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火车飞驰。经过的不少车站,几乎都能看到戒备森严的军用列车,显然军队已 经进入了战备状态,只待中央军委一声令下,这些列车就会载着作战将士源源不断 地向中越边境驶去。 冰冰坐在特快列车上,眼睛一直看着窗外。她感到说不出的兴奋。其实经过多 年上山下乡的风风雨雨,她已经是个思想颓废的青年了,属于“垮掉一代”中的一 分子。她此时此刻的兴奋从何而来?是那沿途看到的战备景象呢,还是列车上的旅 客们有关打仗的议论?是那多少天来有关惩罚越南侵略军的新闻报道呢,还是来自 肺腑的民族自尊心?她想恐怕都是,因为这几天里满脑子都是关于中国将惩罚越南 的东西。 列车每每经过一个停有军用列车的车站,车上旅客们都将头伸出窗外向军人们 挥手致意,大声呼喊。 “自卫反击战的兄弟们,要狠狠打击越寇!” “好好揍这些狗娘养的!吃咱中国,还拿中国援助的武器来打中国人,对他们 千万别留情!” “这些忘恩负义的!六十年代打美帝时,我们还给他们献过血呢!对他们不要 客气!” “军哥,一定要打胜仗!” 那些荷枪实弹的战士们拍着手中的枪表示回答。 冰冰禁不住也将头伸出窗外大声喊了几声。 “军哥,好好地打!勇敢地打!有我们为你们鼓劲!” 冰冰觉得心里很痛快。喊完后,她从窗外缩回身坐下。此时此刻,秦姐的心情 又如何呢?冰冰静下来后,产生了联想。秦姐那个古怪的丈夫又是怎样一种状态呢? 肯定是在昏睡。因为她以前每次去省医院看秦姐的时候,都碰见柯石磊在床上憨睡, 一双又大又长的脚臭得让人难受。自从秦姐生孩子以后,她奉父亲之命又到部队看 望过,那次柯石磊出车在外,她住了三天,秦姐的悲凉境地感动得她流了许多眼泪。 回到省城后,她给柯石磊写了一封长信,狠狠地骂了他一顿,但遗憾的是没有收到 柯石磊的回信。今天她肩负着一个使命,赶到部队在柯石磊出发之前,好好地教训 教训他,但是否就能将这个犟脾气的人拉回头呢?她感到很有难度,不过一定要尽 最大的努力。 火车照射出强烈的灯光,呼啸着驶进车站。 车站灯光明亮,戒备森严,所有的路口和站台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从车窗里 可以看到一列军用列车正在装车。到站的旅客在军人形成的一条夹道中通过,快步 地向车站出口走去。冰冰感到非常幸运,这说明部队还没有出发。她赶紧下了车, 想从列车下钻过去。这时,只听到一声呵斥: “站住!” 她被吓了一跳,抬头看,是个值勤兵,两眼光芒四射,很是警惕。她尴尬地笑 着解释。 “我是想到那边去找个人。” “不行,车站已经戒严了。” “对不起,恐怕是我没有说清楚,我是说……” “快走快走!这里现在不是旅客久留之地。” 冰冰迫不得已,只好向着值勤兵手指的出口走去。 出站后,冰冰不知道该怎么办。去部队营房,乘眼前这班正待出发进县城的客 车,可时间来得及吗?她向车站里望去,客运列车开动出站了。军用列车还在装车, 看样子部队人员基本到齐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发。为了弄清楚这是哪个部队,什 么时候出发,她向车站门口的值勤兵走去。 “同志,我是专程来会见人的。我想打听一下,这都是运输团的吗?” “是的,现在已经戒严了。” “这个我知道。同志,你看我真是着急透了。我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想见你 们运输团的柯石磊副营长。” “请稍微等一下。” 值勤兵向车站里的另外一个值勤兵说了几句,里面的值勤兵便向装卸汽车的那 段平板车厢走去。冰冰十分感激这位值勤兵。 “谢谢!你真是一个好同志。” 值勤兵笑了笑。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冰冰问。 值勤兵警惕地审视着她。冰冰马上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该问,于是抱歉地笑了笑, 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你是他什么人?”值勤兵反问道。 “我是他小姨子。” “我还以为你是他的女朋友呢,”值勤兵笑着说。 “他的儿子都十岁了!”冰冰满脸通红地回敬道。 那个值勤兵回来了。 “同志,对不起,柯石磊已经不在我们团了。” 冰冰着急了,转身看汽车站,汽车已经开走了。于是,她又缠着值勤兵,想进 车站去自己找,对方无论如何也不放她进去。一个中年军官见这里有情况,走过来 询问,当他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便向冰冰解释。 “女同志,柯石磊调到了野战部队。部队马上要出发了。部队有规定,不能会 客,请多多原谅。” 冰冰从挎包里掏出一封信,交给对方。 “那就请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他吧。” 指挥官接过信,命令值勤兵向十号闷罐车箱跑步送去。冰冰远远地看见父亲的 信送到柯石磊手里了,柯石磊向这边望了望,并没有过来,看样子是没有时间。冰 冰吐了口气,心想,总算没有白跑一趟。 几分钟后,军用列车开走了。 冰冰含着眼泪对着柯石磊去的方向说道: “去吧,你这个英雄,一定要打胜仗,别忘记对你忠心耿耿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