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回家后,邹伯林躺在沙发上睡了两个多小时,突然从梦中惊醒,他四周张望, 屋里黑黝黝的,原来天色已晚。他回忆着刚才的梦境,那梦境迅速地远离而去,脑 子里留下一片空白。他呆呆地坐着,一下想到今天的拍卖会,于是打开电灯看墙上 的石英钟,现正是地方新闻时间,他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其它新闻刚好 播过,开始播文化动态,第一条是“’96博雅艺术珍品拍卖会落槌”。第二条是 “博雅首推当代油画精品拍卖成功”,并就《枯裸》卖出高价轰动整个拍卖会作了 短评,以下便是国际新闻。他感觉奇怪,新闻界极力追踪的秘密却没有公布,这是 为什么,他不得其解。第二天他看各家报纸,大都谈了《枯裸》秘密的事,但舆论 界普遍感到失望,因为买家不肯揭谜。这就奇怪了,难道是昨天自己给梅女士的电 话起作用了?为了证实一下,他想给梅女士打电话,这时传呼响了,看号码,正是 梅女士传来的,他赶忙拨通对方的手机。 “邹医生,”梅女士开口便说,“你看了新闻吧,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秘密竟 然没有公布,是不是有些奇怪?” “是的,”邹伯林回答,“我正想给你打电话,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请在家等着,”梅女士说,“我马上到你府来,半小时就到。” 邹伯林一下兴奋起来,想到自己兄弟的行为,他满腹愤慨,拿起电话就打。 “小虎,现在你得逞了,但人间总有真情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邹伯虎问。 “你想一同出卖的那个秘密买家没有公开,看来人家没有你那么爱钱!人都得 讲良心,你是个文化人,更应该如此!” “没有公布就好,但那些有钱人没有一个不想钱,我想迟早会公布的。” “那是你的看法,人穷看法都穷!”邹伯林说完,气乎乎地放下电话。 半小时后,梅女士来了,手中拿着一个文件袋。她身后跟着一个大胡子,双手 拿着一个纸封的东西,里面象是画。梅女士走到客厅中央,神秘兮兮地看着他。邹 伯林心里挺激动,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邹医生,你很有福气。”梅女士说完,便掉头叫大胡子把画拆开。 大胡子拆开纸,亮出《枯裸》。邹伯林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好生激动。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梅女士说: “邹医生,你肯定不会知道我们所长为什么要出高价买下这幅画?” “不会是一般的收藏吧?” “当然。” “那所长是?” “她是为了你,她知道你很需要它。” 邹伯林疑惑不解。 “这幅画现在属于你了,”梅女士说。“另外,我们所长还吩咐我特意为这幅 画买了终身保险,也都属于你。”她将手中拿着的文件袋打开,拿出那些手续和证 件。“邹医生,请收下吧。” 邹伯林被这意外的馈赠怔住了。这不明不白的馈赠,他怎么能接受?她的所长 跟自己究竟有什么关系? “梅女士,”他说,“我不懂我有什么资格接受这份昂贵的礼物,你不说明情 况,我是坚决不收的。” “好吧,我来告诉你。” 梅女士坐到沙发上。邹伯林请大胡子也坐下。 “一个月前,”梅女士说,“我们所长在香港一份报纸上看到博雅九八春季艺 术珍品拍卖会的广告,其中有《枯裸》,所长说她知道这幅画,还说她看到报纸上 说有关模特儿是谁的秘密将奉送给买者,她知道谜底,所以她很生气,表示一定要 买下这幅画送给一个人,安排我来替她办理这件事情。” 邹伯林还是不明白,他问: “你们所长究竟是谁?为什么对我如此厚礼?” “她叮嘱过我,不能告诉你她是谁。” “梅女士,这不合情理。请你把画拿走吧,这不明不白动的东西我是不收的。” 邹伯林将那个装着保险单和拍卖品产权证的文件袋丢给梅女士。对方很为难, 想了想说: “我打电话问一下,看所长是什么态度。” 她拨通香港,向那边的那位所长汇报情况。邹伯林注意观察她通话时的表情, 看来那边同意了。梅女士收好手机说: “所长同意。邹医生,她说她原先的名字叫薛玉兰。” 邹伯林大吃一惊,感觉浑身一阵通电,禁不住将头埋进双手中。薛玉兰,这个 他已经忘记得干干净净的名字突然又出现了。整整十九年了,她仍然活着,并且是 香港一家诊疗所的所长。这世界是怎么了?他为这个既是他的妻子又是使他遭受诬 陷的一个女人今天这个举动而震惊。事过境迁,整个社会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己不愿去回想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真是无法描述他那复杂的感情是一种什么滋 味。但毕竟薛玉兰此举令他感动,薛玉兰买下这幅画的目的不光是对他的一种补偿, 而且也是对他跟秦晓姝的感情的一种充分理解和认可。他说: “我想问问,她告诉过你这幅画的模特儿是谁没有?” “没有。” 邹伯林停了片刻说: “请你帮我给她拨通电话,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梅女士替他拨通电话,邹伯林接过手机,双手抖动,他慢慢地拿到耳边,抑制 住那突然爆发的感情说道: “没想到,会是你买下这幅画。” “这是我该做的,”对方说。“那么多年,我一直想着为你做些事情,总没有 找到合适的机会,这次算是机会来了。当听说买下了,我又担心你不收,我造的孽, 是用金钱无法补偿的。”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该忘掉的都忘掉了。惟独这幅画,每次看到它,我 心里总是无法平静,它让我想起那个死去的女人,想起她死去的模样,想起我和她 所经历的那场恶梦。” “我知道这幅画对你有多重要。请收下吧,收下一个远方人的真诚祝福。” “好,我收下。” 邹伯林隐约听见她在那边哭泣,他知道她又在忏悔,为了给她几分安慰,他说: “我想到香港来当面向你致谢。” “不!你别来,我已经关掉诊疗所,正准备到别处去,请你别来找我,我说过 将永远消失在你的视线里。你能收下画,我已经感到非常满足了。谢谢!” 对方关机了,邹伯林只得将手机还给梅女士,垂下头,半天不说话。 “邹医生,”梅女士打破寂静说,“画已经是你的了。作为一个旁人,我想知 道,你们为什么对那个秘密如此看重?” “其实画中的模特儿早已经死了。死前,她提出过不公布她的姓名和身世,” 邹伯林说。“她一生中得到的真是太少太少了。一想到我兄弟为了卖个好价钱,竟 然连她这最低的要求都想出卖,太让人心碎了。” “邹医生,我懂了。现在你可以放心,你是这幅画的产权所有者,谁也没有权 力可以剥夺死者生前这份可怜的要求,这些证件都有法律效应的。” 邹伯林接过那个文件袋。 临走之前,梅女士提出跟邹伯林合影留念,邹伯林同意了。梅女士拿出相机, 请大胡子照,她和邹伯林蹲在《枯裸》两旁,咔嚓拍下了这个永久性的瞬间。 “你们所长提出过什么要求没有?”邹伯林问。 “她的要求很简单,就一张照片。”梅女士从大胡子那里拿过相机,取出一次 性照片,看了后很满意,然后向邹伯林告辞:“谢谢你了,邹医生。” 邹伯林送走客人,回到客厅。他走到画前,欣慰地看着这幅画,动情地说道: “晓姝,你终于回来了!” 9/30/99 1:18:10 AM 成都