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时间的面孔(10) 黑了睡觉,我睡不着,就摸我儿子的腿;我儿子腿上的筋一根一根的。四妈 用手比划着说,脸上呈现着陶醉的神情。 从四妈的描述里,人们知道了四妈和宋通过晚上在一个炕上睡觉,于是不少 人就捂着嘴偷笑。 富贵冷着脸,问四妈:除了在你儿子腿上摸,还摸啥地方了? 四妈对人们异样的目光和表情并不在乎,她回应富贵道:摸啥地方?我儿子 嘛,我想摸啥地方就摸啥地方,你管得着? 三妈拍了四妈一巴掌,示意她回家去,别再说了,丢人不丢人啊? 四妈根本不理会三妈的好意,她打心眼里看不起三妈:一辈子就守着一个男 人,还守不住;那个男人在大林六岁时,就撒手人寰,而三妈宁愿守寡,也不改 嫁,真是死脑筋不开窍;在四妈看来,女人是地,男人是雨水和肥料;长期不浇 水不施肥,地就会板结。 四妈瞪了三妈一眼,越说越来劲:我儿子腿上的筋一根一根的,跟钢筋棍一 样。 富贵拖长声调问四妈:那你是给你女子招上门女婿,还是给你自己招呢?挨 了那么多? ,还没挨够呀?悠着点,小心把梅毒染上了! 四妈这才听懂了富贵话里的话。她冲向富贵,声称要撕烂富贵的嘴;富贵一 扭头,她那长长的指甲,在富贵的耳朵上留下了两道血印。 正如三妈所说的那样,富贵唾沫星子里有毒;怕鬼处真的有鬼,四妈不幸被 富贵言中,她果然就患上了梅毒,而且很严重。四妈裆里一天天地溃烂,流淌的 脓水浸湿了几重裤子。不久,人们就发现,四妈的那个部位在迅速地膨大,从形 似小茶杯,逐渐肿胀成了一个大老碗。四妈走起路来两腿往外扩开,一扭一扭的。 四妈临死前一个月,十三岁的萝卜和二十八岁的宋通过钻进了一个被窝,就算结 了婚。结婚证是个啥?一张纸嘛!有它没它没关系。 立本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问我这是什么地方?我朝窗外看了看,告诉他这 是越北市的开发区。立本说楼好高啊,他离开越北的时候这里还是大块大块的麦 地呀!我说当然了,这几年越北发展也是很快的。立本沉默了片刻,然后问我是 不是觉得他有点儿奇怪?我说确实有点儿不对劲。说话间,我又下意识地瞄了他 那个部位一眼。我的目光被立本捕捉到了,于是他主动地告诉我,他两腿之间吊 着一个尿袋。我更加疑惑了,问他为什么要吊个那玩意儿?我的询问触动了立本 伤感情绪,他的眼里竟然滚出了泪滴。立本卸下眼镜,取出餐纸拭拭眼眶,叹息 自己以这种状态回故乡真是丢人。 我问究竟怎么啦?立本说他得了肾结石,动了手术,可那个心不在焉的黑人 大夫,竟然把一个简单的手术给做失败了。失败的结果是尿道控制系统失灵,从 此裆里必须系一个尿袋,两个小时就得去厕所倒一次尿。尿像屋檐上消融的雪水, 一滴一滴地掉入尿袋,而他却浑然不知。他感觉到裆里鼓胀的时候,就意识到尿 袋满了,于是赶紧往厕所里跑。最痛苦的就是睡觉。睡会儿,就要起身去倒一次 尿。一个好端端的睡眠,常常被折腾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