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木制的地板散发着一股腐朽的味道,昏黄的灯光,让人更加觉得迷幻,这一刻, 整个世界只剩下一个我,那种销魂的感觉无法用语言去表达的快感,我在宇宙里翱 翔,有种灵魂出窍在天地之间飞翔的飘飘然。 这个月已经是第四次了,生活费所剩无几,这段时间总是发作的很频繁。那种 蚀骨挠心的欲望让人无法忍受,在这个东西面前,我们都只能屈服,我想我最后还 是明白了蒋婷,懂得了蒋婷为什么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如果作为一个瘾君子不能 再吸食毒品,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两年来,都是这个东西支持着我的生命,如果没有它,我根本无法从蒋婷离开 的阴影里生存下来。这是我心里永恒的秘密,我从来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还记得蒋婷离开的那一天,是我第一次接触这个东西,恶心,反胃,让人头昏脑胀, 一种要命的窒息感,但也是这种要命的窒息感让我短暂的忘却了痛苦,从那之后, 我就渐渐开始接触它。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依赖感,一个月或是半年都没有去想碰它 的欲望,知道这几个月来,我渐渐发现,它开始蠢蠢欲动。 当最后的一缕青烟散去的时候,快感也到了顶峰。我得到了最后的解脱。 当我从这种快感里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才听见一阵女人的哭泣声。是幻觉吗? 或许吧。北京回到成都两个月之后,欲望就在不停的增加,我搬出了寝室。在学校 附近租了一间大概30平米的小房子。房东大妈是一个地道的四川人,说着一嘴地道 的四川话。这里就成了我最快乐的地方。 还是那种迷幻的晕眩感,连视线都开始显得模糊。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女人蹲 在门口,哭泣声是从她那里传出来的吧。为什么这种幻觉又那么真实。我努力的让 自己清醒过来。一步步用力的走进她,是蒋蓝,还是蒋婷。现在的我根本分不清楚。 当春日的阳光把我从迷幻再次拉入现实的时候,我才彻底看见眼前这个女人, 是蒋蓝!我知道我的秘密再也无法掩藏。 我不知道为什么蒋蓝会在这个是时候出现,可是出现就是出现了,我的秘密再 也无法掩藏。我站在蒋蓝面前,该说什么,我的脑子里在飞速的旋转。 蒋蓝啜泣的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她的样子,我不知道该如何给她解释这一切。 或者我真的有必要给她解释吗? ‘为什么!’蒋蓝的语气的声音带着啜泣,和沙哑,我不知道她在这里呆了多 久哭了多久,这一刻,我的心里既心酸也无奈。 ‘不为什么!’我想还是没有必要多说什么,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好解释的吗? 难道要我亲口告诉她我在吸毒!难道要我亲自告诉她,我是一个瘾君子!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蒋蓝的语气显得激动起来。 ‘知道。’我的语气已经淡的不能再淡,就像我的心,早已经碎的不能再碎。 ‘知道?你真的知道吗?李啻阳!你在吸毒!你在玩命!’蒋蓝的脸上满是心 疼和生气。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转过身把房门拉上就准备离开。 ‘啪!’蒋蓝拉住我,一记耳光狠狠的扇在我脸上。 蒋蓝的这一巴掌很痛,我能清晰的感觉到脸上有了一道红红的印记。上次她打 我的时候,我的心里是内疚的,这一次,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感觉,放逐?无 奈?认命?还是其他的什么? 我的反应能是什么,转身离开,就是我能做的唯一的事情。 ‘王八蛋!李啻阳!你就是个王八蛋!!’任凭蒋蓝站我的身后哭骂,我依旧 还是没有回头,然后传来一声踹门的声音,接着就是一整批零乓啷摔东西的声响。 我看见蒋蓝冲进我房间,我的第一感觉告诉我,一定没什么好事。 当我冲进房间看到满地的玻璃碎渣,还有被撕毁的蒋婷的照片,我狠狠的扇了 蒋蓝一巴掌,我不知道我的力气是有多大,因为我看见蒋蓝已经失去重心倒在了地 上。蒋蓝像发了疯一样冲过来打我,咬我,她咬得很用力,我的肩膀很疼,可是我 没有在反抗,因为在我伸手打她的时候,我就已经后悔了。 我清楚的感觉到蒋蓝的眼泪滑落在我的肩膀上,那一拳一脚也渐渐变成了拥抱, 蒋蓝咬的很用力,哭的也很伤心,抱得也很紧。 那一刻,我的忍了两年的眼泪也从我的眼睛里滑落,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那被 撕碎的照片,还是为了蒋蓝,又或者因为这煎熬的生活。 我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从心里到身体,那种无法言语的情绪。两年了,蒋婷 足足离开我两年了,从那次之后,我的眼泪早就被封存在记忆里。这个世界,对于 我来说,早就是一个荒芜的沼泽,活着就是一种煎熬,我的存在只是为了活下去, 简简单单的活着,行尸走肉般的活着。我的灵魂出卖给了魔鬼,我的肉体在这个冰 冷的世间徘徊,只是为了等到和她说好的那个世界末日。然后就能去遥远的天国和 她相聚。我的生命,根本毫无意义。 最终,我还是逃离了,我没有按照和蒋蓝的约定走进戒毒中心。 卖掉手机,带上仅剩的1 千块钱,我买了一张去往凤凰火车票。那是蒋婷生前 最喜欢的一个城市,也是我们约定好一起结婚的,一起老去,一起等待世界末日的 地方。 凤凰,一个古色古香的世界,春日的阳光下显得古朴而又宁静。没有城市的喧 闹,抛开了纷扰的世界。我终于来到了人生的最后一站,来实现我们的约定。 我在街边露宿了三天三夜,这三天,我走遍了凤凰所有的地方,每一条街,每 一家店。看遍了凤凰所有的景色,在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我的足迹。 第四天,我的毒瘾开始发作,我用自己身上所有的钱租了一条小舟,一点点的 往前划,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租船的老伯那里,然后安静的划着船,走向世界 的尽头。 我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欲望,我要不停的往前走,一直走到水流的尽头,我知 道,在水流的尽头,最爱的她一定就在那里等着我,两岸是过往的行人,我是一片 树叶,随水而漂。忘记漂流了多久,不知道看见了几个白天,几个黑夜。整个世界 都被我抛开,我安静的躺在小船上,等待着她来接我,我缓缓地闭上双眼,我知道,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我第一眼看见的一定是她,是我最爱的那个她。 这一刻,世界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任何的喧嚣,没有任何的吵闹,安静的连 水流的声响都不存在,终于,我走像去往天国的路,原来天堂路也不是那么可怕, 原来离开也就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我终于走上了这条追寻你的路,开始一点点的朝 你靠近,蒋婷,我来了。终于,我得到了解脱,什么快感,什么生活,什么命运, 在这一刻,都去TM的吧,我终于摆脱了这该死的宿命,我终于摆脱了这要命的生活。 忘却前尘,忘却命运,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纳勾。我再也不是那个李啻阳,在这里没有啻阳,没有色龙,没有修赫,没有倪楠, 也没有蒋婷,也没有蒋蓝。在这里,我叫‘纳勾’。一个新的名字,一个新的身份。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