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邹伯林和林正云穿过公路,走上通向河畔的田埂小道。一丝微风轻轻地掀起田 里活鲜的胡罗卜气味,引发了两人的酒性,先后打了一个饱嗝。 眼前的田野、河流、树木、庄稼、建筑,被西边那残留的红光潦草地涂抹了几 笔,看上去象列维坦笔下的风景画,给人以悠远宁静的感觉。 邹伯林此时的心情很好,前几天那云集在心的愁苦被遣散得无影无踪。 林正云面色红润,神采飞扬,刚才秦晓姝不能一同来散步使他很扫兴,现在却 因她没有来而高兴,这样他可以借着酒性向邹伯林坦露心中蕴藏已久的心愿。他掏 完牙,将象骨牙签放进金属烟盒里,然后从中抽出一支香烟点燃。 “哎,”他说,“晓姝这女孩不错,是我们省医院的一支花,大家都喜欢,就 连病人也不例外,口口声声说着金发女郎这样那样的,真是赞不绝口。” “这个我倒没有注意到。” “你呀,注意的只有病人,还有怎样使用你的手术刀子,然后在病人肉体的某 个部位切开一条口,过后再一针一线把它重新缝好。” 邹伯林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恐怕还有件事你没有注意到吧?”林正云转过脸来说。林正云传递出的每一 条有关秦晓姝的信息,似乎都对邹柏林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什么事?”他问。 “大家都在议论,说你们俩在谈恋爱。”林正云说完,睨视着他。 “有这种事?”邹伯林有些惊讶,“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你呀,手术刀子!”林正云笑着说。“不过,我总觉得你好象没这个意思。” “说对了,”邹伯林回答,“我一直把她当做妹妹,她曾经拜我为哥哥。” “哦,原来是这样!”林正云恍然大悟,但有些不解。“她挺不错的,你怎么 不喜欢呢?” “可能是所谓的缘分吧,反正她在我心目中,就是一个妹妹的感觉。” 邹伯林拣起一块扁石,使劲向河里甩去,扁石在水面上嚓嚓嚓地漂,钻入水中 消失了。林正云也掷了一块,没有成功。 二人走过一块烂泥地,登上高埂,选择了一块干净松软的草地,面对河流坐下。 黑蚂蚁在地上爬来爬去,显得忙碌。鱼儿不时跃出水面,冲起块块浪圈。蚊子 在耳边嗡嗡响着,寻找采噬人血的契机。 “你今天有点儿特别,”邹伯林说。 “是吗?我的确有点儿激动,”林正云说,“你看得出我一年来有什么心事吗?” “大概是一件令人心醉的事吧?”邹伯林微笑着。“可以讲讲吗?” “暂时保密。”林正云做出神秘的样子。“太美了,真是绝代佳人。”他忍不 住又赞叹道。 邹伯林站起来,见天色已晚,再不打个水漂子就完了。他捡起一块扁石,弯身 掷去,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九个,他感到很满意。 林正云拣起一块瓦片,猛地跃起身。瞧这块打得如何?倘若漂起了,就有希望。 他充满信心,全力掷去,谁知那凹面向上的瓦片在半空中违背人的意志转了九十度 落入水中,他感到失望。 “你玩儿这个不行,我觉得你好象什么都会的。” “即使最聪明的人,也有蹩足的地方。” “当然,每个人的长处都不一样嘛。可以告诉我你的秘密了吗?” “邹医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林正云将一只手放在邹伯林的肩上。“在朋 友面前不应该有秘密,你说是不是?知心知心,就是要知心嘛,怎么能秘而不宣呢? 好,我告诉你,但你不要笑我。” “有什么可笑的?” “说可笑也算可笑,说不可笑也算不可笑,我林正云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痴情 过。老兄,我可能是堕入爱河了。” “那迷人的姑娘是谁?”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你喜欢的是谁。” “不,你绝对看得出来。” “不会是晓姝吧?” “正是她,没有办法,她太让我着迷了。” 邹伯林注视着他那堕入情海的痴迷样子,感觉内心那个疙瘩“嗒”地松了,他 笑了笑说: “看得出来,你很痴情,这应该是好事。” “但由于我们是朋友,我一直不愿对你说,因为今天以前,我还以为你们在相 爱。” 邹伯林感到内心有种欣慰感。 “看来是我让你吃了不少的苦头,单相思了很久,抱歉抱歉!” “唉,那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不中用。” “你真的爱得这样深?” “你看我这样子,难道还有假吗?” “准备向她求爱吗?” “邹兄,我苦就苦在没有这个胆量。” “怎么可能呢?你这人,平时待人接物都很随和的,对女人更是八面玲珑,不 是那种羞怯之人。” “是的,这好象是我的特点。但不知怎么的,在她面前,我好象已经不是自己 了。”林正云苦笑着。 “看来你确实在爱了。那你打算怎么办?”邹伯林问。 “今天跟你谈到这个份上,我想求你。” “让我当月下佬?不行不行!她会以为我在跟她开玩笑,肯定要骂我的。” “邹兄,我求你了!在省医院,只有你最了解她和我,她容易听你的,只要你 肯帮忙,就一定会成功的。” 邹伯林尽管有些激动,但他仍然克制着。 “好吧,”他说。“不过,成功我不敢担保,帮忙我倒可以试一试。” “邹兄,”林正云一把抓住他的双手,“我的大好人,我衷心地感谢你!” “还谈不上谢,事情办的结果怎样,现在还说不准,也许你会恨我的,说我无 能。” “不会的,成也罢,不成也罢,我都不会怪你。” “既然如此,我一定尽力而为。” “嘿!”林正云用拳头击了一下邹伯林的胸膛,激动得无法再用语言表达了。 天已浓黑,夜色吞没了亮恍恍的河流,只留下很淡很淡的影子和潺潺的流水声。 两人沿着来路往回走,有关秦晓姝的美谈伴随其间,象那流水的低语一样,清新而 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