巨大反差唏嘘不已,一面感叹机遇 和运气对人的重要意义,一面心中暗自得意:老二,在用人的问题上我鳖三可要比 你高明!我才懒得去想那么多,这些事情有你帮我想就行。我只需要控制你一个! 在转到隐黎堂附近时,王天山提议孔亚陪自己到黎颖的实验室去看看。想起那 天黎颖在实验室对自己提出的警告,孔亚有些心虚,正在踌躇,黎颖恰巧从实验室 出来到办公室去,看见两人站在那里,招呼他们过去坐坐,孔亚只好硬着头皮跟在 王天山身后进了黎颖的办公室。 黎颖仿佛并没有注意到孔亚尴尬的神情,她兴致勃勃地向两人介绍了自己新专 利的产品化成果和对常仲锦等专家所开发的中医美容产品的应用化改造情况,言谈 之中对自己各项新产品的自信之情溢于言表。 孔亚做贼心虚,坐在一边不敢拿正眼看她,只觉得黎颖今天似乎心情特别舒畅, 话也特别多,对牛弹琴般用她那口江苏口音的普通话跟对化妆品技术一窍不通的王 天山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通。 王天山耐着性子听完黎颖的专业培训课,又同她交换了对美之源公司和青田公 司参股长新的一些意见,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两人起身准备告辞。孔亚看见黎颖突 然拿眼睛盯住了自己,他心下有些害怕,正想开溜,黎颖把他喊住了:“孔亚,你 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孔亚吓得身子一抖,得令站住了。他看见王天山幸灾乐祸地对自己眨了一下眼。 “孔亚,你今天总算露面了!”黎颖一脸的严峻让孔亚感到手足无措,他想, 不知道这个冷面罗刹般的姐姐打算怎样同自己算帐。 “你干的好事!黎娴明天就要离开长沙,她打算到美国去。”黎颖怨道。孔亚 感到自己头一下子就大了。 孔亚迷迷糊糊跟着王天山往办公楼走。路上王天山想跟他打趣开开玩笑,可一 看孔亚脸上阴沉的表情,把话又咽进了肚子里。 孔亚和王天山进到石中青的办公室时,黎娴和石中青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他们。 孔亚勉强同大家笑笑,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 石中青已经风闻了孔亚同黎娴的事,见两人尴尬的样子,赶紧分散大家的注意, 他向孔亚和王天山通报了美容厅和美容学校的开业准备情况,对黎娴在此项工作中 作出的巨大贡献进行了高度评价。 王天山仔细询问了各级领导和贵宾出席有关典礼活动的安排和新闻报道方面的 问题后,突然问一直没吱声呆在一边的黎娴:“黎娴,听说你明天就要离开长沙? 费了这么大的劲,怎么不参加完开业典礼再走?” 石中青见王天山哪壶不开偏提哪壶,不禁有些着急,刚想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 他,没想到黎娴倒落落大方地开了口:“王总,你可别想赶我走!等我在哈佛站稳 脚跟了,我还想把这中医美容的生意做到马萨诸塞州去呢。有人早就鼓动我这个学 对外贸易的输出中国文化,我可不会象有的人那样,为了一个什么不要脸的臭婊子 就要死要活的把正事都撂下躲到山里头去了!我要干上了就得把事情干好!”说着 黎娴瞟了一眼孔亚。 谁都明白黎娴这是在抵孔亚。 孔亚腾地一下脸就有些红了,他不敢正眼看黎娴,只用双手搓搓脸嘿嘿干笑了 两声。 “行!黎娴,干事情就得象这样子的。”石中青赞许地看着黎娴。 “黎小姐真是女中豪杰,巾帼丈夫!只要你敢干,我王天山一定支持你!”王 天山也豪气干云。 看见孔亚被大家窘得一副可怜相,黎娴心中一热,觉得于心不忍,她站起身招 呼孔亚:“孔亚,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说着就要往外走。 石中青立即起身,向王天山一示意,对黎娴道:“我们走,你们就在屋里谈。” 说着跟王天山出了门,把门带上了。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黎娴反倒没有了先前那一股豪放之气,她看看低着头坐 在那里不做声的孔亚,叹了一口气,轻轻走近去,坐到孔亚坐着的木沙发扶手上, 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来,轻轻放到孔亚被自己咬过一口的肩头上,柔缓地抚摸着, 轻声问:“还痛不痛?” 孔亚抬起头,望了黎娴一眼,咧嘴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没事的,黎娴, 我已经习惯了。你要是不解恨就再咬一口。你一定要走吗?” 黎娴微微阖上眼:“孔亚,这是我从小就有的愿望,这次林同兴帮我跟哈佛大 学联系好了,我姐姐也同意资助我。” 孔亚不再做声。 黎娴突然站起身,叫了声:“孔亚!”她把孔亚也拉了起来,拿眼睛盯着他的 眼睛。 孔亚感到黎娴的表情有些异样。 黎娴猛地将双手吊到孔亚的脖子上:“孔亚,你从来没吻过我!你不想吻我一 次吗?” 黎娴仰着脸,缓缓地眯上了眼睛。 孔亚呆了,他看着黎娴近来明显消瘦的清秀的面庞,看着她微微张启的樱唇,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喃喃道:“黎娴……” 黎娴等了半天,孔亚却没有将嘴凑上来,心中禁不住一阵寒噤,她蓦地睁开眼, 恨恨地怨道:“孔亚!难道我就真的比不上娜塔莎那个臭婊子?” 黎娴松开孔亚,一转身奔出门去。 在黎娴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孔亚看见她睫毛的森林中渗出两颗清纯的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