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与惑 简单的鱼 我推开宿舍的门,拖着沉重的步子,玉玲有些不耐的打趣了一句“怎么?被人 骗了?” 这次,奚落我的竟然不是那个一贯得理不饶人的鹃子。我默默的坐到自己的床 上,把帘子放下来,躺下的时候,眼泪就缓缓的从眼角落到唇边。 我好象是个麻风病人似的,被这个世界隔离,我从来没有想过,当我打电话给 猫猫的时候,他会不在。一个懒洋洋的男孩子说,他去网恋了。或者是真的,他是 一个网恋专家,而我,只是其中一次格式化的实验。那人一再的问我是谁,我该怎 样回答呢?说,我是简单的鱼吗?这个时候我才察觉到这真是一个可笑的名字,一 切都让我羞于出口,是为了自己的痴情,还是为了这名字的幼稚?我是…… 简单的鱼?这个名字是对方说出口的,几乎是脱口而出,是不是,我已经成了 猫猫生活圈子里最大的笑料? 我仓皇的挂掉电话,转身的时候几乎摔倒,我浅驼色的小提包,落在一滩污水 里,遗留下挥之不去的阴罹。 我迷迷糊糊的睡着,半夜的时候,好象听到了一些气若游丝的哭声,我看到鹃 子站在窗口,削弱的双肩沉默的颤抖着。我走过去,轻轻的揽住她,她忧郁的倒在 我的怀中,就如同一具毫无生气的布娃娃。“怎么了?”我问。 鹃子哽咽难言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们分手了。” 鹃子的男朋友和鹃子是高中同学,两个人一起青梅竹马的长大,一起考进同一 所大学,平日里尔尔我我的好不亲密。我时常看到他在网吧里彻夜流连,偶尔鹃子 会偷偷用宿舍的电炉子给他煮好方便面,再用保温桶送到网吧里,然后就亲亲热热 的坐在一起吃起来。鹃子会客气的让我也吃点,但我却绝不会不知趣的破坏这份温 馨的气氛,或者这是因为我知道这“温馨”几乎已经到了破产的边缘,每次鹃子来 的时候,那个男孩都会慌不择路的最小化所有的窗口,据说他也是在网恋着的,曾 经有一夜,他在电脑前面动情的落下泪来,引来众人的侧目。 鹃子天真而直率的微笑着,一直象个一无所知的孩子。 而现在,她哭倒在我的怀里,她说她恨网络。 也许这天以前,我会冷淡的嘲笑她的落魄,说女孩子的坚强和独立才该是我们 所追求的目标,爱情只能象卡拉ok那样无聊;也许这天以前,我会为网络的优越辩 解,说信息时代的生活本就是这样的虚无却强大,适应网络生活只有将自己变的更 强大。 而现在的我,也已经成为网络或者爱情或者网络爱情的俘虏,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的心在夜色里开始沉没,我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包围着以至于难以呼吸,而我对 网络的热度也在瞬间降至零下。 马上就考试了,我也并不是一个太不用功的孩子,我终于决定要静下心来好好 学习,差不多有一个多星期,我真的成了网络的绝缘体,每天,从自习室里安静的 坐着,从朝到暮,从暮到朝。 唐恒来找过我几次。都被我找借口把他打发了回去,他的样子似乎越来越沮丧, 有几次,他早晨忘记刮胡子,满腮青黑的站在面前,目光里总有纠缠的意味,这感 觉让我难过,他象个被人遗弃的孩子,一寸一寸的挪动脚步想要靠近我,却又带着 一些无法舍弃的虚伪的桀骜。 我不想唐恒为我改变什么,因为从我决定给猫猫打电话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 道我和唐恒之间的一切,和爱情无关。我无法回报他的改变,我不可能为一时的孤 独而葬送三个人的幸福。 苏苏也打过两次电话来,一贯重色轻友的她总在电话里咯咯笑着,象是想到了 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她问我最近有没有和猫猫联系,我说没有,她诡秘的笑着, 说猫猫现在有特别的事情哦!而突然我仿佛疯了似的冲着电话大喊:你别跟我提他 你别跟我提他你别跟我提他! 回过头来的时候,泪水流了满脸,鹃子在一边冷笑着着,目光带着腐蚀性的穿 透力。 或许,我们都是曾经被网络伤害过的人。 天气越来越热了,女生宿舍楼前面在大兴土木的盖新的学生公寓,这几天正沸 沸扬扬的说是挖掘的时候发现了一座古墓,里面是一具身份可疑的女性干尸。工程 被迫停止,夜晚我终于可以非常安心的睡上一觉了,盲目的想到,大约千把年后, 我也会安静的躺在地下,等待被挖掘被解读,无尽的思念已成齑粉,这世界万众归 一的终点,是一捧尘土的范围。 学习好象已经不是那么的紧张,老师还是千篇一律的在台上絮鸹着一些听否无 谓的知识,早已让我感觉麻木的考试是一种规律的生存等式,我们用成绩换取学分 再用学分换取学历再用学历换取工作再用工作换取赖以生存的金钱,这一切我都无 力改变,被迫接受是最简单也最困难的事情。 就快要放假了,我想我将回到那个我想念的城市,这让我无比的兴奋却也让我 无比矛盾,我知道的,那也是猫猫存在的城市,我不知道我想念那个城市是因为我 在那里度过了无聊的前18年,还是因为那个城市里有个叫做猫猫的人引诱着我。 我总是在夜里被噩梦惊醒,我的梦中总有些没有五官一团模糊的脸,我知道自 己的心总在漂浮,没有方向,完全盲目。我在潜移默化中改变。 我知道这不象自己,原本坚定的我,现在也仅仅知道,我已经不象自己。 淡色 水晶宝贝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我在潜意识里催促自己入睡,可是一大堆纷繁复杂的事 情却不合时宜地涌入脑海里。我只好从床上爬起来,拉开抽屉拿了包“555 ”,抽 出一支点上放进嘴里。 烟味涩涩的。没有平时那种飘然的感觉,却让我满脑子地混乱。我望着那红红 的烟头,看着顶端的碎末附粘在一起,竟有种掐灭它的冲动。我傻傻地望着那支烟 上灰色的粉末越积越多,我把烟往自己手背上一搁,立即感觉到被灼伤的疼痛。我 忽然打了个激灵,脑子里一下子觉得清醒了。 “喂,在自虐吗?”刘容闻到了烟味,皱起了眉头。 我苦笑了一下,转而把自己埋进了臂弯里。懒得跟他们说,说出来还不都是招 人笑话。 “别这样嘛。对了,你怎么不问问我跟她说了些什么?”刘容从上铺的蚊帐里 探出头来。这个讲究的男人,在睡觉的时候竟然还挂蚊帐,真是少见。 “什么?你跟她聊过?”我猛得一惊,直起身子看着刘容。 “我问她叫什么,她沉默着不说话。我便随口叫出了她的名字,怎么知道她就 把电话挂了。”刘容眯着眼睛笑着,“我还说你去网恋了呢。呵呵!” 我呆住了,我想挤出一丝笑容,可是我感觉脸上肌肉的僵硬。我想象着鱼鱼在 电话那头沉默的样子,网络的ID,尴尬的名分,我们之间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模糊状 态。呵,我去网恋了?网恋的对象在给我打电话呢,可是我,却迷迷糊糊去拖另一 个女孩子的手,我这是怎么了? 我在烟雾的熏染下开始觉得头疼,还是好好睡一觉吧。我是不是该给鱼鱼打个 电话,临睡着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有了这个念头,可是我还没来得及细想,浓浓的睡 意已经完全把我覆盖了。 班长一直在怂恿我参加那个网页大赛。那该死的比赛,竟然要举办半个月,而 且说什么要尽可能发动全部的同学参加,于是每天便少不了班长的唠叨,说什么咱 们系的同学要带头,不要学这行的反而被人比臭了。唉,门面工夫谁不会做?我实 在有些厌倦了这种虚张声势的比赛。 其实我知道高手都不屑于参加那些比赛的,认识的几个朋友都私下里聊过,说 拒绝参加这个比赛。其实也不能怪人家没有热情,古板的评委总是把一些偏门的创 意拒之门外,这也不是第一次的事了。把自己的一腔热情倒进去后换来走眼的评价, 何必呢? “我说了,就是不参加。”我想快点把班长打发掉,我还等着去网吧看信呢。 “你就别推了。你不是给那条什么鱼做过一张卡片吗?我看就不错嘛。”班长 突然提到了鱼鱼的名字,我又是一楞。 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我原本以为这应该是网 络上我和鱼鱼之间的事情,可是现在,却化成了人所共知的东西。我弄不明白,当 一段蒙着面纱的感情愈来愈真实地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是不是应该把它重新划类。 它是否应该是属于那些新鲜如初生花蕾一般的恋情的,那甜美而清醇的恋情,应该 是活在现实中的。 我反复地想着,我知道自己是又陷入了新的疑惑里,感觉到思考的吃力。 我最终答应了班长把自己弄的那张东西交去参赛。示爱的心血之作竟然变成了 一张参赛作品,我觉得有些讽刺。也许这是一种报复,是我对鱼鱼的沉默而做的报 复。有什么比自己费了心思而得不到承认更痛苦的事情呢?至少对于我这种自尊心 强烈的人来说,是难以接受的。我在某些时候会表露自己的大男人情绪,这看起有 些冲动,可是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想起我说答应的时候班长看我的眼神,有些怜悯,又有些满足。我在他的注视 下有些不自在,我不知道对面的那个男孩在想什么。忽然我抬起头问了他一句: “你有网恋吗?” “没有,我痛恨网恋。”班长很认真地回答了我,神色竟然有些凝重。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没有问班长更详细的东西,只是隐约地看见他眉头 间浮起的乌云,这个平时一头扎在学习中的男孩谈起网恋竟也会同样的烦恼,看来 网络真是一种折腾人的东西,陷进去的人,都有种难以抽身的苦恼。 或者鱼鱼是想给我答案的。我想起那个电话,想起那晚睡觉前的那个念头。也 许,我应该打个电话给她。 我便打开信箱找鱼鱼的电话号码。我依稀记得她在某封信里给我留过,可是当 时我没在意。我习惯了等待鱼鱼的电话,习惯了她的主动,但现在到了我开口的时 候了,我虔诚地翻着以前的信件,期盼看到鱼鱼的电话号码。可是我忘了那堆数字 寄存的地方了,我们的信太多,我只能慢慢找。 临近期末了,我想在考试前应该给她通个话的,所以那天晚上,我一直在翻着 我俩的信件。但那天,我没有找到她的电话,也许是我把那封信给丢失了,也许我 是错手删除了那封信件。我只是不知所措地胡乱点击着那堆的信件,突然感觉到空 气里泛着不安分的味道。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