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秦臻泰教授虽然一开始就受情绪影响对柯石磊产生偏见,但当他情绪稳定之后, 就感受到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使他暗暗注意着这个军人。他发现柯石磊诚实不阿, 每次来每次去,都是那样认真。他想:也许是这个军人心诚石头开花,感动了晓姝。 凭他多年的教学经历,一个素质良好的现代人必须具备这样一些标准:第一,要有 道德修养,不能粗俗;第二,要资质聪颖,志趣端正;第三,要待人做事诚恳,不 能虚情假意;其它次一点没有关系。如果用这套准则来衡量他将来的女婿,那他就 没有理由说柯石磊娶他女儿不够资格,如果说柯石磊脸相不好,那只能是最辛辣的 自嘲自讽,因为他是具有高度修养的人。他认为自己不应该成为柯石磊和晓姝相结 合的障碍,而应该尊重这对患难相交者自己的选择。他唯一觉得不够美满的就是时 间太仓促,还来不及跟家里商量,形势就迫使他尽快作出决定,不过他又自我安慰 道:夫人是晓姝的后娘,她曾经说过,晓姝的事她一概不管。既然如此,不跟她商 量也没有关系。但是,这毕竟是一件大事,他需要和人商量,于是他找到了老同学 蒋光祥,结果一提,蒋光祥就满口赞成。为了把女儿的事办得更周到,他要做两件 事:首先要跟女儿谈谈,对待恋爱婚姻不能重蹈覆辙;其次跟柯石磊讲清楚,以防 这位年轻军官将来后悔。 第二天,秦臻泰教授来到女儿的病房,柯石磊同时也照常来看望秦晓姝,彼此 寒喧后,教授掏出钱请柯石磊替他去买明天晚上的返程火车票。柯石磊走后,秦教 授掩上门,坐在女儿的床边,坦诚地把柯石磊求婚的事和他已经考虑并决定不反对 的事对女儿讲了。 “晓姝,”他问,“你自己的意见如何?” 秦晓姝一时不知怎样回答。这事对她来得太突然了,还没来得及思考。自从跟 邹伯林明确关系以后,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有第二次恋爱了,尤其是受了重伤以后, 更不敢有这方面的想法,爱情早已淹没在了她那痛苦不堪的心中,然而现在命运又 向她提出了这个现实问题。柯石磊对她好,这是她早就体会到了的,可是柯石磊会 向她求婚一事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她是不是就爱这个军人呢?搞不清楚。因为一 想到爱情,她总会联想到过去,联想到邹伯林,心里总会隐隐作痛。当然,她也想 过柯石磊,这是在她生活中出现的第二个给她印象非常深刻的男人,只要想到他, 自己就会快乐,即使有什么令人发愁的事情,也会被这种快乐淹没掉,但这能说明 是爱情吗?她不敢肯定这是一种什么感情。 “晓姝……”教授等待着女儿的回答。 “我很钦佩他,”秦晓姝说,“也很喜欢他,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他发展到 那种关系。我是受了重伤的人,怎么能连累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呢?他从各方面来说 都很不错,完全有条件找一个比我强多少倍的好姑娘。” “晓姝,这是他提出来的呀。” “我知道,我也看得出来,可我于心不忍。” 当父亲的看见女儿脸上布满了愁云,不免有些发慌了,显然他已经看出这件事 牵动了女儿感情上的千丝万缕,引起了内心的自卑感。 “晓姝,这不是一件普通的婚姻,不是把婚姻当成等价交换的世俗行为,这是 高尚的情操,是炽热的感情,我们固然感到自己不足,可这是最现实的,最接近理 想的,我们不得不认真对待它。” “爸爸……” “晓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的确,你在他的热情中已经得到足够多的了,但 你是从心里喜欢他的,你总不能将这种真实的感情永远埋葬在心底吧,即使你要这 样做,那又有什么好处呢?那只能给他一种痛苦,为什么还让这种感情继续折磨人 呢?” 秦晓姝默默不语。 “孩子,你的生活是需要个终身伴侣的,你之所以从失恋的绝望中重新振作起 来,是因为他的出现,我从你近来的谈话中看出了他在你心中的地位,看到了他给 你带来的欢乐,我也深深地感受到了这种新鲜空气。” 秦晓姝深深地吐了口气。 “晓姝,我已经为你失恋一次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我怕你再一次失恋,我不愿 看到这种结局。头一次是无可挽回的,这一次就不同了,这一次如果放弃了,只能 怪你自己,我不愿看到你由于自卑感太强就违背自己的心愿,我必须为你尽到做父 亲的责任,助你一臂之力,你也必须尽到做女儿对父亲恩爱的责任,将你的心愿和 我的心愿相结合,这样我们就能弥补过去的损失。” 秦晓姝的脸上掠过一丝痛楚的表情。 “晓姝,别想过去的事了,那不现实。想想现在,现在的一切都是新的,有待 于去创造、发展、感受。你还有什么难为情的呢?” 秦晓姝望着父亲那慈祥但已经变得有些苍老的面庞,觉得他很可怜,自己已经 给他造成太多的痛苦,应该给他一些欢乐才是。柯石磊是值得女人爱的,自己应该 迎合着他,否则自己是对不起这位年轻军官的。再说,这样一来,大家的心也都安 定了,尤其是邹伯林和李金霞的心安定了,这是最重要的。她向父亲羞赧地一笑。 “你跟他谈了吗?” “没有,我准备跟他谈,当然首先要征得你的同意。” 看见父亲脸上浮现了微笑,秦晓姝沉浸在欣悦中。 “你打算怎么跟他谈?”她问。 “显然,他那方面是没有多大问题,他是个孤儿,没有家庭的牵连,我要跟他 谈的是我们存在的问题,要是他将来反悔了,我们也好交待。” “那你就跟他谈吧,就说我没有意见。” “这就对了,孩子。” 教授吻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向她微笑了笑,便离开病房。 他到外科室找到邹伯林,说等到柯石磊回来之后,请柯石磊把火车票送到他寝 室里,说完就走了。 柯石磊买到火车票便赶回省医院,见教授不在病房里,他想问问秦晓姝,却见 她闭着眼睡觉,于是不好去惊动她。柯石磊跑到邹伯林的诊断室,邹伯林告诉他秦 教授在什么地方,并叫他把火车票送到教授那里,同时嘱咐他要沉住气,恐怕秦教 授要对他开诚布公谈话了。柯石磊心里紧张起来,要求邹伯林作陪,但邹伯林因病 人多走不开,他只好一个人壮着胆子去见秦教授了。 路上,柯石磊觉得自己的紧张是一种预感,但这种预感是好是坏,搞不清楚, 反正他现在已经是精力高度集中,就象战斗即将打响之前。他想:要取得一仗的胜 利,除了要有先进的武器和高超的作战能力,还要有良好的士气,那么对待婚姻是 否如此呢?他觉得有点滑稽,却很有意思。不管怎样,他都得沉住气,邹伯林正是 这样嘱咐他的。 柯石磊来到宿舍楼,整了整军容,大步跨了进去,迈着军人的步伐走到邹柏林 的寝室,敲了敲门,里面叫道“请进”,他推门走了进去。 秦教授坐在写字台前写着东西,听见叫声便转过身体,见柯石磊笔直地站在自 己面前,他心里说:这不是一个求婚的青年小伙子,而是一个接受命令的勇夫猛将。 “秦教授,”柯石磊说,“火车票买到了,时间明晚七点三十分,特快软卧下 铺。” 教授站起来接过火车票,看了看,表示感谢,然后指着椅子叫他坐下。 柯石磊正襟危坐,揭下军帽,双手放在膝头上。 教授把火车票揣进上衣口袋里,把写字台上一杯水端到柯石磊旁边的桌子上, 然后把写字台前的椅子转向柯石磊,面对他坐下,慢条斯理地说起来。 “柯石磊,我明天就回北京去了,但是心里有一件牵肠挂肚的事必须跟你谈谈, 我本来不打算这样仓促地对你开诚布公,现在看来不得不这样做了。” 柯石磊紧张地瞧了眼教授,又埋下头,注视着手上的军帽。 “我这次来,”教授说,“主要是为了女儿受伤的事。这件事对我们家庭来说 是很不幸的,对我们打击太大。另外,我想借此机会把女儿调回北京,由于她目前 的情况,暂时不能办理。至于邹伯林告诉我你提出的那件事,我们感到很意外,一 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你提出的这件事看来与我女儿的一生有着举足轻重的关系, 所以我不得不认真考虑它。” 柯石磊一动不动地听着。 “事实说明,晓姝这一段时间身体恢复很快跟你分不开,你对她的照顾,你给 她的欢乐,都使我感激不尽,当然这是我们应该报答的。” 柯石磊的心骤然跳动起来,他觉得教授说的都是客套话,特别是那“报答”二 字很刺他的心。他还需要什么报答呢?除了同意他跟晓姝结婚,他什么都不需要, 一种失望的心情在他身上迅速蔓延。 “除此之外,你还作出牺牲,准备向一个受了严重创伤的人求婚,作为我和我 的女儿来说,实在有愧接受你的这种牺牲。” 柯石磊几乎感到彻底失望了,他以为教授是在婉言拒绝。不,也许是秦晓姝委 托她父亲婉言拒绝。他抬起可怜巴巴的头,见教授正注视着他,但那目光非常慈祥 和蔼,几乎没有任何令他生气的地方,他只感到心里很难受,头不自觉地又埋下了。 “当然,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做,我们是没有资格拒绝的。” 柯石磊听到这里,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忙抬起头望着教授,见这位长辈 说话很认真。 “我们没有资格拒绝,”教授重复了一句。他为自己倒了一杯开水,接着说, “不过,在履行这件不同寻常的婚姻前,我必须把晓姝的情况向你讲清楚,务必请 你三思而行,要是你认为有必要收回你的话,还来得及。” 柯石磊心里舒坦多了,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您请放心,我已经考虑好了。” 秦教授脸上浮现一丝欣慰的表情,他站了起来,来回走着,话说得慢条斯理。 “晓姝从前一直爱着我的学生邹伯林,我心里也明白,但不好表露,因为那时 晓姝还小,正在读高中,需要继续读书,还不到考虑个人爱情的时候,直到她大学 毕业,要求分配到这所医院来工作,我们才正式对待这件事情。邹伯林是我的学生 中最出色的一个,我比较偏爱他。这个学生学习很用功,从未流露过这方面的要求, 他对晓姝的感情始终都仅限于友谊的范围。当时我们大家都不知道他已经有未婚妻 了。因此,我认为邹伯林对晓姝没有意思。但我女儿不这样认为,她本性固执,多 情,把邹伯林想象成她理想中的男人,我曾经对她这种不客观的奇思异想进行过批 评,结果反而使她与我背道而驰,闹出一场悲剧。这说明晓姝头脑简单,善于捕风 捉影,自作多情,既痴情,又固执,既意志脆弱,又思想狭隘,这些都不是那种聪 明贤慧的姑娘们身上所具有的特点。 “另外,我要跟你谈谈晓姝撞车的事。据她自己说是她不小心出的事,邹伯林 又说是她酒后失去理智出的事,其实我接到电报后,就断定她出事是由于思想上的 问题。当时正是她失恋不久,也正是她和邹伯林收到我的信的同一天。我在信中要 求他俩开诚布公地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澄清,彼此达成谅解,继续维持朋友关系。据 他俩说,当天下午就解决了这件事,然而晚上就发生了晓姝撞车。晓姝撞车,而不 是车撞晓姝。这种撞车只能有一种解释,就是主观意志驱使的。按照这种解释,那 么晓姝正式宣布失恋后,思想感情又来了一次冲击,使她重新陷入绝望的境地,这 当然只能算是我个人的推测,还需要事实来证明。为了证明我的推测,我曾向女儿 探问过,但她始终守口如瓶,不肯告诉我实情。当然,女儿的事,父亲是不可能全 部知道的。由此可见,她还有一个缺点,善于隐瞒思想。要知道,不能向人坦露心 扉的人,就不能得到别人的开导,得不到开导的人,是很容易陷入绝境的,陷入绝 境是很可怕的。 “上面说到的都是我女儿思想意识和性格方面的缺点,现在我还必须把她的伤 势情况跟你谈谈。” 教授下意识看着柯石磊,这位年轻军官表情十分冷静。 “她的脑颅、左手和胸部三处受伤。据邹伯林他们治疗的情况来看,是没有多 大问题的,我要对你谈的主要是出院后的一些问题。脑损伤一般后遗症很多,如头 痛、眼花、健忘、注意力不集中、步伐不稳、食欲不振、人格改变、郁郁寡欢等等。 针对这些后遗症状,除了需要一些长期的治疗以外,伤员还需要长期通过体育锻炼, 恢复正常的身体,但这只能就脑损伤而言。而晓姝左手骨折与胸腔受损治疗后所需 要的注意事项有:尽量避免从事活动力强的体育锻炼以及重体力活,这恰恰与脑损 伤需要保养的活动有矛盾之处。这样一来,本来可以进行正规保养身体的方法却不 能全面进行,于是伤员在今后的生活中,就会遇到种种难以克服的困难,但这些困 难必须克服,否则的话,对伤员的身体健康很不利。这些必须克服的困难,除了伤 员自己努力克服而外,还需要身边的人帮助克服,这是不可避免的事。 “以上我讲的就是我女儿身体上的缺点,我之所以把她的缺点通通向你讲出来, 并不是说我为女儿选择终身伴侣的目的是要找一个能够对她进行照顾的人,而是使 你明白我女儿的这些具体情况,这是我们做父母的对儿女的求婚人必须尽到的责任。 对你来说,我们更应该注意这一点,这不光是因为你是晓姝的恩人,还因为你是一 个革在职军人,你的职责使你必须履行的家庭义务都成为困难。不知道你对这些问 题考虑过没有,但我必须考虑。总的说来,我女儿是个伤员,没有资格享受一个正 常人的爱情,更没有资格要求别人的关怀和照顾。” 秦教授掏出手帕擦了擦湿润的双眼。 柯石磊把军帽戴上,沉思了片刻。 “老人家,”他说,“您谈的这些情况,我确实还没有考虑过。不过我认为考 虑不考虑,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因为这些问题并不妨碍我对晓姝的感情。至于您 提到晓姝痊愈后需要保养身体和特别的照顾,这正是我应该关心的。不错,现在要 履行我应尽的义务还存在问题,主要是我服役还不到带家属的时间,要是转到地方 工作,那也不是我自身权力能办到的事情。我认为这些情况,并不是阻止我向晓姝 求婚的障碍。我必须说明,我向晓姝求婚,不是出于一般的动机,是她的不幸激发 了我去爱她。再说,跟她频繁接触以后,我也是打心里爱上了她。近来,我心情很 乱,一直担心她觉得我不配,她的父母是不是认为把女儿嫁给我这样的军人不理想, 我知道自己比不上她心中曾经崇拜过的偶象。” “不不不!”教授马上声明。“我和女儿绝不敢有这种思想,即使过去有什么,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请你相信。” “那就是说,你们答应我了?” “是的,只怕你今后……” “请相信,”柯石磊说,“我是个军人,不会赌咒发誓,我只懂得按照决定的 那样去做。” “这太好了,我非常感谢你,年轻人。” 教授走过去,握着柯石磊的手。就这样,一件患难相交的婚姻就缔结了。 秦臻泰悲喜交集,这不仅因为女儿的终身大事解决了,还因为他女儿的生命得 救了。他现在有多喜欢柯石磊那是不用说的了,这件婚姻彻底荡涤了他的传统观念 ——对军人的偏见,为女儿嫁给柯石磊这样的军人而心悦诚服。当天晚上,他邀请 了他的老同学蒋光祥和郭院长同他一起用餐,当然学生邹伯林也是座上宾,他们共 同为这件美好的良缘干杯庆祝。 柯石磊也很幸福,他觉得整个的天地都融入在一片燃烧的热情海洋里,让人陶 醉和疯狂。离开了他那未来的岳父大人(他认为自己可以这样想了),就迫不及待 地朝着那幢他每日步入好几次的住院部大楼飞奔而去,途中他还抱起一个穿着病号 衣的小男孩举得高高的,逗得小男孩跟着他跑了好长一段路。他瞅准病房里没有别 人,便悄悄地溜了进去。 父女俩谈了之后,秦晓姝心情一直难以平静,先前柯石磊进病房来时,她并没 有睡着,她为什么故意闭上眼睛,她自己也不清楚,她被怦怦跳动的心吓坏了。一 条现实的生活道路正式向她铺开,她还不知道如何迈出第一步,她既兴奋不已,又 惶惑不安。以前的那条道路充满了女人的理想色彩,可实际上是走不通的,因为没 有目的地,如果硬要走下去,那就是永远在虚无中度过自己的一生,没有幸福,没 有欢乐,只有没完没了的痛苦和一颗十分凄凉孤独的心。眼前这条已经铺开的道路, 虽然没有理想色彩可言,但也有一番迷人的现实色彩——它是能够触摸得到的,拥 抱得到的,还可以去创造,去打扮。她走这条道路是她的福气,不管今后的一切究 竟是顺利的还是坎坷的,她都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无所怨言。尽管她现在说不上 是真爱柯石磊,她都要使自己真心实意充满热情去爱他,这是她对邹伯林的爱情的 彻底否定,同时又是她对邹伯林的友情的彻底肯定。她激动地带着一种非常新鲜的 感受等待着柯石磊的求婚。 他来了!秦晓姝睁着眼睛,热情地注视着那扇没有关严的门。柯石磊推门进来 了,瞧他那副异乎寻常的神情,秦晓姝知道父亲已经跟他谈好了,这个思想刚刚在 她头脑里表述完毕,一阵热潮便汹涌澎湃地涌上脸来,使她很想把整个脑袋藏进被 窝里,但她没有这样做,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做。 “我刚从你父亲那儿来,”柯石磊站在她的床边,激动地说。 秦晓姝觉得自己的脸一定红得不能再红了,她紧张得喘息起来,羞怯地注视着 他。 “你说你从我父亲那儿来?” “是的。” “你们见了面?” “是的。” 秦晓姝显得更紧张了,她看出柯石磊跟她一样的紧张。 “我跟你父亲谈过了,”过了片刻,柯石磊鼓足勇气说,“现在是来听你的。” “跟我父亲谈什么?”秦晓姝问。 “我,我,我决定向你求婚,”柯石磊说,慌忙把目光移到窗外。 窗外有几只小鸟在桂树上跳动,啁啾不停,好象它们也在企盼着床上的美人儿 张开金口。 秦晓姝的思维停止了,只感觉热血在几万里长的血管里奔流不息。柯石磊直挺 挺地望着窗外,一动不动的,象尊雕像。他不敢回头,怕她拒绝,或者怕她拒绝时 的那种神情。过了片刻,秦晓姝终于从热血沸腾中苏醒过来,她感到一种力量在催 促她。 “我是个受创伤的人,”她说。“没关系,我曾经也受过创伤。”柯石磊迅速 地收回目光,激动地转向她。“不,我的创伤跟你的不一样。”“不管怎样,受过 伤的人更热爱生活,更懂得珍惜生活。” “我以前的情况,你都清楚。” “是的,我知道,我不在乎。” “我不是一个好姑娘。” “不,我认为你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这只是你现在的感觉,也许将来你不会这样认为的。” “我相信我的感觉不会错,将来也是一样。” “不,我觉得你会后悔的。” “不会,绝不会。” 秦晓姝眼圈红了,两行热泪止不住流了出来。柯石磊一下坐到床边,握住她的 手,感到一股震颤的热流通到了自己的全身。秦晓姝闭上泪湿的双眼,她的手被拉 到他的胸膛上,紧紧地按在那块怦怦跳动的地方。 “柯石磊,”秦晓姝用枕巾揩了泪水,微笑着说,“你是个好人。既然这样, 我没话说的,反正我这个人就是死性子,会跟你一辈子的,除了你中途反悔。” “晓姝,既使遇到再大的困难,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我们会是很好的一对吗?” “会的,会的,”柯石磊说着说着,就低头要去亲吻她。 “好家伙,”邹伯林突然推开门,“山盟海誓,也不通知我一声!”秦晓姝和 柯石磊惊慌地分开手。“哈哈哈哈!”邹柏林笑着鼓掌。 “你怎么变得鲁莽起来?一点礼貌也没有,”秦晓姝很是害羞,“进门也不先 敲敲门。”“我多久以来就想看到这一幕,”邹伯林说,“当然要饱眼福了,现在 我如愿以偿了,我很高兴,更为你们高兴。”柯石磊感激地看着邹柏林。 秦晓姝正想再说他几句,秦教授和蒋主任也满面笑容地进来了。“以后再跟你 算帐!”她说,然后转向父亲,兴高采烈地叫着,“爸爸!” “秦教授!”柯石磊尊敬地叫道。 “喔!”教授摇了摇头。 柯石磊不太明白。 “年轻人,这还不懂?”蒋主任笑着说,“从今以后,你就不能这样叫了,应 该跟晓姝一样叫。” “哦,爸爸!”柯石磊不好意思起来。 “唉!”秦教授高兴地答应道。 大家都笑了起来。 “晓姝,”邹伯林走到病床前,“我真诚地祝福你!柯石磊很棒。” “他棒不棒,我最清楚,”秦晓姝笑着瞟了一眼傻笑的柯石磊,然后转向大家,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可以走路了。”说完,她就下床。柯石磊忙过去扶她, 她推开他的手。“不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试过了,没问题。”她走给大家看。 “怎样?不错吧。” 大家高兴地为她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