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男 简单的鱼 猫猫做的生日卡片,被我随便的遗留在网吧的机器里,我不曾把软盘放在身边, 因为我不想让我身边的任何东西再沾带颠沛流离的色彩,从一台机器到另一台机器, 在软驱吱呀做响的声音里接受搜身一般的痛苦后,生硬的把内容显示在屏幕上,就 象学校里的我们,一直都在扮演着软盘的角色,生搬硬套的把一些堆砌已久的字符, 从一张考卷上搬到另一张考卷上,如果这十几年里搬的好,那也许,你就能得到一 张叫做文凭的东西。 坐旁边机器上的唐恒吞了一口烟,盯着猫猫做的那些单薄的花瓣,有点不屑的 把一些烟灰弹在显示器的下面,随手用手指在屏幕上比画个圈圈,说“这水平,太 嫩!”我看到他烟黄色的手指,在我的视网膜里留下影影的遗迹。 唐恒并没有看到,那些落下来的花瓣,慢慢的,沿着一条条看不见的轨道,拼 成了一句局促且沉默的“我爱你”。我象关掉任何一个窗口时那样平静的关掉了那 张贺卡,而唐恒,半托着腮,斜睨着眼,象是在看屏幕,又象是在看着我。 很奇怪,这么爱抽烟的唐恒的牙齿,竟然是洁白细致的,在灯光下看上去,甚 至带了一点蛋壳瓷式的的透明。在网吧里,唐恒总是被一群女生关注着,没有网恋 的在想该如何认识他,而有了网恋的孩子,则把他当成绘制爱情的蓝本,于是那些 未曾谋面的梦中情郎,就一律整齐的拥有唐恒浅笑的眼睛洁白的牙齿和略带不羁的 长发。 唐恒是大四的学生,潇洒入时的衣衫是他最犀利的武器,在这个无人可与他匹 敌的小城市里,他的袜子或者手帕都能引起一阵最热烈的瞩目,而也就有人在旁边 冷冷淡淡的批驳——绣花枕头一包糠! 人性,在这个最恬淡的城市里,同样是如此突兀的树立在人群之间,因为习惯, 却没有人能发觉这些卑劣的丑恶。 和唐恒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都告诉自己,一定要把握好某种距离,人人都知 道唐恒有个彪悍的情人,她对他的占有欲,是毫无节制同时也不可抗拒的。这个来 自四川的川妹子,除了坚强果敢吃苦耐劳等等优点以外,对唐恒的体贴温存也是有 口皆碑的。但唐恒在我面前随便的甩甩头发,说“我只在乎一点,她有钱。”这就 是唐恒为什么不能离开她的理由,与其说她是唐恒的爱人,倒不如说她是唐恒的衣 食父母。 这样的爱情,让我看唐恒时候的目光,变得轻蔑。 但我也不能否认我和唐恒之间的关系是极其暧昧的,我们总坐在一起上网,一 起在网络的千奇百怪面前嬉笑怒骂,饿的时候同吃一碗泡面,如果困了,我就在唐 恒的肩膀上假寐片刻。他的身上带着我熟悉的味道,我知道他用的一定是吉列的薄 荷泡沫,想到这里我就感到通体舒畅惬意,这让我想起每天早晨西装笔挺的爸爸和 高中时同桌光洁的下巴。 我曾经把这些告诉过猫猫,而他只是毫不介意的回答我说:“你又不是男人, 在乎这些做什么?” 我知道自己想和唐恒在一起,因为或者,他还有可能凭借他潇洒的外观住进我 的心里,而同时我又为此感到不齿,我知道唐恒是一个手段卑劣的小人,而我却被 他的外表迷惑,我的骄傲,竟然陷入到这样一种不值得迷惑的迷惑里。 我在网上向猫猫保证,我并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但是现实里的自己却掉进 一瓶吉列剃须泡沫制造的陷阱里。 接连几天,我没有在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去等猫猫出现,他用单薄的花瓣 搭就的爱意我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在我看来,那是幼稚到家的玩意儿,我不知 道一个真正简单真正纯情的女子会如何回报这样的表白,更何况,我对网恋一向是 怀疑且谨慎的。 信箱里猫猫写了几封信来,淡淡的话语,好象并不是太在乎我的失踪,却有在 信的末尾用不同的字体不同的颜色标注出了他的电话号码。他好象怕我忘记那串我 早已谙熟于心的数字,这是一个暗示吗?暗示我应该对那些粉红色花瓣做出何种反 应。 我和唐恒走在夜风中,他用戏谑的口吻奚落着我和猫猫之间莫名其妙的感情, 对于这样只有付出却少有回报的事情,他是从来不做的。他的笑声在晚上听起来有 些阴森的感觉,我还闻到一种酸腐的感觉,他嘲笑的,不仅仅是我和猫猫,也在同 时嘲笑爱情嘲笑自己。 他说:“就象我女朋友,她以为她穿一条白裙子,就可以算淑女了吗?” 我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来,看着我穿的那条白裙子,昏暗的灯光里似乎有些秽迹, 是啊,穿一条白裙子并不能就算是纯情了。 原来所有的心情,都只是欺骗吗? 唐恒把我送到女生宿舍楼的附近就走了,我知道他是害怕碰上他的女朋友。在 宿舍里,鹃子在上铺磕瓜子看小说,玉玲煞有介事的听着学校的英语广播,我拿起 电话来,犹豫着拨了猫猫宿舍的号码,我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我的嘴里,让我 连喘气都困难,那电话的按键也仿佛是火一般的炽热烫手,电话铃响到第三下的时 候,门口突然有人叫我的名字,大赦似的,我赶忙放下电话,门口站着文艺部的朋 友,通知我明天中午开会。 而整个晚上,我都不敢再靠近电话,或者,这就叫做缘分。 网状生活 水晶宝贝 我一直惦记着给鱼鱼做的那张卡片。从小到大,我从没有跟一个女孩子说出那 三个字,可是在那张卡片上,我看着那些飘零的花瓣拼成的字体,竟然有些感动。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自己会把那三个字给说出来,也许是因为鱼鱼跟我说,想我真的 亲亲她的缘故,所以我想我应该跟她说些什么,尽管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需要的。 可鱼鱼并没有给予我任何的回复。她似乎把这张卡片丢在了脑后,她一连几天 都没有上网,似乎总在有意识地回避着什么。难道她那天说的,不过是网络上一句 戏谑的话? 今天一天我都无精打采的。我望着黑板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字符发呆,不知道一 节课下来,脑子里装了些什么。老师总是那么的善解人意,教室里一大片人都倒了 下了,他还能津津有味地把那套机械的理论重复再重复。我真是服了他了,西装革 履,笑容可拘,一成不变的讲义,一成不变的生活,真是没意思透了。我想起高中 的生活,只知道机械地背书,象个木头一样生活,窝囊而又无聊。而现在的生活, 似乎也好不了多少。 我直起身子打了个呵欠,觉得有些厌烦。 “找个女朋友吧。”旁边的刘宇递给我一张纸条,诡秘地朝我眨了一下眼睛。 似乎大一是与找对象连在一起的,不找一个异性朋友,就对不起自己。我一向对这 些事情反感,便在纸条上划了一个大叉之后仍回给刘宇,说了声“别瞎搅和”,便 继续在那发呆。我知道刘宇是以为我寂寞了,可是,如果真的是寂寞,又怎能是谈 谈恋爱就能解决的?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我收拾书包想去网吧。刘宇走过来拽拽我的衣服,说,走, 今天带你去认识一个人。 认识谁呀?我惦记着自己的E-mail信箱,不太想去。 走就是了,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罗嗦了?刘宇搭着我的肩膀把我往外拉,我只能 拿起书包跟着。 没想到学校外面还有一家这么特别的酒吧。很小的一个地方,却布置得很有味 道。看得出主人是个学过艺术的人,而且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 “这里的主人还是咱们学校的呢。大我们一届,是我的朋友。”刘宇说,“我 们在竞选学生会干部的时候认识的,他和他的女朋友都很喜欢网络,说不定你们能 找到什么话题。” 刘宇叫了两支啤酒,拉着我坐了下来。 杨宣过来的时候我正望着墙上的画发呆。那些奇形怪状的图腾让我很感兴趣, 还有旁边悬挂着的草绳,散发出一种原始的气味,我喜欢这种复古的感觉。但我看 到一个高大的男孩站在了我的面前,他露出白白的牙齿,说,你好。旁边还有个瘦 弱的女孩,她甜美地笑着,温柔地把头靠在那个男孩的肩膀上。 我叫杨宣,我是刘宇的朋友。 我站起身子,和他有礼貌地握了一下,说,你的酒吧真不错。 恩,这都是我女朋友设计的。她是美术系的。 我把目光转到了旁边,那个女孩依然笑得很甜,她说你好,我叫苏亚蔚,你也 可以叫我苏苏。 我也伸出了手,可是在触摸的那一刹那我有些电着了的感觉。我一惊,抬头望 着对面的那个女孩,她的眼睛很亮,里面装着一些我熟悉的东西。 我们认识吗?我问她。 也许吧。我在网吧见过你几次。苏亚蔚看着我说,眼里的笑意仍是那么的浓。 大家坐下聊吧。杨宣招呼我们坐下。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个通宵,杨宣和苏亚蔚都是很开朗的人,我们聊得很愉快。 整个晚上,我竟然没有再想起过我的信箱,没有想过关于鱼鱼的任何事情。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