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林震在邹伯林的精心治疗下,病势得到了控制,基本上能够维持断断续续的工 作,过了两年,死神都还没有光顾他,他感到十分庆幸。林震对自己的病非常了解, 他专门翻阅过有关骨髓瘤的医学著作,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这尽管是一件令人苦 恼的事,但他决定在这有限的晚年中尽量多做点有益的事。他十分欣赏邹伯林的钻 研精神,对邹伯林说: “年轻人,你们年富力强,要珍惜自己的时间,大胆干,我会支持你的。” “你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为你治疗,”邹伯林说。 邹伯林向林震公布了一项最近研究出的药物ACCR。这是一种培养癌细胞同时又 能促使癌细胞恶化的注射剂。乍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实际不然,它是与ACKX相 对应的一种研究法,目的是为ACKX获得成功而采取的一个步骤。 在林震的眼睛里,邹伯林不象是个品质低劣的人,人们说他是个好色之徒,但 又看不出他有那种习气,现实宣判他是个破坏军婚罪犯,但看上去他又是个奉公守 法一心钻研业务的人。林震觉得奇怪,对这个具有传奇色彩的医生产生了极大的兴 趣。凭着几十年的革命工作,判断人是满有经验的,邹伯林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心头是有数的。有一次,林震故意在蒋主任面前夸奖邹伯林,想看看这位老医生 有何反应。蒋主任叹息道: “他人不错,工作很出色,可就是太不幸了。” “他是由于太年轻把握不住自己?还是……”林震感兴趣地问。老外科医生不 愿意深说。林震又继续试探:“其实,年轻人在感情上把握不住自己是可以理解的, 他们毕竟在许多方面不成熟。” “邹伯林是个成熟的人,”蒋主任说。“他跟秦晓姝感情好,这是事实。可要 说他们发生男女关系,我是很难相信的。他们二人不服。我觉得判邹伯林的刑,实 在是冤枉。” “秦晓姝人怎么样?”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爱她的那个军人丈夫,他们是患难相交。发生那件事 后,小两口一直闹不和。” 林震表示理解地点点头。蒋主任说: “邹伯林先前有未婚妻,是他从小相爱的表妹,本来那年他们准备结婚的,可 偏偏又出了那种事。唉,是他命不好。” “他表妹?” “是的。那女的我见过,人挺不错,可是出了事后,女人的心就难免不变了。” 蒋主任为邹伯林惋惜地直摇头。 “是啊,”林震颇有同感,不由得想到自己的夫人。“在那种时候,有几个女 人经受得住考验,这种情况我是有切身感受的。” “可是,也不能不了解清楚情况就作决定啊,”蒋主任说,“邹伯林最伤心的 还在这儿。” “后来他们有过来往吗?” “直到今天他表妹都不愿见他,他无法向她澄清事实。” “我觉得有机会还是应该把事情说清楚,如果我们能够帮助他的话。” “不好说啊。”蒋主任瞅着林震直摇头。 林震觉得对方的眼光有些奇特,不好多说了。后来,他才知道,蒋主任说的邹 伯林的表妹就是自己的儿媳妇,这使他感到非常吃惊。 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林震是非常了解的。林正云十四岁那年,给他撞了件 祸事。这孩子喜欢夺人之爱,偷了邻居家孩子做的军舰模型,让人发现了,打了一 架,事情发展到两家大闹一场,这自然是老伴以势压人,别人不服而激化的。后来 文化大革命人家反攻倒算,打倒了他不说,还把帐算在他头上。难道林正云小时候 的劣根性不改?林震很不愿意这样去想自己的儿子。儿子越轨,不仅体现了老子教 子无方,而且还伤了父子感情。平时林震对儿子管教很严,但因工作长期在外,教 育孩子主要是夫人,但他夫人太宠爱孩子,常常因为孩子的问题与他分庭抗礼。林 正云由于有母亲的庇护,从五岁起就敢跟他顶嘴。父子两人尽管经常闹得面红耳赤, 但林震对孩子的爱心仍然不亚与别人,每次出差回家,都要给林正云买些礼物。当 然,林正云对父亲同样有一股非同寻常的亲热劲儿,并且在他的老同事老朋友面前 表现得机灵过人,非常讨人喜欢。一位老朋友说:“老林,你这鬼崽子,长大不得 了,脑袋瓜子挺圆滑,可要当心点儿!”现在,这鬼崽子的确闯出名堂来了,但搞 的那一套,林震十分看不惯。有什么办法呢?他们是一代英雄,谁都惹不起。 这鬼崽子,又是怎样娶到邹伯林青梅竹马的表妹的,林震自从对邹伯林的事情 感兴趣以来,在省医院污浊的空气中略微感受到几分,但仍然比较模糊。他恢复工 作以来,并没有跟老伴住在一起,老伴是跟他彻底划清了界限。他住在省委新修的 部长宿舍楼里,把女儿从省体委接来一起住。林正云过来很少,只是在为他治疗骨 髓瘤以来,见面的时候多些。儿媳妇见过几次面,那是个讨人喜欢的女人,看来跟 他儿子生活得还不错。他们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孙女显得娇生惯养,小孙子倒十分 可爱,这应该算是一个美满的家庭。然而,一想起那个全心全意为他治疗骨髓瘤的 医生,林震心头就隐隐作痛,好象一种类似骨髓瘤的东西滋生在他脑子里一样,令 他难受。 一天,林正云来到父亲家里,父子俩先谈了些治疗癌症的情况,后来扯到邹伯 林的事情,为此事干仗起来。林正云叫道: “这事你最好别过问,与你无关!” “可他本人不服,你们医院好多人也觉得蹊跷!要是你小子干了什么见不得天 的事,我饶不了你!” “我行得正,坐得稳!”林正云吼叫道。“我知道,有那么几个嫉恨我的王八 蛋叽叽呱呱发噪音,这个吓不倒我。爸,我倒是要奉劝你,你日子不多了,得珍惜 珍惜,成天还那么火气冲天的好管闲事,文化大革命轰你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 林震气得倒在躺椅上。这时李金霞进来把丈夫劝出去了,接着又进来安慰公公。 林震缓过气来,以一种探研的目光看着儿媳妇。 “金霞,我这个怪脾气崽子,可苦着你了。” “没事,爸,闹过就算了,别往心里去。其实他为你的身体日夜操劳不安呢。” 林震叹了口气。李金霞见公公热得直流汗,一边为他摇扇,一边问道: “你们为什么干仗?” “没什么,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老天叫我老伴生下这狗崽子,就是跟我干仗 的。” 瞅着儿媳妇那副体贴人的温柔样子,林震本想提邹伯林的事,又打消了这个念 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